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好啊，不過骨灰先帶走吧，省得下次再跑一趟。」吳尚道取出一塊紅布，遮住了墳頭，讓寧采臣來挖。

「別去找那個千年樹精。」吳尚道笑道，「它能給你點明什麼木料？整個林子都被它污染了。」

「你是說……小倩是鬼……？」寧采臣看著吳尚道。

燕赤俠苦笑道：「你說的那個清靜倒也有些本事，可惜就是太過玄妙，也太難修了。」

「那女鬼呢？」

「多謝恩公。」四個女鬼抱起自己的骨灰罈，從吳尚道留下的「後門」飄然而去。

「不行！小倩，你……」

「她家住哪裡？先去把親定了吧。」吳尚道漫不經心道，「這女孩看上去也十八九歲了，慢一步讓人家搶先下了聘，你可是欲哭無淚。」

寧采臣木然地拋開了沙土，下面果然是五個骨灰罈，因為實在不知道哪個才是聶小倩的，只得統統都抱了回去。

吳尚道出自全真一脈，雖然也修得符籙術數，咒語真言，不過都是路旁風景，沒有下過工夫。他的內煉也是金丹大道一路，不同於修雷法的法師，實戰能力極弱。若是那個千年樹精不給面子，吳尚道要強行帶走小倩恐怕也有些尷尬。

「等你心經自涌，自然一切邪魔難侵。」吳尚道對著窗外低聲道。腦中響起的卻是師父的音容，只是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回去的那一天。不過……不能回去又如何？天地不過人生的旅舍，人物也不過是光陰的過客，此時彼時總是一時，這裏那裡有何區別？

「一般也就十五六歲吧。」寧采臣道，「小倩昨天跟我說，她姥姥已經把她許了一個叫黑山的老爺，不知道咱們這回能不能讓她姥www.hetubook.com.com姥回心轉意。」

聶小倩終於下定決心，顯出陰身，萬福道：「多謝恩公和公子……采臣……」

「嗯。早知道了。」吳尚道面不改色道，「你要不介意，就送她去投胎，十五年後你若是痴心不改，還可以去找她。」

「快跑啊！來了個大妖怪！」大殿的門一下子被撞開了，燕赤俠跌跌撞撞進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被聶小倩小小震懾了一把。「女鬼！看我收你！」燕赤俠到底是見識少，人鬼戀的接受程度不如吳尚道，抽出寶劍朝聶小倩刺去。

「什麼女鬼？」

「晚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搶？搶……民女可是殺頭的啊！」寧采臣叫道。

吳尚道對打敗姥姥並沒有太大的信心，到底他不是天師道或者正一道出身，驅鬼降魔之類的事一般不會輪到全真道士去做。不過在大雄寶殿里寫點符咒，將妖怪堵在外面還是沒什麼難度的，不等夜色降臨，蘭若寺大雄寶殿的門窗全被貼上了符咒。

「小倩！」寧采臣跨步上去，抱住了聶小倩，兩人相擁而泣。

燕赤俠頗為無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就要往外走。

「你……能讀心？」燕赤俠吃驚地看著吳尚道。

「她家住哪裡？我去給你當個媒人。」吳尚道起身說道。

「住手！」寧采臣和吳尚道同時喊道，一個擋在了聶小倩身前，一個已經拉住了燕赤俠的手臂。

「咦？應該就是在這裏的……怎麼回事呢？」寧采臣看著一片亂葬崗，全是東倒西歪的墓碑，地上長滿了一尺多高的雜草，不由滿臉疑惑。

燕赤俠聽吳尚道這麼說，以https://m.hetubook.com.com為吳尚道暗示自己不夠用功刻苦，自然回房勤誦經文。這種法門在當時尚未成風，還是隱傳部分，以燕赤俠的功力也不敢小瞧。若要放在吳尚道的時代，哪還有這麼虔誠的人？

「嗯，一般像你女朋友這麼叛逆的女孩子，家裡總有個管束很嚴的女性尊長，不是老媽就是姥姥。」吳尚道道，「你轉過來。」寧采臣不明就裡，轉過身去。吳尚道並指虛點，在寧采臣背上畫了一道九鳳火獄符。

「吳公子，您道行精深，法力無邊，還請公子救采臣離去。」聶小倩果然是絕色，即便做了鬼，略微有些蒼白，也不能掩蓋了她的美貌。

吳尚道將木劍收入袖子，道：「如果那老太婆不放人，咱們就硬搶。」

骨灰罈一字排在香案上，果然出來四個女鬼，卻都不是小倩。聶小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亂葬崗了，心下也是頗為詫異，又見寧采臣出言召喚，更是不敢出來。

「吳兄，你這是幹嘛？」

「你多大了？」

吳尚道微微一笑，緊跟著寧采臣往蘭若寺後山走去。

寧采臣前一晚被送了「好人卡」，聶小倩已經告訴了他自己要嫁人的消息，此時正是懊惱不已。聽吳尚道這麼一說，不由心中騰起一股不甘，拍案而起，朝吳尚道行禮道：「吳兄說得是！」說著就要往外跑，跑了兩步又站住了，回頭猶豫道：「但是……我一個窮書生，拿什麼去下聘禮？」

「隨便問問。」吳尚道已經找到了聶小倩的墓碑，拔了遮住墓碑的野草，「女孩子一般多大嫁人？」

而且寧采臣不知道，吳尚道卻是知道的，聶小倩很快就要被和_圖_書嫁給黑山老妖了。最近燕赤俠那個傢伙到處找木頭想還人情，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及時過來救這兩個人。要是因為自己跑來反而害死了寧采臣，這樂子就大了。

「謝謝吳兄，吳兄想得真周到。呵呵，呵呵呵。」

「小倩！你快出來吧！我是采臣啊！」寧采臣以為聶小倩不敢見生人，又道，「這位是吳公子，是我朋友。」

「嗯。」吳尚道道，「人鬼殊途，你肯定真的喜歡她么？」

寧采臣自始至終是個書生，如果加上個形容詞還可以說是弱書生。他不知道燕赤俠在忙什麼，也不知道吳尚道這個道士怎麼有那麼多的閑心，看著水裡的荷花能看一天。他只知道他和聶小倩玩著刺|激的遊戲，非常刺|激。

「多謝吳兄！」寧采臣興奮道，「她家就在蘭若寺後山，近得很，咱們快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

「你過來看。」吳尚道指著墓碑上的字，讓寧采臣自己來看。

「她是我們這邊的。你把我的符咒都衝散了，快跟我去把門封起來。」吳尚道快速道。

「做鬼也沒什麼好自卑的，出來吧。」吳尚道見聶小倩不肯出來，也忍不住開口道，「還有你們四個，拿了自己的東西快從西南角出去，以後不許做傷天害理的事。」

「不！小倩，我們一起走！」寧采臣拉住聶小倩。

「屏除雜念就那麼難？」吳尚道說完自己也笑了。人與人資質不同，鐵杵能磨成針，木杵只能磨成牙籤，所以修道者多如牛毛，成道者鳳毛麟角。

「先關門，別讓它進來。」

燕赤俠拿了吳尚道的簪子，心中總是個疙瘩，又聽吳尚道話里的意思是只要有材料就能煉，不由用上了心，每和*圖*書天都早出晚歸尋找制器用的材料。佛家喜歡金屬法器，道家卻講究長生，要的是天地間的生氣，對於死冰冰的金屬實在看不上眼，更喜歡用各種木料。

「放心吧。」吳尚道道，「實在不行就明搶吧。」

吳尚道看到寧采臣這傻樣，無奈搖了搖頭。這人倒是心地純良，可惜人鬼殊途，到底是註定不能在一起的。這種愛情看著固然美好，也實在太過殘酷了。

「吳兄，咱們去提親，你幹嘛拿一柄桃木劍？」寧采臣見吳尚道從房裡出來，手裡居然提著一柄桃木劍，不由詫異。

「不著急，白天估計沒人在家。」吳尚道當然知道白天那裡只是個亂葬崗，「而且我還要回去準備點東西，總不能空手吧。」

「這幅畫是誰？」吳尚道終於見到了那副仕女洗髮圖，只是圖上還沒有寫那首定情詩。

「吳兄說的是。是，呵呵。呵呵呵。」

「人鬼殊途……人鬼殊途……吳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寧采臣並不算笨，起碼還知道編假賬騙人，立時就猜到了什麼，大聲問道。

「很感人的故事，不過你們是不是先討論一下以後打算怎麼辦。我等著聽結果。」吳尚道見兩人只會互相叫名字，不得不上前當了電燈泡。

蘭若寺的後山早就成了亂葬崗，若不是聶小倩他爹被奸臣害死，她也不至於被埋在這裏。一年來被樹精控制，不得不以美貌去誘惑好色之徒，雖然不至於破身，卻也是任人輕薄。在不論在哪個時空，都不能不算是一件悲慘的事。

「小倩！天黑了，你快出來啊！」寧采臣好不容易等到天黑，著急叫道。

「不行的，姥姥是千年樹妖，法力高強。我們是逃不出去ｈｔｔｐs://ｗｗw•heｔｕbooｋ•coｍ•cｏｍ的。」聶小倩流下兩行清淚，「你快跟著吳公子離開，等到天亮就安全了。」

寧采臣已經沒了主意，良久才道：「如此也好……不過，讓我今晚再見小倩一面。」

燕赤俠愣了愣，反應過來，道：「外面有個千年樹妖，煞是厲害。我不一定能降服得了它！」

「老太婆？你知道她姥姥？」寧采臣驚奇道。

「你背上有灰，別讓人嫌棄你。」吳尚道隨口道。

「吳兄弟，你看這木頭怎麼樣？」燕赤俠找遍了整個樹林，總算找到了一塊被雷擊過的桃樹。

寧采臣滿心疑惑走近一看，登時兩腿發軟，跌坐在地上，嘴中喃喃低語，雙眼上翻。吳尚道連忙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暗送道力，心中湧起《常清靜經》，口中吐出一個「靜」字，這才讓寧采臣定下神來。

「木頭不錯，就是妖氣太重。」吳尚道瞥了一眼，「這是通靈被天雷劈死的桃樹精，怨氣這麼重，做出來東西也得放個百八十年。更麻煩的是，換成檀木的還能用沸水武煉，這種桃木一煮就爛了……可惜啊。」

「咦？吳兄，你在找什麼？」寧采臣見吳尚道四處尋覓，不由好奇問道。

吳尚道掃了一眼，抬頭就看到了一棵老樹。

「不會。」吳尚道笑道，「不過人一旦清靜，比一般人耳聰目明腦子快一點而已。」

「是……我一個朋友。」寧采臣臉上騰起兩朵紅雲，不是害羞，只是興奮。「她是大戶人家小姐，看不起我這個窮書生。」寧采臣陷入了意淫之中，「我一定要在明年的大比上中個進士，到時候風風光光來迎娶她過門……」

「我屬羊，今年六月才滿二十，怎麼，下聘的時候就要給八字么？」寧采臣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