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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任東來走到我面前，對我深深鞠了一躬，我有點受寵若驚，不明所以，任東來傷感地說：「孫小帥，對不起，我有事耽擱，來晚了……」

我們眾人都已是散兵游勇，連我心中最強的師父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在老徐和小梅出手的那一瞬，我離得近，義無反顧就撲了上來，我相信，如果換作是我，換作是孫哥，老吳哥你都會這樣撲上來，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我們的身軀……」

「那曲一見，已結因緣，老吳哥，孫哥，你倆就是我小胡這輩子，最親的人，陳冰或許只是利用我，但是你倆，卻真誠待我如兄弟……」

黑氣與自身體內的微弱佛光一接觸，卻沒有絲毫的侵蝕和抵消，反而愈演愈烈，黑氣與佛光迅速交融，開始變大，越來越大，充斥著全身，無窮的力量再次回到身體，比之誅邪法陣的加持，更為洶湧澎湃……

「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這是明末名將袁崇煥的絕命詩，小胡讀書不多，自己說高中湊合畢業就入伍參軍……

說了幾句，任東來這才看著徐鴻越，徐鴻越身上黑氣逐漸濃郁，散發出驚人氣勢，任東來不為所動，憂傷地說：「徐鴻越，你怎能如此，你犯下的罪孽，不配輪迴，今天，我讓你永不超生！」

說完，並不理會眼前的徐鴻越，以及身後的師父，只是打量著地上武僧的屍體，以及那邊病閻王的屍體，掃視我們一眾殘兵敗將，臉上露出悲傷的表情……

小胡說著說著，就要閉上眼睛，我和師父緊緊握住他的雙手，他的雙手，漸漸沒了溫度，學醫出身的我，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可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人影瞬間來到戰場，架住徐鴻越攻向師父的拳頭……

小胡的身體，在我和師父的懷裡，已然消散。

威爾接過煙，輕聲說謝謝，抽著煙，說：「帕沃，我沒能親手為你報仇，不過我儘力了，別怪我。」

兩顆斷魂釘，毫無意外地，沒入小胡的後腦……

任，東，來。

……

「可惜，沒能跟你們一起救出曲珍，我也很想見識見識，那個眼睛里有一對小太陽的嫂子，孫哥你別生氣啊，我就是隨口說說……」

「孫哥，老吳哥說誰是破鞋？」

隨著任東來的不斷用力，生生扯下徐鴻越的獨臂，一臉嫌棄地扔在地上，徐鴻越失去雙臂，站和圖書立不穩，身體向後傾斜，倒了下去，任東來一腳踩在徐鴻越的胸口，對著病閻王咬的傷口不斷用力，一隻腳猜進了徐鴻越的胸腔。

還在繼續捋的時候，老徐和小梅出現在我們身邊，二人已經被那名武僧解除了禁錮……

無比的悲傷、失落，可是除此之外，還感到一絲不安。

我操，我他媽很想爆粗口罵他，你他媽看我幹啥，老徐和小梅射出的斷魂釘，在你正後方！

斷魂釘，不僅僅是殺人于無形，還能讓人魂飛魄散……

他的底牌，到底是什麼？

小胡，你冷是吧，你剛剛說你有點冷，沒事，孫哥的衣服給你穿，不夠的話，還有吳哥的，再不夠的話，我出去給你買……

「孫哥，你怎麼了，剛才你弄死老徐和小梅那一手，真厲害，真威風，真場面，你的眼睛，是不是剛才敲打方磚的時候，灰塵進去了，怎麼這麼紅……」

從拉薩出發的時候，大家信誓旦旦，覺得此戰必勝，現在看來，勝是勝了，卻付出慘痛的代價，這勝利，還是建立在任東來前來支援的前提下。

我們原本有十三個人。

總體說來，損失慘重，連受傷最輕的師父，也在靠著柱子喘著粗氣，嘴裏還在罵罵咧咧，顯然他對這個戰績也不滿意。

所謂生離死別，蓋如是乎。

他飛著進來的，卻是走出去的。

死了三個人，還有與病閻王同來的大旱獺，四不猴圍著病閻王和大旱獺的屍體，沉聲哭泣，威爾走了，現在只剩下我們九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在第一次在那曲見你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都是我小胡這輩子的兄弟……」

此時，二人正好走到師父身後，而師父嘴裏還在罵罵咧咧：「這他媽什麼選手，老子好不容易搞的誅邪法陣，怎麼會被無聲無息破掉……」

這個熟悉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和我出生入死並肩戰鬥的，小胡。

「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

「暴虎馮河，匹夫之勇。」

說完，小胡的身體猛然垂下，我感受到，他的身體，正在死去，他的靈魂，逐漸消散……

「孫哥，你還沒帶我去阿里打狗呢，說實話，我覺得你說的那些在阿里打狗的事，都是吹牛逼……」

可是現在，阿凱死了，灰飛煙滅，那個我還不知道名字的武僧死了，屍體就m•heｔubｏok.coｍ•ｃｏｍ在我身邊，病閻王也死了，屍體被阿佳抱在懷裡，腦袋被徐鴻越砸爛了，還張著大嘴，嘴上全是血跡，分不出是他的，還是徐鴻越的。

小胡，你睜開眼，再和我說說話，咱們再一起吹出牛逼，一起逛逛夜店，一起泡妞，雖然那些妞都喜歡你不搭理我，我也不生氣啊，你睜眼看看我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看到任東來的眼睛里，有晶瑩的光閃過，接著任東來昂起頭，發出輕輕的、卻無比悲哀的嘆息，然後轉而看著我說：「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

而直到現在，似乎那底牌還沒有亮出來。

在我們布置誅邪法陣之前，忽然出現的老徐和小梅夫婦……

「小胡你起來，你醒醒聽我講完，先別睡啊，小胡，小胡……」

「老吳哥，從你救我那一天，我就決定，小胡的命，從那時候起，姓吳了，後來，孫哥你救我的時候，我又感覺，我這條賤命，應該姓孫……」

這才轉過身，小胡已經被師父抱在懷中，師父滿眼的溫柔，用雙手不斷摩挲小胡的腦袋，顫聲說：「小胡，你他媽什麼選手，你他媽什麼選手……」

我登時爆炸了，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只感覺眼前的老徐和小梅，都他媽是洪水猛獸罪魁禍首，身上湧現出無盡的力量，而原本滯留在肩膀被陳冰傷害入體的黑氣，迅速湧入心臟……

意思是，今晚，沒有星星沒有月亮。

……

徐鴻越在任東來的手下，完全沒了招架之力，直到這時候，他臉上才露出驚恐的表情，不可思議看著任東來，難以置信地說：「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聲音已經哽咽，小胡的眼睛，卻沒有再次睜開，他閉上了眼，用微弱的聲音說：「下輩子投胎，我……」

「小胡，你先別睡，我還有很多故事沒跟你講，比在阿里打狗還好玩的事，小胡你睜開眼，我給你講講，那年我和師父去蘭州的梅苑摸吧……」

……

良久，師父起身，扶著我，慢慢走出大殿，天色已晚，我感覺頭暈目眩，今晚的天色，格外的黑暗，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只有無盡的黑暗……

猛然反應過來，連忙呼喊：「老大，小心……」說著，我倏地站起身來，摸起藏刀就朝師父迎了過去，老徐和小梅，可能會對師父不利！

說完，也不顧https://m.hetubook.com.com我一臉的驚愕，轉過身，緩緩離開。

徐鴻越這人，城府很深、心思縝密，而今卻被任東來收拾了，雖然前期我們十三人給他造成不小的傷害，但真正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是任東來。

「我操，這他媽什麼選手？」

徐鴻越這個混蛋，打著自己弟弟徐鴻飛的名號浪了這麼多年，別人或許分辨不出來，但是，他最親近的人呢？

在看到他倆的一瞬，我恍然大悟，孿生兄弟，俗稱雙胞胎，別人或許分辨不出來，但是生身父母自然能夠一眼判斷出誰是兄長誰是弟弟。

師父坐在地上，臉色煞白，看不出表情，低聲問我要煙，我給師父一根煙，又遞給剛剛醒來的普布多吉一根煙，再給小胡老秦散了煙，達布活佛和米瑪他們是出家人，自然沒給他們，過去看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威爾，也給他一根。

徐鴻越痛苦哀號，我卻覺得大快人心，心說任東來，別給我面子，踩死他個混蛋。

「老吳哥，孫哥，還有一件事我沒跟你們說實話，店裡那尊擦擦，是我打壞的，我卻推說是放在窗檯被風吹下來的，哈哈，還好你們沒查監控，要不然非扣我工資……」

徐鴻越從殺害德央就開始預謀，自身不惜化身厲鬼，而後吞食自己的骨肉，又搞出活人血祭、殘害生魂的火鍋、讓人變成行屍的冥灰等事件，而徐鴻越從小時候害死自己弟弟徐鴻飛的時候起，就表現出自己的混蛋天賦，卻隱忍這麼多年才顯露出來，這是為何？

我還在思索，到底哪裡出了問題，為何這股不安，愈演愈烈？

「我沒什麼本事，既非大富大貴，也不是大權在握，但是你們待我，我自然明白，沒得說，我平時跟孫哥要煙都從不說謝謝的，因為我知道，你們都是我親哥，是我親兄弟，如果剛剛被偷襲的是我，你倆一定會，一定會不顧一切救我，哪怕犧牲生命……」

忽然想起任東來說的話：所謂報應，不過是世人對罪惡無能為力時的期盼，他們無力懲治罪惡，就期盼著會有什麼報應，來懲罰他們認為的罪惡，以使他們心理平衡。

還有師父本來布好的薩迦派誅邪法陣，卻不知不覺中失去作用，讓我們最大的仰仗停止工作……

憤怒的嘶吼從身體里壓抑不住地湧出，澎湃的力量無處宣洩，我感覺自己快要瘋了，人們說的暴走，似m•hｅtｕｂoｏk•coｍ•ｃoｍ乎就是我現在的狀態……

拿出兩根煙，顫抖地點上，用力一吸，兩根煙點著，我把一根煙遞到即將消失殆盡的小胡的嘴裏，另一個，自己抽……

徐鴻越的手，被任東來死死控住。

在我距離師父還有一米多遠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撲了過去，直接把師父壓在身下……

任東來卻停下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徐鴻越見到任東來的小瓶子，痛苦地說：「你殺了我吧，讓我魂飛魄散吧，求你了……」

任東來拿起瓶子，對著昏黃的白熾燈晃悠幾下，然後把瓶子裝起來。

那一身黑色中山裝，袖口領口露出了裏面的白襯衫……

小胡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臉上還帶著滿足的笑容。

腦海中彷彿傳來那首藏語歌謠「嘎瑪噠達瓦，特仁貢達介敏度……」

任東來的話雖然囂張，但是語氣卻很悲傷，很無奈，整個人看起來都很低沉，接著，任東來出手了！

老徐小梅，這倆人或許才是罪魁禍首！

在我的認知中，徐鴻越不會打沒把握的仗，今天的情況，擺明是我們已布下天羅地網，可是他還是來了，那麼，他或許真有全殲我們眾人的底牌。

任東來搖搖頭，對徐鴻越虛空一抓，地上的徐鴻越就不見了，一團黑氣鑽進小瓶子，小瓶子中，一個小號的徐鴻越在苦苦哀求，還能聽到他的聲音，還能看到他殘破的身軀。

說完，威爾步履蹣跚出了大殿。

徐鴻越呢，他喪心病狂殺人如麻，會得到應有的報應嗎？

可是我離師父有點遠，在我全力衝刺的時候，老徐和小梅的手中，各自出現一顆小小的斷魂釘，抬手，射出……

師父或許是累了，或許壓根兒沒聽清楚我說的什麼，有些木然回頭看我。

「今天揍不出你屎來，算你拉得乾淨！」

我干！

「我有點冷，很累，很累，頭很暈，跟他媽喝了二斤白酒被風吹了一樣，你倆等會兒可把我送回家，我先睡了……」

而陳冰在離去的時候，曾經抱著小胡說「小心他們」……

米瑪吩咐另外一個武僧去解除躲在強巴佛像背後的老徐和小梅。

任東來緩緩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我小胡，自讀書時候，父母雙亡，就他媽無依無靠，無牽無掛，你倆平時說我傻，說我沒腦子，說我智商不好溝通，可是我知道，只有你倆是真心待我的……」

雙拳猛然擊打https://m.hetubook.com.com在大殿鋪設的青石方磚上，捲起厚厚的塵土，塵土入眼，感覺有些許液體，從眼睛流出……

短短的幾分鐘，那個口頭禪是「這他媽什麼選手」的年輕人，那個動輒要揍出人家屎來、要不然算人家拉得乾淨的小伙，那個曾經一起戰鬥的戰友，那個出生入死的兄弟，已經不復存在，魂飛魄散，意味著永遠的消失，乾乾淨淨，再無痕迹，可是，他卻將銘記在自己的心中，不會忘記……

左手提著老徐，右手提著小梅，手上發力，根本顧不得其他人的勸阻的尖叫，我雙手猛然發力一捏，老徐和小梅這對半老夫妻就在我手中化為齏粉，自始至終，只是發出兩聲慘叫……

小胡，我的兄弟，此去，卻再無你孫哥照應，魂飛魄散，這一路，這一程，你將是多麼冷清！

無奈地看著戰場，大殿門口，出現一個人影……

此時的任東來，身上沒有絲毫的威壓，只是隨意伸手，拉住徐鴻越的獨臂，徐鴻越猛然發力，卻動彈不得，完全無法掙脫任東來的控制。

徐鴻越隱忍多年，在與唐欣成婚的時候才開始醞釀自己的十三回遮法，而其之前並未有何重大劣跡（除了殺死弟弟），我的感覺是，他背後一定有人指點……

任東來的臉上，卻沒有佔盡上風的喜悅，還是滿臉悲傷，手上逐漸用力，徐鴻越不斷掙扎，口中發出哀號，繼而變成求饒：「任東來，我求你放過我吧，求你了……」

小胡的臉色，白得嚇人，氣若遊絲，師父示意他不要說話，他卻輕輕擋住師父的手，用微弱的語調說：「老吳哥，孫哥，自從爸媽死後，我常常想，長路漫漫，誰人與伴？以前我不明白，以為陳冰就是自己的伴侶，可是她卻背著我幫徐鴻越做了那麼多的壞事……」

「孫哥，什麼意思，是在誇我嗎？」

「老吳哥，你以後別抽煙了，你一抽煙，不是他媽生離，就是他媽死別，我都受不了了……」

彌留之際，小胡楠楠說話，聲音微弱，腦袋已經耷拉下去，我趕忙把耳朵湊過去，想聽聽我好兄弟小胡最後還有什麼話說。

「小胡！」

……

不過你別害怕，孫哥在你身邊，哪怕你魂飛魄散不能輪迴，你永遠，在你孫哥的心裏，揮之不去，愈久彌堅……

這時候，師父一身墨色盡退，任東來橫在師父和徐鴻越之間，說：「吳建，你去休息吧。」

「指望破鞋扎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