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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戈說：「他們遇到了一場沙塵暴，我爸跟團隊走散了。你爸拋棄了他。」

干戈開了一會兒，旁邊的小題還是無聲無息，他再次轉頭看了看她，她的腦袋又歪到一旁去了。

干戈把油門踩下去，車速加快了。

小題依然坐在干戈的車上。她一直沒動靜，干戈看了看她，她的腦袋已經歪到了一旁。

小題一下就抓住了干戈的胳膊：「在哪兒？」

干戈說：「心臟病。」

夏邦邦有些抱歉地說：「我的車出問題了……」

小題問：「怎麼了？」

小題說：「還有我舅舅家的表弟！他初一的時候就沒了父母，我爸把他從新疆接到北京讀書，我媽瘋了之後，他還是像對兒子一樣對待他……」

說完，他開始調轉車身。

1972年羅布泊這個湖徹底乾涸，美國資源衛星為此發出訃告：羅布泊死亡了，沒有綠色，沒有鳥獸，一切都在死神的籠罩之下……

對講機響了，夏邦邦問：「小題，你們怎麼了？」

小題不說話了，兩個人陷入了沉默。這時候，車隊進入了鹽殼地，只有車輪碾壓鹽漠的聲音，「咔咔」響，地面太堅硬了。

小題拍了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對呀，我還救過你一命呢，就當父債子還了，哈哈。」

小題使勁搖腦袋：「肯定是個誤會！我從小就跟我爸一起生活，和圖書我了解他，他是個特別好的人！」

小題突然瞪大了雙眼：「你說什麼？」

干戈搶過了對講機：「你那車能飛起來嗎？」

干戈說：「你知道嗎？當年那支科考隊發生了一些事情。」

剛剛進入羅布泊的時候，地面上還能看見橫七豎八的車轍，隨著車隊的深入，車轍越來越少，越來越淺，變得若有若無，現在基本看不到了，偶爾經過沙子地帶，才能看到一兩條。

走著走著，路況開始變糟。

干戈說：「我讓你說話！」

干戈看了看她：「什麼不可能？」

干戈面無表情。

干戈說：「你是他女兒！親！」

小題似乎回過神來，她大聲說：「不可能！」

干戈轉頭看了看她。

干戈過了一會兒才說話：「你爸丟下了我爸，帶著科考隊離開了羅布泊。我爸一個人，嗯，一個人，在羅布泊上走了幾天幾夜，最後逃了出來……算是老天救了他。」

羅布泊的團隊即將離開第一夜的宿營地，朝羅布泊深處進發。

轉頭看小題，她的腦袋又歪到一旁去了，已經睡著。

對講機又響了，夏邦邦說：「干戈，停下……」

干戈並沒有拿起對講機，嘀咕道：「看來他真的飛起來了。」

干戈說：「給我點水。」

干戈根本不聽他說話，直接上車試了幾下，偶爾能打著，不和圖書過最後還是熄火。

開出一段路，小題的眼睛又開始迷離了。

車隊行進在死神的籠罩之下……

小題說：「我爸不是那種人！真的！干戈，你聽誰說的啊！」

夏邦邦說：「小題，如果你感覺不舒適，就來我的車上吧。」

干戈說：「你說外人！」

他找到曲軸位置感測器，麻利地換上了，車子終於恢復了正常。這時候他已經滿手油污。

干戈下了車，走過去。

小題說：「他對外人也是個熱心腸！他沒退休的時候，他們單位有個看門的要下崗了，他哭哭咧咧地找到我爸，說他老婆也下崗了，家裡還有兩個讀書的孩子，我爸就保住了他的工作。一天晚上，他帶著他老婆來到我家感謝，兩口子都不敢坐，像小學生一樣靠牆站著，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個信封，要給我爸，被我爸訓斥了一頓，他說，你們有幾個錢？還來行賄？拿回去，給孩子交學費！那兩口子過意不去，死活不肯離開，後來我爸就對他老婆說，你們可以幫我一個忙——你不是下崗了嗎，幫我拆洗拆洗被子吧！那兩口子聽了，特別開心，抱著兩床被子就回家了。我爸對我說，他們是窮人，我們不能要他們的錢，不過，他們真的是想報恩，給他們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做，他們的心裏就沒有負擔了……hetubook.com.com」

小題拿起對講機說：「沒事兒，走吧。」

小題追問：「青年，剛才你說什麼！」

小題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

小題說：「你也恨我，是嗎？」

小題就說：「我說話。」

干戈說：「你知道不知道瞌睡是傳染的？說話！」

小題說：「他對我媽也很好啊，我媽瘋了以後，都不認識他了，也不認識我了，可是他每個月都去看她，給她買很多水果，因為我媽最愛吃水果……」

干戈說：「她是他老婆！」

干戈不耐煩地問：「事兒媽，你又怎麼了？」

小題迷迷瞪瞪地說：「嗯……」

干戈說：「他在你眼裡也許是個好父親，但是他確實丟下了我爸。」

夏邦邦沒有回話。

干戈斜了小題一眼，低低地說：「過去我只恨你爸，我之所以對你說這些，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你和他不一樣，能跳出親情，客觀地評價沈向文這個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然後，我們讓那段往事變成上一代的恩仇，畫上個句號。但是你這麼偏袒他，我連你都一起恨了。」

干戈又拍了她一下：「你給我醒過來！」

小題眨巴了幾下眼睛，問：「要是我們在羅布泊找到了他們，你會不會……」

干戈說：「告訴他，沒事兒，繼續走。」

干戈大聲說：「有人！」

小題嘀咕道：「太困了…www.hetubook.com.com…」然後晃晃腦袋，坐直了身子。

然後，他拎來汽油桶，用汽油粗暴地洗了手，回到車上，開走了。

干戈說：「一個坑。」

過了半天小題才說話：「我真的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你爸怎麼樣了，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悍馬停在一個平坦處，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夏邦邦站在車下，手足無措地看著它，一臉懵逼。

夏邦邦說：「剛才我感覺油門無力，然後它突然就熄火了，發動機故障燈也亮了……」

干戈專註開車，並不回答。

小題打開遮光板，對著鏡子照了照，說：「你才有眼屎！」

小題注視著干戈，突然問：「你為什麼不早說？」

干戈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小題鬆開干戈，嘟囔了一句：「討厭！」

小題說：「嗯，清醒了。」

干戈說：「你爸太可恨了。」

這天，小胡去古文出版社調查谷未素。

突然，他踩了一腳急剎車，車幾乎橫過了身子，停下來，然後就滅火了。

小題說：「我挺好的，謝謝。」

干戈奮力地轉動著方向盤，盡量避開落差大的路面。

小題說：「干戈，你相信我，我爸真不是一個壞人！我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打過我一次，也沒罵過我一次，只要學校放假，他就會帶我出去玩兒，過山車，套圈，捉蟲子wｗw.ｈｅｔuboｏｋ.ｃom•ｃom……」

小題瞪著干戈，說不出話來。

小題低低地說：「你會不會揍我爸？」

上車之前，徐則達再次叮囑大家：「這個這個，每個人都打起精神來啊，注意用望遠鏡觀察四周，只要看到移動的東西，立即向夏隊長彙報。當然了，也可以向我彙報。」

整個地貌覆蓋著黑砂石，並不顛簸，車隊的行進速度變快了。

小題依然很敷衍：「是嗎……」

干戈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他毀了我爸一輩子。」

干戈看著前方，表情變得冷酷。

干戈說：「把眼屎擦擦。」

小題趕緊含糊不清地說道：「對，說話……」

夏邦邦很敬佩地說：「謝謝。」接著他小聲問了句：「哪裡出了問題？」

干戈說：「當事人。」

干戈的眼神迅速變得陰冷，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不會。」

小題已經快睡著了：「噢……」

干戈看了看她：「清醒了嗎？」

干戈繼續朝前開。

干戈伸手拍了她的腦袋一下：「你是豬嗎？這麼顛你都睡得著！」

干戈說：「他已經那麼做了，說了沒意義。」

干戈說：「應該他來說。」

夏邦邦也說：「從今天開始，我們才算真正進入羅布泊。羅布泊是個面，我們只能劃過一條線，望遠鏡會讓這條線變粗一點。大家要細心。」

干戈突然說：「我跟你說個秘密。」

接著，車隊就開始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