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砥礪前行
第六百七十四章
滿洲地廣人稀,實乃是東亞最後一片可以大量殖民開發之土地,這片土地不僅遠比北海道、樺太島富饒廣闊,而且也更適合於大量人群的居住。這對於我國日益繁衍增長的人口來說,是不可放棄的生存希望之地。
倘若日中兩國像德法兩國那樣,成為永久結怨的國家,那麼對於日中兩國來說都是非常悲哀的。鄰邦的關係非常緊密,就像兄弟間容易起爭執一樣,時而發生爭端也是在說難免的,但是爭執過後就應該冰釋前嫌,不能使之成為宿怨。」
結束戰爭之後修復日支關係雖然是必要的,可是我們怎麼才能知道,新首相不會在外交關係上再次脫離元老們的指導,實施我行我素的獨立外交呢?
在看到國內輿論上的轉向之後,井上馨終於坐不住了,他於10月28日秘密邀請了山縣和西園寺兩位元老來自己的私宅中會晤。這兩位一直對立的元老重臣不僅沒有拒絕,反而不約而同的喬轉打扮而來,完全沒有引起外界的注意。
如果這篇文章是在10月15日之前刊登出來的,估計這家報社早就被愛國志士打上門去了,但是現在他們不僅安然無恙,反而在輿論界引起了一片附和之聲。
所以,修補日支關係已經是勢在必行。一個軍人首相或是持對華強硬姿態的首相,顯然是不可能獲得支那人的信任的。我們需要一個溫和一些,具備妥協精神的人來接任大隈。這就是我今天找兩位過來談話的原因。」
山縣再次沉默了下去,井上此時也悠悠的說道:「英法已經明確表示,除非日本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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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室內再次陷入了長時間的靜寂,最後還是山縣打破了沉悶的氣氛說道:「朝鮮乃是我國之安危所在,要是朝鮮落入他國手中,則日本就得在九州島布防,到時我國所花費的國防經費,將十倍於今日駐朝之費用。
山縣有朋這才慢吞吞的說道:「本次內閣就是由立憲同志會主持的外交事務,加藤高明對於元老的無視,在外交上的自行其是,都證明了政黨內閣的最大的問題,就是過於以自我為中心了。
山東戰事的急轉而下,對於日本陸軍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此前不管是朝鮮戰場還是山東戰場,陸軍的表現都和將領無能聯繫在了一起,唯有萊州會戰這一仗,確確實實和將領的指揮能力無關,而是物質力量上的差距過大造成的。
山縣的問題倒是讓井上沉默了下去,良久之後他才嘆了口氣說道:「北京的袁世凱政府倒是好打交道,但是此人或可在過去的中國為一時之雄長,但是在今日之中國也只能做一個裱糊匠了。
我以為,與其費盡心機的去阻止支那統一,引來支那各界對於日本的不滿,倒不如真誠的歡迎支那統一成為一個真正的國家,並加強扶植支那國內的親日勢力。
只是當出兵海外的日本軍人死傷數百上千時,國民中除了憤怒和加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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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的聲音之外,也會出現一些理智的聲音,要求調查衝突背後的真相,不能讓一小撮野心家把全體日本人帶上全面戰爭的不歸之路。西園寺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因為政友會和陸軍、立憲同志會的對立,他們所控制的國會雖然通過了對於戰爭的撥款,但是在政治上卻是持保留態度的。因此井上侯爵的給出的條件,無疑就是在暗示讓政友會推薦下一屆首相的人選了。
只是西園寺雖然表示自己認同井上的意見,但是坐在另一方的山縣卻久久沒有點頭。直到井上有些不耐煩的向他催促道:「山縣,前方都已經打成這幅模樣了,你難道還不肯認輸嗎?」
日支兩國之間的關係源遠流長,雖然有過日清戰爭的不愉快,但是在日俄戰爭中我們還是得到了支那人不少幫助的,可見支那人親近同為黃種人的日本而厭惡白種人的歐美列強,乃是天然的種族情緒。
但是,想要把這兩片土地納入到日本的懷抱之中,就不能不削弱中國的力量。自唐以來,每每我國欲往大陸拓展之時,便是為一個統一的中國所挫敗。因此,如果我們要是坐視革命委員會統一了支那,今後滿洲和朝鮮,我國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獲得了。」
西園寺終於有些不耐的反駁道:「山縣公雖然說的是至誠之言,但是我國現在還有什麼辦法阻止革命委員會統一支那?藉助此次對於我國的勝利,支那國內實際上已經再沒有革命委員會的對手了。
反觀滿洲的革命委員會,人傑倍出,頗有旭日東升之勢,我國hetubook•com.com若是不能與其交好,恐怕這修復日支關係也就無從談起了。」
此前陸軍控制的報紙長時間的鼓吹陸軍將士的忠誠和勇敢,加上現在對於支那先進武器的描述,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算是把日本國民的注意力從戰爭本身轉向了戰爭背後的問題。輿論對於國會中政友會壓縮陸軍預算的不滿,對於內閣中立憲同志會主持的外交政略的失誤的攻擊,反倒是壓過了對於陸軍戰敗的批評。
一直堅持反對「增師案」的政友會議員們,在這樣的輿論壓力下也開始變得態度有所軟化;一向以強硬姿態示人的陸軍,此次給自己換上了弱小形象之後,反倒是獲得了大多數國民的體諒。反而是堅持日英同盟,認為應當在日英協調的基礎上進行對華外交的加藤外相,遭到了諸多報刊的攻擊,隱隱成為了本次對支戰敗的責任人。
井上馨此時病體纏綿,已經很難長時間保持精力和人對話了,因此在兩位元老抵達之後他也沒有繞什麼圈子,而是開門見山的對著兩人說道:「大隈內閣已經不行了,我們需要確定下一任內閣首相人選。
等到日軍在海外死傷數萬時,大多數國民就開始恢復理智了,要求理性的處理日支關係的聲音開始佔據了上風。畢竟要求軍隊出兵保護海外僑民的利益,和自己參軍去海外和兇惡的支那軍隊進行戰鬥,這就是兩回事了。
加上日本軍部也無意再將戰爭持續下去,於是放鬆了對於社會新聞的管制,當然在報道上都是側重於山東方面的戰事,而對朝鮮的戰事只是一筆帶過,著重強調陸和_圖_書軍的裝備落後和支那軍隊的先進裝備,以表示陸軍之敗乃是非戰之罪,正是因為國會對陸軍預算的處處刁難,才使得陸軍成為了一隻落後于支那軍隊的武力。
而且,我們也需要一個能夠儘快修復同支那關係的內閣,否則日本和支那之間即便結束了戰爭,也會互相生疑,導致雙方之間的關係不斷惡化下去。歐洲法德之間的爭鬥,正是源於雙方民眾之間的敵視,而這樣的敵視造成的結果,我們現在已經看到了,開戰還不到三個月,雙方的兵力損失已經超過了數十萬人。
就連國內公然歧視支那人的美國人,現在也放下了身段拚命拉攏革命委員會,試圖讓革命委員會成為東亞敵對日本的一枚棋子,從而擴大他們在太平洋和東亞事務上的發言權。我實在不明白,作為支那的近鄰和有著同文同種優勢的日本,為何一定要把支那變為日本的敵人?
我國人口還不到6000萬,支那的人口是我們7倍以上,而支那革命委員會現在直接治理下的人口也就3000多萬。他們以我們一半多的人口都能和我國打成這樣,一旦讓他們取得支那更多的地方和人口,日本還怎麼和支那相持下去?
對於日本的國民來說,海外死傷一兩個日本人會讓他們義憤填膺,認為不加以報復今後這樣的災難就會落到每個出國的日本人頭上。以日本國土面積之狹小,資源之貧瘠,向海外大規模移民乃是國策,因此由不得日本人不重視國民在海外的安全問題。
當前能夠繼續籌集資金的市場,實際上只有美國。只是美國金融市場已經把日本www.hetubook.com.com公債的年利提高到了6.5厘,幾乎和北京政府的公債等級相近了。倒是革命委員會在美國發行的公債,年利基本穩定在4.5厘上下,因此如果我們再打下去,革命委員會能夠借到的錢也還是多於我們的……」
眼下朝鮮、山東兩場戰事,支那人的民族意識已經被激發了出來,在這種時刻還想著朝鮮、滿洲的土地而忽略了支那人的民族情感,那麼日本和支那隻會越走越遠。
另外,和支那修復關係雖然是必要的,但是修復關係又不是我們表示出善意就算完成了,至少我們也應當了解支那方面是否願意和我國互相提攜吧?
制定一個看似美妙的計劃,卻沒有實施計劃的能力,反而把親近自己的朋友變成不共戴天的仇敵,這樣的計劃究竟能讓誰受益?」
原本在日本知識界開始走下坡路的亞細亞主義者,藉助本次對支作戰失利,反倒是有了重新煥發新生的意味了,比如在萊州會戰的消息傳到日本國內之後,有報紙就如此說道:「歷史上日本與中國的關係不能改變,日本和中國是鄰邦這一事實也不能改變。有著悠久歷史淵源的日中兩國,雖然不時地會出現爭端,但還是應該保持友好親善關係。
在當前的國內外形勢下,下一任內閣我看最好不要在陸、海軍和立憲同志會中挑選,以免招致國民更多的反感。
最後,支那革命委員會在這場戰爭中表現出來的反日決心和對於朝鮮半島事務的干預,都說明了這是一個很難和我國親善的勢力。井上侯所謂的修復日支關係,到底是打算和誰修復?北京的袁世凱,還是滿洲的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