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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是當時我來到宏盛二期看望唐欣時，她對我說的話。

但是唐屍陀的心態很是坦然，並沒有將死之人的悲傷難過。

師父用藏語跟老闆溝通，大概是問他惹呼啦賣不賣。

「孫小帥，你願不願意做唐屍陀的父親？」

在路上，師父說唐屍陀除了跟唐欣相貌相似，還像一個人。

被唐屍陀對母親唐欣的追憶所感染，我也感覺鼻頭一酸，眼淚就要流出，掏出煙問唐屍陀抽不抽煙。

去而復返，我和師父再次回到唐欣家，我想在唐屍陀剩下有限的日子里，真把他當作自己的兒子。

師父指著老闆脖子上戴的惹呼啦護身符說：「這人並非修行者，只是那顆惹呼啦，頗為不凡。」

這顆惹呼啦看起來少說也有百八十年了。

孫叔，如果看到紙條，請您放心，我已離開，天高海闊，不必尋我，母親對您讚不絕口，常恨自己以前對您有所虧欠，屍陀時日無多，不願成為您的負擔，今日一別，怕是再難相見，孫叔保重，吳叔保重。

我和師父反過來安慰他：「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屍陀，你節哀。」

我開口說：「唐屍陀？」

我問：「唐屍陀，你母親唐欣是怎麼死的？兩天前，她還同我通過電話。」

屋裡靠北邊的牆上，設著一個簡易的靈堂，桌上放著一些供品，以及唐欣笑靨如花的照片。

「不知令堂是何時走的，是否下葬，葬於何處？」

「老大，這是個高手？」我拉著師父到旁邊，說出自己hetubook.com.com的看法。

短短的二十天，相當於他的二十年。

唐屍陀點頭表示明白，開口說：「媽在世的時候，跟我說過我的身世，我自知來到這個世上，實屬不易，能活一天，就算一天吧，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只是我的時間，可能比常人更快一些。」

師父的實力，似乎正在恢復。

「你是誰？唐欣呢？」我不客氣地對眼前的年輕男子說。

按理說，人死之後一般要停屍三天，再下葬，兩天前唐欣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聽起來很是康健。

我能想象，積勞成疾任勞任怨的唐欣，在彌留之際，一定是欣慰的，可是，她卻看不到兒子今後的生活……

男子的聲音，我聽過，正是那晚上唐欣給我打電話快掛電話的時候，我聽到的那個男聲。

但問題是，究竟是誰將徐鴻飛的靈魂放入布娃娃體內？又是何用意？

「你！」

生活漸漸回復平靜，肖露走了也沒再出現，找人重修了台階，我和師父每天按部就班，店裡家裡兩點一線，吃飯都懶得出去，基本都是叫外賣，偶爾師父心血來潮，會弄一頓黑暗料理，土豆絲炒草莓之類的。

進到屋裡，我聞到了濃烈的香燭味道。

幾個月的時間，從一個沒有生命的大頭布娃娃，變成一個高大帥氣的大男孩，唐欣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將唐屍陀變成有血有肉的人，想必一定是耗費了極大的心血，母愛，最無私的付出。和_圖_書

敲了半天門，卻沒人應，師父讓我踹開房門，家裡空空如也，唐屍陀並不在家，靈堂上，照片里的唐欣笑得很甜，桌上的香燭還在燃燒。

師父搖搖頭，指了指老闆的脖子。

怎麼會長這麼快？

唐屍陀滿眼的悲傷，深深吸了一口煙說：「昨晚戌時，媽媽走了，沒有下葬，媽媽的身體漸漸變成透明，然後消失不見。媽媽在走的時候說，家裡早已沒了親人，無需辦葬禮，似乎她也預料到自己死後會化為虛無，只是囑咐我，如果二位前來弔唁，要勸你們不要過於悲傷。」

道教認為，童子命是常人在童年時候，妖邪入體的一種形式，而民間傳說認為，童子命是前世某種形態的生命投胎轉世而來。

師父反覆打量這個老闆，他的貨很普通，都是些老的家用物件，比如老油燈、老舊收音機、老傢具等，沒有多少宗教價值，價格倒是合理。

師父對我說：「唐欣心愿已了，生無可戀，這一世，她受了太多的苦，是時候解脫了，希望下一世，她能投胎到好人家，唉，眾生皆苦……」

回到家裡，與師父對飲，家裡沒了普布多吉與索次，很是冷清。

唐屍陀，幾個月前我見過，那時候還是個大頭布娃娃，可在當時我即將離開唐欣家的時候，卻聽到了嬰孩的哭泣。

這天跟著師父在沖賽康轉悠，一個並不起眼的小老闆卻吸引了我們的注意，這人身上散發出強大的力量，好像是個修行中人。

唐屍陀的肩和-圖-書膀忍不住顫抖，以手掩面，看得出來，他對母親唐欣的愛，是極為深厚的。

我不敢相信，兩天前唐欣還與我通話，說有一件事必須要跟我商量，而現在，唐欣卻……

我走近觀察他戴的惹呼啦，包漿厚實油潤，惹呼啦外面的藏葯黑漆漆的，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凸起，類似眼睛，大概一數，至少二十多個，我以前見過最多的不過才九個眼睛。

想到這裏，我對唐屍陀這孩子生出深深的憐愛之意，如同一名父親對親生兒子的憐愛。

老闆脖子上，掛著一顆惹呼啦。

唐屍陀說完，自己卻流下眼淚，這孩子，還沒長大，一邊勸我們不要過於悲傷，一邊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

製作惹呼啦的儀軌複雜，據說需要搜集佛教聖物甘露藥材、配合天然礦物製成，中間是空心的竹節，竹節外用經書紙包裹，再覆蓋甘露藥材混合天然礦物製成的藏葯，藏葯往往呈黑色，上有凸起的眼睛，中間空心的竹節可以穿繩佩戴，隨身佩戴惹呼啦護身咒輪，猶如惹呼啦護法本尊傍身，可以護持佩戴者，是很高端的寧瑪派護身符。

唐欣做到了，儘管唐屍陀的童子命，導致他的時間不多，但是至少，唐屍陀能夠真實地生活在這個世上，作為唐欣的兒子，作為母親的驕傲。

男子給我和師父倒上兩杯水，開口說：「您就是孫叔叔吧？這位是吳叔叔？媽臨走的時候，說過如果有人前來弔唁，一定是您二位。」

我跟師父討論過這個問題，卻不和-圖-書了了之，我們都想不到這件事是誰乾的，而今唐欣已死，更是沒了線索，唐屍陀自己的記憶，應該也只停留在其母親唐欣對他關愛有加的照顧中，也無法從他身上找到蛛絲馬跡。

惹呼啦，是藏傳佛教寧瑪派三大不共傳承護法，只有寧瑪派證得大成就的高僧才能主持護法大法會並修制惹呼啦護身咒輪。

「媽含辛茹苦將我帶大，雖然我從布娃娃到變成有血有肉的人，不過幾個月時間，媽卻付出全部的心血，她積勞成疾，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內，將以為母親幾十年的心血全部耗盡，最終撒手人寰……」

茶几上放著一張紙條：

人活百歲，而唐屍陀大概只剩下幾十天的活頭。

唐屍陀說得坦然，我還在理解師父說的童子命，怎麼跟我在一些書籍上看過的記載不一樣？

男子點點頭說：「沒錯，我是唐屍陀。」

而且他的長相，與徐鴻越沒有一絲相似，只是與唐欣有幾分相似。

我點點頭，自然明白師父的意思，心裏卻不太好受，悵然若失……

不知，他去了何處？

二人交流一番，老闆解下脖子上的惹呼啦遞給師父，師父則拿出一沓錢，數了兩千遞給老闆，然後二人親密握手，彼此都對這樁生意很滿意。

唐屍陀接過煙點上，說：「媽媽不讓我抽煙，我只能偷著抽……」

離開唐屍陀的家，對於唐欣的猝然長逝，我還有些接受不了，班花唐欣，以這樣方式，告別了這個世界。

「還像誰？」

唐屍陀料到我們會和*圖*書去而復返，留下這張紙條，離開。

還是個孩子，儘管他的外表已經成熟，可畢竟，他接觸這個世界的時間才幾個月。

這是唐欣的靈堂？

但是師父所說的童子命，我完全沒聽過，為何他的一日相當於尋常人的一年？而聽唐屍陀自己的意思，他沒有多少天可活了，現在他外表看來，不到二十歲，大概是已經將徐鴻飛的靈魂完全融合到布娃娃體內，並消除徐鴻飛的記憶二十天左右。

男子見到我們，開門讓我們進去。

唐屍陀在短短的時間內從一個恐怖醜陋的布娃娃，變成一個高大帥氣的小夥子，師父說過，是有人將徐鴻飛的靈魂放入那個布娃娃，輔以秘法，再由唐欣日夜陪伴將之視為親生骨肉，而後布娃娃吸收徐鴻飛的靈魂，徐鴻飛靈魂消除自身的記憶，最終與布娃娃融合，變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師父則說：「唐屍陀，童子命，一日如尋常人一年，對你來說，既是幸事，也是不幸。」

我登時停下腳步，回想起來，在看到唐屍陀的時候，確實有種熟悉的親切感，當時以為只是因為他長得向他母親唐欣，不過他的嘴唇，卻跟我很像。

眼前的男子看起來比我小個不到十歲，卻喊我孫叔叔，再觀察他的模樣，與唐欣真的很像，臉上卻比唐欣多了幾分堅毅果敢。

紙條很短，字體雋秀，與唐欣的字體很像。

師父看完字條，嘆口氣說：「緣起緣滅緣隨緣，小帥，走吧，以後的路還長，唐欣也好，唐屍陀也好，終究是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