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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熱的年代

作者:富春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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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砥礪前行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第三卷 砥礪前行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在革命委員會沒有出現之前,原敬認為日本的外交政策應當是:協調歐美,親善中國。當然,他的外交方針並不受日本帝國主義者的認可,比如曾經擔任外相的本野一郎就公然對外表示:「中國的盛衰未必會對日本的發展產生重大影響,所以沒有必要在人種或地理上將兩國的命運必然地予以連接。」
因此日中互相提攜親善,確保東亞的和平安全並不斷增進其繁榮,使其能與其他各國民眾同樣享受社會發展的成果,達成亞洲是亞洲人的亞洲的目的。
雖然日俄戰爭給了日本人極高的榮譽感,因為這是第一次黃種人打敗了白種人的戰爭,但是這樣的勝利也只是打腫臉充胖子,因為俄國人拒絕向日本賠款,使得打贏了戰爭的日本政府差點破產。當然,對於日本上層的精英來說,也知道再打下去還不一定誰簽字承認失敗了,因此即便俄國人不肯賠款,日本政府也還是認了。
高橋:「……」
原敬所追求的平民政治,實質上就是要把藩閥政治排除出日本的政治,而只要藩閥政治宣告終結,那麼元老們自然也就失去了呼風喚雨的能力,因此他不必如宮中那樣表現出對於元老們的不滿,因為他可以通過政治上的手段遏制元老們的權力。
所以,在排除藩閥政治之後,打壓軍部勢力,取消軍部的統帥權問題就提上了日程。這也是原敬和吳川進行今次會面的重要因素,只有先確定了外部的安全,他才能採用政治手段解決軍部這個麻煩。否則的話,軍部以外患為由進入戰爭狀態,就可以藉助統帥權否決內閣和議會涉及軍隊的一切議案了。
在甲午戰爭之前,日本外交關注的重心是中國的動向;甲午戰爭後日本外交的關注重心則是日本在華利益有沒有受到威脅;日俄戰爭後日本的外交關注重心又變成了各國對於日本在華利益的擴張是什麼態度。直到山東、朝鮮戰爭的失利,才讓日本的外交再次轉回到了日本和中國該如何相處的問題上。
高橋是清思考了一下后說道:「我覺得吳桑是個真誠的人,他對於日中關係的態度還是很溫和的,並不像那些激進的中國民族主義者,動不動就想要我們退出hetubook•com•com朝鮮半島和台灣島。能夠和吳桑進行合作,我看日本外部的形勢就能穩定下來了。
所以牧野代表宮中向原敬表示了對於山縣派系的不滿,就是擔心山縣派系的做法讓天皇成為了藩閥政治的受害者,成為出離憤怒的國民的指責對象。原敬也同樣不滿,不過他不是不滿元老們,而是不滿軍部對抗內閣的行為。
另一種聲音則是過去在明治時代所壓制的各種聲音,在大正寬鬆的社會氣氛下開始團結在一起,形成了排斥歐美文化維護日本國粹的極端論。
自從明治天皇去世之後,元老們就操縱軍部,以所謂的天皇統帥權干涉政治,這不僅破壞了明治諸傑為日本建立的以天皇為中心的政治架構的平衡,更是把原本在政治體制之外的天皇拉到了政治體制之內,這對於日本的天皇制度來說是很危險的事情。
面對革命委員會在外交上獲得的成就,哪怕是那些整天把日清、日俄戰爭放在嘴邊吹噓的日本帝國主義者,也要啞口無言了。這樣一來,原本只是少數人鼓吹的大亞洲主義就迅速的在日本輿論界佔據了一角。
明治時代的歐化主義和崇美主義成為社會主流價值觀的同時,自然也就激發了試圖保護日本傳統文化的國粹主義者的不滿。但在明治時代,提倡國粹主義就是一種不正確,而明治天皇及藩閥政治相結合的專制體制,更是讓日本警察擁有著無上的權力,使得日本社會的西方化以一種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改變著全日本。
但是革命委員會連整個中國都沒有統一的情況下,卻先是從荷蘭人手中獲得了一大片土地,然後又趁著俄國革命的機會拿回了臨海州和外伊犁等地,並把遠東地區及中亞一部分地區從俄國分離了出來,大家都知道荷蘭人背後就是英國人,也就是說革命委員會一下子就從兩個歐洲列強口中奪了兩大塊肉下來,且沒付出多大的代價。
此外另一個改變了日本人思想的重要因素,就是中國的快速崛起。在日清、日俄戰爭之後,日本國民對於中國的貶低已經蔚然成風,但是革命委員會不僅在山東、朝鮮擊垮了日本的軍隊,並硬生生的從英國人和和_圖_書俄國人手中奪回了大片的土地,這就不能不讓日本人另眼相看了。
原敬和高橋雖然向吳川告辭,當兩人也並沒有離開三溪園,而是在主人的安排下住在另外的建築中。在前往住所的小路上,原敬開始默默的反思起了剛剛和吳川的交談。
明治時代的過去,固然是一個時代的結束,但也讓日本的知識界認為日本已經長大了,應該考慮從學習歐美文化轉向日本應該如何對待世界的問題上了。明治時代對於歐美的全方位學習,使得社會主流的輿論都放在了歐美的新聞上,哪怕倫敦街頭髮生了一起搶劫案也要比鄰國某地受災死傷數百人,更讓日本人感到震驚。
在明治40年社會改革的推動下,雖然主流社會還是肯定了明治維新的成就,認為過去向歐美學習是一件正確的是,但是日本知識界也開始對明治維新的成果進行了反思。特別是歐洲的爆發和日本在山東、朝鮮的失敗,從而出現了兩種主流聲音。
作為舊文明發源地的中國和已成為新文明先覺者的日本之間的協作,推進融合東西方文明和黃白思想的事業,在此基礎上形成新文明,並將其教化于整個亞洲。最終達成和歐美文明的平衡主義。」
作為自己最重要的副手,原敬不得不承認,高橋的性格還是過於像個美國人了,完全沒有學會日本人的腹藝和人事關係啊。不過他也承認,高橋有句話還是說的正確的,當前日本最大的問題還是內政問題,而不是外交問題。
當前對於我國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內政問題。我們雖然在去年的議會選舉中大獲全勝,但是還應當小心元老們利用軍部破壞當前的平民政治,參謀本部非解散不可,否則政黨內閣是無法限制軍隊的行動的。」
想到這些,原敬不得不向高橋提點道:「是的,我今晚和吳桑談的很融洽,但是我談的並不舒服。你所看到的那個真誠的吳桑,實際上並不存在。
認為西方文明將會消彌戰爭和飢餓的日本知識分子失望了,認為文明國家之間不能自相殘殺的知識分子也失望了,認為西方文明終將要毀滅所有非白種人文明的知識分子徹底嚇尿了。於是,對於歐美文化的和圖書排斥,對於國粹文化的支持聲音開始上升。
但是1914年之後,日本輿論界的觀點就不那麼堅定的支持歐化主義了,因為歐洲戰爭的爆發使得過去日本人所認為的完美的西方文化和制度,突然變得殘酷而破落了。因為崇拜強者的日本人難以相信,這樣完美的西方文化和制度居然會如此愚蠢的互相開戰,最終把歐洲的精華地區打成了一片白地。
高橋有些意外的說道:「為什麼?既然中國反對,自然就該中國去提這個議案啊。」
直到社會主義理論的傳入,動搖了天皇統治的基礎,日本人才發現西方的文化也未必全是好的,這才開始對西方文化的輸入進行了限制。而明治天皇的去世,民主主義在日本的興起對藩閥政治的打擊,大正時代的日本輿論才開始有所放開,在這樣的基礎上,終於興起了對於日本社會價值觀和日本前途的討論。
但是,原敬從來也不覺得吳川是一個真誠的人,一個真誠的人是不可能讓英國人和俄國人都做出讓步的。而他和吳川的交談中,總覺得對方對於某些事情的判斷過於迅捷了,到了他們這個地位,任何一個決定都需要左思右想,反覆平衡才能下決定,不能拍著腦袋就脫口而出,否則就會鬧出向萬國宣戰的笑話了。
原敬有些遲疑的看著高橋,詫異的說道:「你覺得吳桑是一個真誠的人?不是反話?」
但是吳川偏偏就做出了這樣快速的決斷,似乎他已經看到五年或十年之後的日中關係變化了,不,應該是世界局勢的變化了。面對這樣一個胸有成竹的談判對手,原敬今晚其實談的非常的辛苦,因為吳川的決斷讓他覺得自己之前的考慮也許是哪裡出現了問題。這就像下圍棋一樣,下慣了慢棋的棋手突然遇到了一個下快棋的對手,突然就把握不住節奏了。
你看,吳桑拒絕在太平洋會議上談論有關於太平洋的安全問題,卻要我們出頭抵制,這就是最不真誠的表現。但是我們卻不能不接受這點。」
去年的議會選舉中政友會獲得了279個席位,總席位464席,從而取得了議會中的絕對多數,這讓山縣派系的藩閥官僚組成的小黨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於此同hetubook.com.com時,原敬還提出了分斷兩院的政策,從而贏得了貴族院對內閣的支持,這樣現內閣在議會中就有了堅實的基礎,原敬當前的政治地位無人可以撼動。
高橋愕然的看著原敬道:「這是我從心底說出來的話,怎麼會是反話?難道您覺得吳桑不夠真誠嗎?可我看你們剛剛談的很融洽啊。」
但是原敬很清楚,如果他不能在任內徹底瓦解藩閥政治的基礎,那麼在他下台後,捲土重來的藩閥官僚恐怕是不會再給平民政治這樣的機會了。
但是軍部的行為就不同了,拿著統帥權對抗內閣和議會,實質上就是打著天皇的旗幟壓制內閣和議會的法定權力,直接讓日本的虛君共和政體變為了實君專制政體。在排除了元老們干涉政治的能力后,也解開了元老們對於軍部的控制力。
但是隨著革命委員會的力量一日強似一日,日本的大陸政策在革命委員會這裏連連觸壁,再繼續和中國對抗下去只會成為歐美列強手中的刀,再無擺脫歐美列強控制的前景后,支持原敬外交政策的政商人士就多起來了,哪怕是主張同英美協調的牧野子爵,也認為不能以破壞日中親善為目的進行同英美的協調關係,否則日本就不可能脫離軍部的控制。
支持前者的是一部分親英美政治家和財閥,支持後者的人群就比較複雜了。有極端頑固派國粹主義者,主張日本的傳統文化最高,明治政府推動的歐化主義和對歐美協調的內外政策都是出賣日本的行為;有大亞洲主義者,面對白種人對於全球的殖民行為,有色人種應當聯合起來進行對抗;有日本帝國主義者,日本想要對外擴張就要同歐美為敵,因此排斥歐美文化也就是必然……
原敬畢竟是60多歲的老人了,雖然有著豐富的政治經驗和成熟的世界觀,但是老年人的思維終究是不及才36歲的吳川迅捷的,這讓他和吳川進行交談時消耗的體力就更快了,因此談了兩個小時之後高橋就建議結束今晚的會談,讓長途旅行的吳川好好的休息一晚。
小寺謙吉在這本書中闡述了一個觀點:「在種族觀念一體化已成為世界潮流的今天,大亞洲主義實際上就是一種針對白禍論的黃種人的聯合論。https://m.hetubook.com.com所謂白禍論,即中國將為歐美列強滅亡,亞洲除日本以外皆為歐美所有。但是隨著中國重新煥發生機的跡象,中國為歐美列強滅亡的可能性大大下降了。
原敬和高橋走到了下榻的住所,讓僕人再次泡了壺茶過來,然後兩人坐下閑談,原敬向高橋問道:「你對今日的會談有什麼看法?」
一種聲音認為:日本當前遇到的各種問題,從國內的社會矛盾激化到大陸擴張政策的失敗,都是因為日本還不夠西化,日本應該脫亞入歐,把自己變為一個真正的白人國家,成為歐美列強中的一員,以對等的地位和歐美展開外交。
然而令人詭異的就在於,主張同英美進行協調的日本政治家認同了大亞洲主義的部分理論,認為大亞洲主義和協調英美的外交政策並不衝突,可是主張排斥歐美文化的國粹主義者和主張對華干涉主義的帝國主義者,卻把大亞洲主義當成了東西方文明決戰的理論基礎。
原敬嘆了口氣說道:「中國可以退出,但是我們不能退出。而我們不想退出,又想中國支持我們,就得出頭反對。」
日本的大亞洲主義,在1916年以前其實還是比較鬆散的言論,直到1916年小寺謙吉出版了66萬余字的大亞洲主義論,才算是把大亞洲主義上升為一種理論。
在1914年以前,后一種聲音其實並不成氣候,畢竟明治時代的西化成果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沒有明治時期的全面西化,日本不可能贏得日清和日俄戰爭的勝利。因此,不管國粹主義者如何鼓吹歐美文化對於日本傳統文化的破壞,也始終不能獲得大多數國民支持的。
雖然吳川現在並沒有就任中華民國的總統,但是他現在所作出的決斷都是和日中今後的關係相關的,任何一個決斷出現偏差,都將會引發一些不可預測的後果,因此實在沒必要如此快捷的下斷言。畢竟吳川不是孫文,並不需要日本的扶持才能就任中華民國的總統,因此不用拿著國家利益來交換。
這就造成了一個荒誕的局面,親英美主義者反對大亞洲主義就會使得日本外交失去獨立的基礎,但他們如果支持大亞洲主義,則大亞洲主義又成為了國粹主義者和帝國主義者向他們進攻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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