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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我才想起張總，一看張總，這他媽太邪門了，你們還記得張總襯衣左胸口別著的那根鋼筆吧，那鋼筆在剛才翻車的時候不知怎麼就從鋼筆帽里脫出，正巧插在張總頸動脈上。」

我給宋鋒倒上酒，示意他喝點酒再說，他拿起杯子猛喝一口，夾了兩口菜，這才說道：「那晚咱們在金座喝完酒，第二天按計劃要去林芝玩，也安排了兩個同事把張總送回京。」

「不對，這個員工信息欄是剛貼上去的，你看這邊上的膠水還沒幹……」師父說道。

我和宋鋒連忙點頭，跟師父一起出門打車回到店裡。

領班笑了笑說：「大兄弟喝多了吧，這才幾點，我們廚師下班還早呢，再說了，我這也沒哪個服務員去趕客人走啊。」

「等到了墨竹縣，剛出縣城沒多遠，我就聽到原本在那兒哆哆嗦嗦的張總發出一聲吼叫，那聲音，我估計這輩子是忘不了。」

聽完師父的話，我點點說道：「師父說得有道理，給我算算命吧，我想算姻緣、算事業、算彩票號。」

聽到這裏，我把包間的窗戶關上，又把窗帘拉上，還是覺得有點冷，不過6月份的天，也不好意思讓服務員開空調，就又灌了口酒，這才覺得稍微暖和一點。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也沒去過山東小院吃飯。

我憋著尿沒好氣走過去，宋鋒也在門口被風一吹，估計酒勁有點上頭，晃得厲害。

師父一臉不屑，甩開我的手，說道：「那個小帥，你剛才說什麼來著，去店裡睡對吧，好，咱們今晚睡店裡，那個宋鋒，不早了，你也別回酒店了，咱們回店裡睡吧。」

我喊了師父一聲，師父也沒理我，就貼著那面牆從上到下看著，我尿急，準備放個水。

「結果就在今天早上，我們準備返回拉薩，早上等張總等了半天，其他人早都準備好了，我聽陳總說，張總起床后先洗了頭，又對著鏡子梳理很久，用髮膠定型后，又把皮鞋擦得鋥亮，收拾了很長時間。」

「而這時候，開車的司機也被張總嚇了一跳，扭過頭來問張總怎麼回事，要不要停車，唉，等司機和-圖-書再回頭看公路時，從公路邊上衝上來一頭氂牛，看那個頭，足足比家養的氂牛大了兩倍，估計是野生的。」

中午，我和師父在店門口搬來凳子曬太陽，曬了很久，我才感覺昨天那種寒意被徹底祛除體內。我問師父：「老大，張總為什麼死這麼蹊蹺、昨晚山東小院詭異的服務員又是怎麼回事？」

我們仨哆哆嗦嗦循聲朝門口看去，一個面部表情的女服務員站在門口，臉上不知道塗了多厚的粉，看上去慘白瘮人，緩緩說道：「到時間了，我們廚師要下班了，你們，還加不加菜？」

師父問道：「這個上面。你們所有的員工信息都有嗎？」

抽完煙后，我們仨出了包間，我問師父今晚要不要睡在店裡，說實話，我是有些害怕。

領班回答說：「可不是嘛，都在這裏了，今天才做好的，怎麼，沒有相中的，沒事，過幾天再來一批……」

宋鋒又點上一根煙，說道：「接下來，我們出發去林芝，李總租了八輛V8，就是那個陸地巡洋艦，我們去林芝玩了幾天，你也知道，林芝那邊自然風景很棒，寺廟相對少一些，然烏湖、巴松措、魯朗林海、南迦巴瓦峰（南迦巴瓦峰是眺望）等，這些自不必說，我們玩了幾天，什麼問題都沒出，當然也沒去寺廟，張總一直很正常，跟在北京的時候一樣，我們也都沒在意，我他媽都快忘了張總前面出的事了。」

經過這次張總的事，我清楚認識到，神明、宗教，你可以不去信仰，但是不能褻瀆，要懂得敬畏。

「司機見到氂牛衝過來，也是慌了手腳，猛打方向盤，接著車子就翻了，直接翻了360度，等我緩過神來，車子已經正過來，還往前跑了十幾米才剎住，當時我就想，我操，真是九死一生。」

宋鋒喝了不少酒，搖搖晃晃說：「我們村有個光棍，好吃懶做，就喜歡看大姑娘小媳婦老娘們兒的屁股和奶|子，哈哈哈。」說完自己樂起來，這個笑點我是沒觸到，表示完全無感。

師父看了看我，微微一笑說道：「你是不是怕了？哎，什麼時候www.hetubook.com.com能長大。我們村有個傻子……」

直到剛才，宋鋒給我打來電話，說張總出車禍死了，我在店裡愣了起來，看看日期，5月10日，師父當時說過，最多熬不過七天……

「聽完這個我就有點擔心張總了，我聽老家裡老人說，有些人在死之前，是能預知自己的死亡的，一般就是沐浴更衣把自己打扮板板正正，才死去的，據說是想死的時候好看一點。」

「後面的車趕到的時候，正看到張總那鋼筆猛插脖子，都被嚇壞了，我們那些同事大都是學醫的，有些也有臨床經驗，在檢驗過張總的屍體后，大家確認張總也就死透，報了警。」

宋鋒是這天下午到的，到了之後給我打了電話，說去山東小院吃個飯，讓我帶上師父，他要給我們講講這次張總的離奇車禍。

我連忙給宋鋒打過電話，不過已經關機，估計是上飛機了。

我們仨面面相覷，我尿意全無，宋鋒也不晃悠了，我咽了口吐沫又問：「姐你再想想，有個板著臉的老娘們兒，臉上塗了不少粉……」

「然後張總就把他從北京買過來的幾條好煙、幾瓶好酒還有些其他東西送給我們，你看這個。」

師父想一會兒回答說：「你問我，我他娘的問誰？我們村那個傻子也喜歡問為什麼……」下午也沒幹活，就在店裡玩了一下午手機，師父早就走了，快天黑的時候，我才咬咬牙，關上店門自己回家睡覺。

「他猛地一聲狂吼，聲音很大，很尖利，就像那晚上在你們店裡的聲音似的，不過聲音更大、更凄厲，我離他很近，被嚇了一跳，接著就看到張總雙眼瞪大，望著我們車左面離得不遠的山，還用手指著，喉嚨里發出『咯咯』聲響。」

我正專心給宋鋒講事情，這一下子把我嚇了個哆嗦，宋鋒手裡的煙也掉在桌上，而低頭吃菜的師父，身前的小碗都摔在地上，身上還弄了一身湯，掛著幾根菜葉子。

回店裡后，師父先點上香，念了幾遍經，聞著香味，我心裏稍微踏實一些，仨人就這樣在店裡將就一晚……

服務員這才關www.hetubook.com.com上門離去。經她這麼一鬧，我仨都沒了待下去的興趣，張總今天的橫死，讓我很不舒服。

「結果那天起來，張總堅持要去林芝，表示自己絕對沒問題，幾個老總商量一下，畢竟張總在公司地位也很高，雖然比不上李總，可是說話還是很有分量，也就同意了。」

師父搖搖頭說道：「你們倆來仔細辨認一下，這裏面，有沒有剛才咱們看到的那個服務員，臉上跟颳了大白似的那個……」

我顧不得跟這個老鴇子，不對，跟這個領班再解釋，拉拉師父袖子，看著師父。

說著宋鋒拿出一盒沒拆封的和天下放桌上，讓我裝著，自己又拿出一盒抽了幾根的和天下，分發給我，這又接著說：「張總給了我一條子和天下，他把這些送給我們，然後才跟我們一起出發的。現在想想，估計張總這是在處理身外之物了。」

宋鋒頓了頓，繼續說道：「張總就這樣反覆念叨『到時間了』，你們是不知道，我坐在他旁邊，就覺得冷，很冷，我心說這6月份了，怎麼能這麼冷，我再看看我那個同事，見他也在發抖，胳膊上的汗毛都站起來了，這時候司機說了句『他娘的怎麼這麼冷』，然後才把空調打開，就這樣一直開，我們是八輛陸巡一起走的，我們的車在中間，各車之間保持兩百米的間距。」

說到這裏，宋鋒又端起酒杯，我們仨碰杯猛喝一口，夾幾口菜，也不打斷他，等他繼續說。

「我順著看過去，那山上有塊很大的瑪尼石刻，刻的正是佛祖釋迦牟尼，估計有個好幾米高了，尺寸巨大。」

宋鋒愣了一下，我感覺他估計是發現什麼了，接著宋鋒點上一根煙說道：「頭上有犄角？還他媽身後有尾巴呢，你是一條小青龍唄。」

我跟師父說了這事，同時深感自責，覺得張總的死，跟自己的不重視，多少有些關係。師父拍了拍我的肩膀，罕見地、語重心長地說道：「因果輪迴，無須自責，這就是命，不管你信不信。」

走到師父身邊，看到師父正在盯著山東小院的員工信息欄看，目不轉睛，看得特別認和*圖*書真。

說到這來，宋鋒舉起酒杯把杯子里的白酒一飲而盡。

「回來的路上，張總情緒一直不穩定，抱著身子瑟瑟發抖，我把外套給他披上都不好使，還是哆嗦。」

我跟師父說了，師父看看時間，收攤關門吃飯去。到了山東小院，剛坐下，宋鋒就到了，我看就他自己，問道：「你那幾個老總呢？」

我一聽也笑了，接著說道：「力氣可大了，能搬起那麼大的石頭。」說完，瞬間感覺心情好多了。

我聽這領班的口氣，更像是老鴇子，不過她說所有的信息都在，我也覺得有問題，就問道：「姐，剛才有個服務員到我們包間，問我們加不加菜，說廚師要下班了，是……」

「我是被嚇得不輕，不過好歹咱也干過醫生，當時我就想，這鋼筆絕不能動，一拔|出|來估計張總很快就失血而死，我低聲跟張總說『張總別緊張，你別動』。」

我尷尬一笑，看看師父，師父則低頭吃菜，也不理我，我就說道：「你不知道，那天在我們店裡，師父在摸張總腦袋的時候……」

領班又笑了，說道：「咱家上班的服務員哪個敢板著臉，我這就叫她走人，微笑服務，再說了，你們看看，這些小姑娘，一個比一個水生，還用塗多少粉嘛……」

我又問，曲珍身上是不是有股淡淡的香味，他說沒有聞到。

師父卻喊我：「小帥宋鋒，你倆過來一下。」

我問他曲珍在他們公司實習的事，他說曲珍跟他只有一面之緣，雖然在一家公司，不過不在一個部門，只是聽說曲珍是西藏的，他自己也在西藏待了多年，所以稍微留意了一下。

「就這樣，我看著張總在我面前，連續用鋼筆插了六七下，深藍色的墨水馬上被湧出的鮮血淹沒，接著，張總手裡握著鋼筆，倒在車裡。」

宋鋒回北京后，給我打過幾次電話，也沒什麼事，就是瞎聊天，我倆很有默契都沒再提張總的事。

師父伸出手來，又在我頭上敲一下。

「司機也嚇得夠嗆，下了車查看情況，後面的車都跟著停了下來，我回頭看看那頭氂牛，已經穿過公路不見蹤影了。」

「可是我剛說完，張總httｐs://ｗｗw.ｈeｔu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又睜大眼睛，喊了一聲『到時間了』，接著拔出鋼筆，又插|進脖子，再拔出，再插|進去，我雙手都摁不住他，司機和同事都過來幫忙，不過也沒能摁住張總，也沒能搶下他手裡的鋼筆。」

「當時本來我跟張總不在一輛車上，我找同事跟人換了，結果我們那輛車，我和張總還有另外一名同事都坐在後排，我和那個同事坐兩邊，張總坐在中間，我就挨著張總坐，這不是怕他出事嘛，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照看著張總。」

宋鋒喝杯水，說道：「老總們都去忙活張總的身後事了，唉，你說這張總吧，真是奇怪。」

我也掏出一根煙點上，跟她說：「不加了，我們速戰速決。」

「到時間了！」忽然間，包間的門被打開，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這時候，從收銀台走出一個類似領班的員工，問道：「幾位老闆看什麼呢，這些小姑娘有好幾個都沒對象，看上哪個了，姐給你說說。」

5月11日，宋鋒他們回京，我本想去送送，可是又怕見到李總他們，再跟我叨叨張總的事，就沒送。宋鋒走了沒多久，就發來短息：小帥，曲珍以前就是在我們公司實習的。

說到這裏，宋鋒嘆了口氣，又猛喝了一大口酒，我和師父也陪他喝。

我和師父也都幹了杯中的酒，可是我還是覺得很冷，我問宋鋒：「你檢查張總屍體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張總頭上有犄角？」

「這有什麼好看的，師父，你看上哪個，我去要電話號碼……」我有點大舌頭，說道。

「這有啥，很多飯店新來的員工信息都來不及更新，很正常嘛。」我憋得厲害，很像撒尿，也沒耐心看那員工信息欄。

宋鋒喝完這口酒，也沒吃菜，就開口繼續講：「一路上張總嘴裏一直念叨著，我跟他說話，他也不理我，我就趴在他身邊聽他說的什麼，聽了半天才聽出來，他說的是『到時間了』，他反覆重複這句話，『到時間了』、『到時間了』，我問他什麼到時間了，他就是不回答我。」

下了樓結完賬，正準備走。我和宋鋒都走到山東小院大門口了，看看師父，還在後面盯著一面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