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砥礪前行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戴季陶點了點頭道:「先生說的不錯,所以,我的想法是要清黨。當前本黨之所以不夠團結,就是因為一些各懷心思的人混入了本黨。他們並不信奉三民主義,只知道拉幫結派,爭權奪利,讓這些人留在黨內,除了除製造黨內的分裂外,實無好處。」
雖然晚飯前下了一場小雨,但是屋內依舊悶熱非常,倒是屋外的院子里不時有一陣山風吹過,還能帶給人一陣清涼。李潤石此時正坐在院子里耐心的開導著弟弟和妹妹,「……母親和父親都不在了,我這個做兄長不能不把家裡的事理一理。
在家鄉親族好友的勸說下,實際上是本省鄉紳對湖州張家的威脅下,張靜江不得不離開湖州,帶著家人前往了上海,並宣布辭去了身上的公職。國民黨從1918年夏天開始的浙江土地改革,正式宣告失敗。
他思考了片刻后說道:「實不相瞞,我這次南下,實際也是想要為本黨找一條出路。就目前這樣的局勢,本黨待在北京已經沒有什麼前途了,一旦總統任期結束,本黨只有變成共和黨的附庸。眼下只有南方,還能避開共和黨發展新的同志……」
張靜江沉默了許久,方才含糊的問道:「你有合適的人選嗎?要是不可靠的話,還不如不派。」
北方近200萬地主,河北、山東、河南、江蘇、山西、安徽、湖北等全部或部分地區內,被判處死刑的約16.5萬人,被流放的超過60萬人,剩下的要麼主動和共和黨合作,放棄土地進入城市,要麼被監視居住。
被戴季陶念叨的戴春風,正捧著杜五房的醬鴨、紫陽觀的醬菜、邵萬生的醬蚶、唐萬源的糟蛋等幾樣上海名小吃,匆匆向著蔣中正租住的石庫門房子趕去。他突然停下,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又仔細的看了看手上的熟食沒有沾上自己的鼻水,這才一邊向著弄堂深處走去,一邊心中暗暗尋思著,難道是有誰惦記自己了嗎。
在前往上海的火車上,張靜江寫信給孫中山報告道:「本黨此次在浙江推動土地改革失敗,第一個原因就是手中沒錢贖買地主手中的土地hetubook.com.com,想要以債券的方式購買他們手上的土地,遭到了地主們的普遍抵制;
李潤湘第一個贊成的說道:「我願意跟著大哥出去讀書,還能看著小弟。」
幾日後,兄妹三人一大早起來去了父母墳前上了香,然後就順著山路向著山外走去了。李潤石離開父母的墓地時有些傷感,這次帶著弟弟妹妹離開,他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看望他們了,不過他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依舊認命的活下去,他覺得其他人也不能認命的活下去。
張靜江點了點頭說道:「上海這個地方,各種勢力交織,我們想要在這裏建設軍隊,恐怕還沒開始建設,共和黨就知道了。我看,還是要放在廣東,然後讓總統撥付一部分經費過去,朱執信、陳炯明等同志,正可負責此事。就是軍火難以採辦……」
戴季陶馬上說道:「倒是有個浙江本家,在中正手下幫襯,人是蠻老實的,我覺得可以一試。」
這話讓張靜江想起了本次土改失敗,就是有一部分國民黨員向那些地主出賣了自己,因此他同樣點了點頭說道:「黨內現在如此亂象,確實應當好好清理一遍了。不過清黨可不能幫助我們在南方戰勝共和黨,我們還是要有一支聽命於我們的軍隊啊。」
戴季陶道:「這點我也想過了,但是想要建立軍隊只能選兩處地方。一個是上海,一個便是廣東,這兩處地方本黨還有些勢力,若是在他處恐怕是沒有人會幫助我們建立軍隊的。」
在這樣強硬的土地改革面前,這些地區的土地國有和集體所有成分終於超過了80%,共和黨付出的現金寥寥無幾,多數是一種按年付息的公債。北方的大地主幾乎被掃蕩一空,依賴於公司股份形式存在的私有農場在東北雖然還有,但是這些農場幾乎和股東沒什麼關聯,只和公司經營者有關係,這也就意味著農民和地主之間的人身依附關係終結了。
北方的資本家和小資產階級,或許比南方的地主要有錢,也能享受更多的社會服務,但是和*圖*書他們已經無法命令公司職員盲目的服從於自己了。或者說,現在這個階段的資本家還幼稚的很,不能把手中的社會資源轉化為政治力量。
我只想說:我們如果不在南方土改,然後投身於工商實業的建設,那麼我們同共和黨之間的差距就會越來越大。但是,想要在南方推動土地改革,本黨就必須要有一支真正的武力,否則就都是空談。這些南方劣紳,你不把刀架到他們脖子上,他們都不會對土地放手。」
待到其他閑人離去之後,戴季陶才向張靜江說道:「張先生,我來之前接到了北京的來電。總統說:浙江之事必然不是先生的問題,他請你北上就浙江土改一事詳談。總統還說,假如先生真的不願再負責土地改革一事,也萬勿心灰意冷,現在政府手上的工作千頭萬緒,他正要請你出面負責新的工作,為他減輕一點負擔。」
現在外國人也好,國內輿論也好,都認為總統並沒有負起中華民國總統的責任來。但是我們自己很清楚,並不是總統不願意承擔起責任,而是共和黨在北方的勢力太強,完全壓制住了中央政府的施政權。
戴春風趕緊回道:「是,我把熟食都買回來了,這就去廚房切一切,弄好了再叫你們……」
自從李潤石離開家鄉到外地讀書後,李潤蓮就一直在家中務農,幫著父親管理家務,他有些不捨得自己在這個家裡回憶,於是為難的說道:「我們都走的話,家裡的田、屋和債務怎麼辦?不僅有別人欠我們的,還有我們欠別人的。」
聽到張靜江對於南方鄉紳的評價,戴季陶只能保持沉默,因為那些南方鄉紳可不僅僅在黨外,黨內還有著大批呢。對於浙江土改的失敗,不少黨員不僅不感到憤怒,反而對於張靜江的失敗幸災樂禍,認為這就是咎由自取,他們一點都不想看的什麼土地改革。總統的三民主義,平均地權這一項,幾乎是被他們無視的。
和北方共和黨主導的土地改革相比,國民黨所主導的土地改革簡直溫柔極了,因此浙江鄉紳決定只是驅逐他們,而不是把他們趕和圖書盡殺絕,以避免招來更為冷酷的土地改革推動者。
推開院子的大門,就聽到了堂屋裡稀里嘩啦的推麻將牌的聲音,然後一個聲音就招呼了過來,「是春風回來了嗎?」
共和黨在華北四省的土地改革逐漸完成之後,北洋在地方上的勢力就真的是土崩瓦解了。雖然現在還有一些北洋人物投身於實業,和共和黨還算相處融洽,但是北洋作為一個政治派系已經不復存在了。南方的徐樹錚和李純這些人,不過是抓了一點軍隊,但是當地的地主鄉紳可不是和他們一夥的,那些北方的士兵又怎麼可能為這些本地鄉紳和革命軍對抗下去呢?
革命軍南下安徽、漢口時,共和黨沒有理會北京的意見;革命軍沖入英租界時,共和黨也沒有理會北京;現在共和黨賑濟北方各省的旱災,同樣也沒有理會北京。由此可見,共和黨控制的區域實際已經成為國中之國。我以為總統在北京已經無能為力,我也不想去北京看共和黨的眼色行事,倒是不如在上海過幾天安穩日子。」
馮國璋一死、倪嗣沖被抓,安徽李家被清算,段祺瑞心有餘而力不足,徐世昌現在就是明哲保身,等待共和黨正式入京交接權力。這樣的局勢下,總統雖然有一個頭銜,又能為國家做什麼呢?
李潤石毫不猶豫的對一旁的妹妹說道:「三妹,去給我拿紙筆過來,我來寫個通知,二弟你明日發出去,讓他們儘快把我們發的票子送回來……」
戴季陶回想了一下,這些天他看到的當交易所老闆的好兄弟,不由也點了點頭說道:「確實,中正雖然改了自己的名字,但是生活習慣還是一點沒變。這樣下去,整個人都要廢掉了。我會去勸他的,他的那個小兄弟叫戴春風,我打算通過胡抱一的關係,介紹他到王亞樵那裡……」
默默的看著窗外的草坪思考了很久,張靜江才收回目光,對著戴季陶拍了拍自己的腿說道:「其實我的腿疾已經很嚴重了,哪怕不是出了現在這樣的事情,我也想要向總統告假養病了。
戴季陶能夠聽得出張靜江言語中的怨氣和疲憊,或許還有幾分絕和_圖_書望。確實,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就算是他也不能不承認,國民黨已經沒有什麼和共和黨抗爭的力量了。
李潤蓮還是有些畏懼這個哥哥的,見他說的這麼堅決,終於放棄抵抗說道:「我們欠人家的,也就是毛義順堂的幾張票子。」
張靜江沉默了許久之後說道:「你有這個想法是不錯的,但是本黨只是往南方遷移,而不做出改變的話,恐怕也還是難盡人意。」
第二個原因是本黨手中武力不足,浙江的軍隊雖然名義上效忠中央,但是卻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實際上他們和本地的鄉紳完全是一體的,許多軍官就是本地鄉紳家的子弟。依靠這些人,又怎麼能夠強行推動他們去反對自己的家族呢?
就在戴季陶思考張靜江的話語時,這邊張靜江又接著說道:「況且,現在總統的日子也不好過啊。和列強的交涉,對於北方旱災的救濟,還有新一屆國會的選舉問題。
張靜江默默的把頭轉向了窗外的花園,法租界擴界之後,他就在這裏賣下了幾塊地皮修建了六幢花園別墅,其中一幢就讓給總統歸國時居住。這條路被法國人稱之為馬思南路,用來紀念在上海去世的法國音樂家,道路兩邊種滿了法國梧桐,幽靜而景緻優美。
於此同時,剛剛秋收完畢的浙江,發起了一場遍及全浙的「驅張運動」,這個張指的是國民黨浙江黨支部主席張靜江。國民黨在浙江各縣市的黨部被本地鄉紳搗毀,五六千國民黨黨員被驅逐,還有堅決不肯離開的黨員被地主武裝給槍斃或活埋了。
戴季陶立刻說道:「軍火之事倒是可以在上海和香港的洋行購買,英國人和共和黨鬧的如此不愉快,我看他們是會幫助我們解決軍火問題的。另外,我們還應當派一些人混入共和黨中去,若是沒有來自他們內部的消息,我擔心什麼時候共和黨對我們下手了,我們還是一無所知呢。」
但事實上張靜江所不知道的是,這一次浙江地主鄉紳發起的驅張運動已經很溫和了,當然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對於國民黨有什麼好感,和對張靜江有什麼鄉里之親,而是北方共和黨的土地改https://www.hetubook.com.com革過於酷烈,讓這些浙江地主不敢搞的過於激烈,以避免國民革命軍直接跨越長江進入浙江。
更何況,現在浙江輿論都集中在我身上,我辭職在家休養一段時間,輿論也就慢慢平息下去了。至於浙江土改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問題,我已經寫了一封書信,寄往北京去了。總統看過之後,當能了解我的苦衷。本次土地改革失敗,三分在我,七分在天。
張靜江點了點頭說道:「這事你自己去辦就好了,別和其他人講了。本黨的一些同志嘴巴比老媽子還碎,越是保密的事情,他就越是賣力的嚮往宣傳,完全沒有組織紀律可言……」
第三個原因就是,今年北方大旱,糧食價格高企,地主們不願意給農民減租,也不願意把土地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出售給他們。在這些人眼中,所謂的分期付款,就是拿他們的糧食購買他們的土地。因為在往年,農民手中就不會有餘糧……」
李潤石揮了揮手上的蒲扇,斬釘截鐵的說道:「家裡的房子可以給鄉親住,田地可以給鄉親種。我們欠人家的錢都還清楚,人家欠我們的就算了。」
浙江的鄉紳向浙江省政府和北京中央政府提出的驅張理由是,浙江自從18年日本流感傳播后就開始民生凋敝,可是張某不體恤民生,反而一味搜刮民脂民膏,浙人已經不能忍受,必驅趕張靜江離開本省為止。
韶山衝的天地里是很安穩,但是這裏實在是太小了。你們要是繼續留下來,就只能過父親和母親的生活。我覺得這種生活並不好,至少你們現在還小,還可以先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你們真的不喜歡外面的世界,再回來也不遲么。」
張靜江抵達上海不久,上海的國民黨員就紛紛來拜見這位老前輩,剛好戴季陶來上海探望友人,也順勢過來拜訪了這位孫中山最為信任的黨員。
抱怨了一大通后,張靜江才轉回正題道:「中正手下的小老弟叫什麼名字?另外,你也勸一勸中正,好歹他去日本讀的是軍校,不是股票交易所,不要整天顧著那個交易所了,還是讓他找點正事做吧。我看這次建軍,就可以讓他參上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