第三卷 砥礪前行
第六百五十七章
對於徐世昌的這個要求,周樹模思考了一下倒是沒有再拒絕,他轉身回去同張壽增、王葆真等隊員交代了幾句,就轉回來和徐世昌、孫寶琦交談著向車站外走去了。
周樹模沉吟了數秒后說道:「現在人家是徐相國可不是什麼徐總督了,你當著人前可不能亂稱呼了。而且徐相國終究和徐總督是有所不同的,不要拿過去對待徐總督的態度來對待徐相國,這對大家都不是什麼好事。」
在東北,外國軍隊已經完全被約束在了固定的區域之內,外國軍人要上街只能穿便服不得攜帶槍支,各個領事館外都加了一道中國軍隊的崗哨。可以說,列強在東北的軍事存在感已經重新跌到了1900年以前的時代,沒想到來了北京之後,王葆真卻又看到了外國軍隊在中國土地上設卡的景象,這讓他情感上一時難以接受。
過去在哈爾濱,俄國人也同樣在道里和道外之間設立關卡,檢查出入道里的行人車輛。雖然大家都覺得憤憤不平,不過不平的不是外國人在中國的地方上設卡,而是負責檢查的俄國軍警對中國人的歧視和羞辱,還有敲詐勒索。
看到周樹模的態度這麼堅決,不由讓徐世昌一怔,但他很快便說道:「要是如此,我倒是不好強行為少朴兄做主了。不過我們許久未見,不如讓我送你一程,路上我們也好敘一敘舊。」
張壽增還在思考著,現在的徐相國和過去東三省的徐總督到底有什麼區別,周樹模突然又感慨的說道:「東海兄www.hetubook•com.com出來當這個國務卿真是可惜了,我看他這半生英明終究是要壞在這個位置上了。」
在辛亥起義之後,革命委員會便一直想盡辦法解除俄國人在哈爾濱及中東鐵路沿線的警察權和司法權,把這種外國軍警在中國土地上執法的事情看做是中國人的屈辱,並寫入了教科書內。即便共和黨把哈爾濱開放為自由市,也並不諱言這是一種權益之計。
張壽增一時啞然,久久不能出聲,好久才向周樹模拱手認錯道:「學生一時失言,還請老師勿怪。」
王葆真長吐了一口氣,臉色也慢慢的緩和了下來,張口說道:「我知道這裏不是東北,但是心裏還是覺得悶的慌,你在這裏等一等周主席吧,我先帶著他們去租下的旅館了。」
張壽增一邊陪同著這位老上司走在路上,一邊小心翼翼的打聽道:「這徐總督親自出馬,看起來對老師您是別有用心啊。」
一開始,周樹模等前清官吏以為,共和黨這種做法不過是在欺騙民眾,和俄國人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他們可沒見過俄國人會主動把吞到肚子里的好處再吐出來的。也只有在其他列強的打壓下,俄國人才會不情願的吐出一些,轉而要求中國做出額外的補償,總之吃虧的都是中國。
我已經當了半輩子滿人的奴才了,難不成都共和了還要再回頭屈膝去當袁氏的奴才嗎?袁項城也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且袁氏動輒以高官厚祿籠絡人心,卻對真正的和圖書英雄豪傑驅之如家奴,我雖然愚笨也不可能投入這樣的人幕中。如今革命委員會蒸蒸日上,你有著大把的前程,可千萬不要自誤。」
孫寶琦頓時有些驚訝的說道:「這些難道不是你的隨從?既然委了少朴兄辦差,吳畏之為何還要派其他人參與?這人做事也太沒章程了,哪有讓人辦事還不肯放權的。」
各國並沒有公然在東交民巷設立什麼巡捕房,但是此地的治安卻是由公使團管理的各國駐軍負責的,中國警察根本無法在這裏行使警察權。也正因為如此,各國的商人和銀行都喜歡在東交民巷設立一個門面,從而獲得公使團的保護。
在一旁觀察著周樹模神情的徐世昌,看著孫寶琦的話語並沒有激怒對方,反而令對方看起來有些反感了,他立刻打著哈哈阻止了孫寶琦說道:「這倒是我們失誤了,大總統已經給少朴兄安排了住所,不過倒是沒有估計你會帶這麼多人上來,這樣我即刻找人安排住處,不過就是不能讓大家都住在一起了。」
周樹模沉默了數秒后說道:「以後你還是別叫我老師了,吳主席上個月已經規範了上下級和同級之間的稱謂,我們再這麼師生相稱,恐怕也不大合適。
周樹模終於和徐世昌、孫寶琦告別轉回巷口時,只看到了張壽增身邊的幾人,張壽增趕緊和他解釋了幾句。周樹模於是點了點頭說道:「那麼我們也進去吧,早點去住的地方安頓下來,我也想要好好的躺上一會了,這兩天路趕的,都沒休www.hetubook.com.com息好。」
張壽增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老師何以這麼說?雖然北京政府聲望日下,但這國務卿到底還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位置,這總比前清時的一個東三省總督要更有權力吧?」
只不過,隨著共和黨收回了南滿鐵路沿線的特權,又一步步的壓縮了俄國在中東鐵路沿線的特權,革命委員會上下才開始慢慢接受了共和黨的主張。特別是如王葆真這些辛亥革命之前就希望把列強從中國驅逐出去的革命青年,在共和黨這樣的氣氛熏陶下,就更是反感外國軍隊在華的駐軍了。
吳主席對於權力倒是有一句極精當的解釋:權力即決斷在我。如果沒有決斷,就不能稱之為擁有權力。過去東海兄擔任東三省總督,至少還是能夠做到有所決斷的。但是今日這位徐相國,連處理一個肆意詆毀共和的妄人都要問一問大總統再說,這樣的萬萬人之上又有什麼意思?
自《辛丑條約》規定東江米巷改名為LegationStreet(使館街)后,這條長約3里的衚衕就修建起了大量的西式建築,原先清政府在這條街上的衙署盡皆被遷出,於是在北京天安門前的核心區,倒是出現了一處雖非租界但實質上卻是中國政府無法管理的地區。
周樹模快走了幾步,習慣的伸手去握手行禮,但是看到徐世昌楞在哪裡的樣子,他又趕緊收回手拱手為禮說道:「一時習慣了,倒是在東海兄面前失禮了。奧,幕韓兄也在。勞兩位久候,實在https://m.hetubook•com.com是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啊。」
這也使得徐世昌的車隊在東交民巷外就停了下來,難以再將周樹模等人送入東交民巷內。雙方於是就在東交民巷的巷口分手道別,約定了明日一早再去總統府拜訪。王葆真倒是沒有多關注周樹模和徐世昌、孫寶琦之間的互動,作為革命委員會外交事務上的主掌者,他也不可能去和北京政府套什麼近乎,他很清楚自己的權力來自於何處。
張壽增想了想便點頭說道:「也好,你先把人和行禮安頓下來,一會我們在旅館里會面……」
10月8日上午9時,周樹模帶領的43人交涉小組抵達了北京前門火車站,他剛下火車就見到了自己的老上司徐世昌,這令他頗為吃驚。
周樹模只是轉了轉眼珠,就神情不變的說道:「東海兄總要讓我先把人給安排了,我總不能丟下他們自己走人吧?而且我這麼風塵僕僕的去總統府商議事情也不妥當啊。
他倒是更關注于東交民巷巷口所設立的關卡,看著檢查出入行人的外國軍人,即便這些人在檢查時還算禮貌,他也覺得這簡直就是個屈辱。
周樹模停下腳步回頭撇了這位親信部下一眼,終於搖了搖頭說道:「你以為權力是什麼?難道僅僅是一個官爵名號?」
徐世昌馬上也反應了過來,回禮笑著說道:「幾年不見,少朴兄倒看似越來越年輕了,不像我都已經是白髮蒼蒼了,這是好事啊。不過說起來,這兩年少朴兄在關外乾的有聲有色,就連大總統也是時常念叨的,說是和圖書讓吳川檢了個大才啊。
從《辛丑條約》至今不過14年,但是東交民巷的面貌不僅大變,就連地價也因為大量的外國商行湧入而連年升高,超過了京城其他地方地價一倍有餘。不過這些外國商行的湧入,卻也帶動了此地的商業,使得這裏成為了京城有名的商業區。
不過站在他身邊的張壽增卻很快發現他的神情變化,不免就出聲勸慰道:「這裏畢竟不是東北,王委員還是暫且忍耐吧,路總是要一步步走下來的。」
周樹模一邊謝過一邊說道:「大總統的厚意我只能心領了,不過一來我們有規矩,外出辦事的團體不能脫離團體行事,我身為帶隊之人自然不能犯這個錯誤。二來我們已經託人在東交民巷租下了一間旅館,足夠我們這些人住在一起,就不必麻煩東海兄了。」
再說了,我這次也就是負責帶個隊伍,真正負責談判的也是另有其人,東海兄想讓我去商議什麼章程,我也是兩眼一抹黑啊,真要坐下來談章程,那也得帶上他們一起去啊。」
對於周樹模突然的變臉,張壽增也是嚇了一跳,不過他本來也沒打算背叛革命委員會,自然就忙不迭的點頭應是了。
周樹模一臉微笑並不接話,他很清楚自己的權力在什麼地方,倒是這些昔日的同僚看似一個個大權在握,可是沒有袁世凱的認可,他們什麼事都做不了。
大總統讓我們來車站迎你,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請你這位大才先移步總統府,商議一下這場談判到底該怎麼談,我們自己總要先拿出一個章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