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大哭熊孩子
小孩不滿地晃了晃兄長的袖口,然後趴在車窗上看外面,被外面的熱鬧吸引了注意力。
朱襄來到張勝居住的地方,先去養馬的地方看了一眼,果然少了一頭小馬駒。
張勝睜開眼,看著瞬間注意力被轉移的二弟,再次嘆了口氣。
張良腦子十分靈活,立刻察覺是有人騙自己。他冷哼:「我乃是公卿之家,大父是趙國上卿。蔡公不過普通士人,怎會居我父之上!」
朱襄扶額。或許張勝是急傻了,不能當他真傻。
蒙毅拱手:「謝過張兄了。」
朱襄本以為張勝是來找他送信的,見張勝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疑惑道:「何事這麼慌張?」
「誰玷污藺伯父之名?」一聲冷冽但沙啞的聲音響起,鬧哄哄的現場立刻鴉雀無聲。
張良不解:「我只是問對錯,這有何複雜?」
張良冷哼:「我就不信你敢攔我!」
不過張良在出門時,長輩都會派人綴在他身後。並且張平和都城守衛上下都打了招呼,所以張良去哪都有人護著,不會遭遇危險。
張良應該不會靠兩條小短腿去咸陽學宮。他若不是去尋馬車租賃的地方,就是騎家中的馬出門。
你們秦人是不是太奇怪了!
現在他才開始正視朱襄這個人本身。
荀子弟子眾多,不會與他一般計較。但長平君勢大,恐怕會認為張家是在輕視他。
秦國戶籍制度雖然十分嚴格,商鞅想逃都逃不掉。但現在是沒有監控天網的封建社會,秦始皇當年遇刺都查不出人來,想找到一個走丟的孩子就更不容易。
長平君與張家不是一路人,卻願意親自來幫他尋找二弟。怪不得世人提起他,都讚不絕口。
他去求了韓國使臣團隊的人上奏秦國官府,但韓國使臣都很懼怕秦王,雖說會幫他請求秦王尋找孩子,但拖拖拉拉準備禮物和言辭,不知道會準備到什麼時候。
每個入秦的人如果想要進咸陽城,都得先領秦國的身份令牌。
張良挺起小胸膛:「他罵阿父!」
面前之人鼻樑高m•hetubook.com•com挺,雙目大而狹長,下顎稜角分明,身材挺拔。居高臨下俯視他的時候,氣勢傲然逼人,令他呼吸不由一滯。
若是自己騎馬出門,與城裡其他人接觸較少,被擄走的可能性小許多。
他看向與衣衫簡陋的咸陽城庶人熟練攀談的長平君,莫名想起了長平君的出身。
張勝嘆了口氣,揉了揉二弟的腦袋,道:「這很複雜。」
張勝瞥了弟弟一眼,道:「你要和他辯駁什麼?」
張良在家的時候,就常常不帶人到處亂跑。因為他深受父母長輩喜愛,張平又為了鍛煉張良,默默縱容了此事。
荀子道:「你要親自幫他尋找?」
他才往前走一步,就被守門兵卒按在了地上,捆了起來。
他倒是機靈,沒有說自己是韓國相國之子,而謊稱自己是相國藺贄之子。
張良:「……?!」
張勝突然想到,公子非來秦國求學,難道並不是拜在荀子門下,而是……
張勝曾帶張良去看過一次咸陽學宮外圍。如果張良記憶力好,恐怕是循著當時的路去。朱襄帶著張勝沿著張家兄弟二人曾走過的路一路詢問,運氣很好地找到了見過一垂絛少年騎小馬駒的人。
兄長以為他年幼,所以什麼都不與他說。
朱襄帶著張勝滿地找熊孩子的時候,熊孩子正試圖混入咸陽學宮。
哪知道張良居然來咸陽城之後,也獨自出門了。
見秦人要抓他,張良立刻搬出相國之子的身份。
守門兵卒立刻道:「唯,太子!」
太子?!張良使勁將頭揚起來,終於看到了面前之人的面貌。
張勝道:「這世上並非只有對錯。」
兄長不說,我還不能自己查嗎?此刻被寵得有點熊的張良十分自信地想。
他身後護衛夾著哇哇大哭的張良離開。
張勝哭著道:「他是獨自一人出門。」
「聽。」蒙毅道,「張蒼,但藺丞相乃是長平君的妻兄,我不能容忍有人玷污藺丞相之名。」
張勝心中的慌亂終於減輕了一
和_圖_書些。
張良嘴一癟,眼淚忍不住冒了出來:「我在新鄭都這樣,只要聲稱是公卿之子,什麼地方不能去?」
秦國尋人的上限是抓得到商鞅,下限是抓不到行刺秦始皇的刺客。這上下幅度如此大,朱襄真不敢指望。
「等……等一下!」朱襄派來的人姍姍來遲,「拜見太子!此人乃是韓國使臣家眷,主父差我來尋他!」
他心中確實還有些輕視公子非,再加上忙於喪禮,他對此行確實沒有太多規劃。
二弟年幼,還不知道要成為韓國相國,對錯並不重要。
「好了好了,蒙毅,你一說起長平君就停不下來。」另一較為白胖的青年道,「今日的課你還聽不聽了?」
張勝想到長平君在秦王面前的地位,心裏生出焦急和懼怕。
現在秦國還未統一天下,對秦人的掌控能力很強。現在有許多東方學者來秦,秦王子楚加派了咸陽城的守衛,戶籍驗證更加嚴格。
朱襄看著張良的留書,道:「你問過附近的人了嗎?」
他大搖大擺往裡走,想著兵卒絕對不敢傷他。
張良怒斥道:「你居然敢攔我!你可知我父若知曉此事,你全家都會戍邊!」
蒙毅和張蒼立刻面容一肅,和眾人一樣拱手作揖。
「我、我是韓國相國張平之子,張良,隨韓國使臣入秦。」張良聲音變得微弱,「我只是想去咸陽學宮聽課。」
朱襄道:「我試試。韓國派使臣來秦國,結果在咸陽城丟了孩子,這什麼事啊。」
韓國使臣居住的地方人馬眾多,小馬駒留下的痕迹早就不見了。
朱襄心道,雖然現在的留侯還是個熊孩子,但他可不想這個世界的留侯以被人販子抓走的方式離開歷史舞台。
朱襄猜測,張良可能是想混入咸陽學宮打探韓非的消息。他一邊派人去咸陽學宮,一邊來到張勝和張良居住的地方,詢問周圍有沒有人見過張良。
周圍人聽到張良的話,神情都有些複雜。
張良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捆,氣得哇哇大叫,引來不少人圍hetubook.com.com觀。
嬴小政將長劍回鞘,道:「若真是韓國使臣之子,那就讓韓國使臣來牢里領你。帶走,關入大牢。」
張良冥思苦想了許久,然後猶豫道:「阿父反對公子非,應當是公子非不對吧?」
灰頭土臉的張良抬起頭,只見到一隻穿著黑色布靴的腳。
「行了,起來。」朱襄皺眉,「前因後果說清楚。」
他心裏鬆了一口氣。
張勝茫然:「問什麼?」
「我是藺相國之子!你居然敢傷我!」張良氣得要去咬捆他的兵卒。
「是我失誤了。」張勝按著額角,懊惱地自言自語。
張良在韓國都城的時候經常一個人亂跑,拜訪群賢長輩。所以他來到咸陽后,按照自己以往的經驗,以為自己還能行。
如果公子非只是荀子弟子,那他的敷衍倒也無所謂。可公子非若是長平君弟子,他此舉意義就大為不同。
嬴小政「嗯」了一聲,道:「押走。」
張勝想起自己還有拜見長平君的機會,而長平君是出了名的仁人君子。或許長平君會看在家弟年幼的份上幫助自己。
張良之前一直很乖巧,張勝也以為聰慧的二弟肯定知道在陌生地方亂走很危險,所以默認張良不會亂跑。
朱襄:「……」
趴在車窗上的張良回頭看了又在擦汗的兄長一眼,然後將視線再次投向了咸陽城。
張良本來是有身份證明的,但在張勝身上。
張良在韓國時常假稱自己是家中長輩相熟的公卿之子。他穿著和氣度一看就是貴族子弟,所以他胡謅總是能成功。對他不敬的人一聽到他謊稱的身份立刻對他畢恭畢敬,百試不爽。
張蒼嘆氣:「那我去聽課,幫你做一份筆記?」
荀子瞥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張勝一眼,道:「咸陽城這麼大,要尋到一個孩子很難。」
熊孩子終於知道怕了。
二弟最為崇拜父親和大父,剛啟蒙時便說自己也要成為韓國相國,成為與父親和大父一樣的韓國棟樑。
旁邊一人看不下去了,慢悠悠道:「秦國相hetubook.com.com國是蔡公,藺公是丞相,你說錯了。」
張良身體一抖,終於感到了害怕。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演技高超,智慧超群,耍得大人團團轉,才能混入這麼多地方。
他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他也是出了名的神童,師長們都說以他現在的學識都可以出仕了,查一查公子非在咸陽的風評,不是手到擒來。
張良在韓國都城新鄭的時候想去哪就去哪,連機密重地都能混進去。
嬴小政沒有收回劍:「你既為韓國使臣,以使臣憑證即可進入咸陽學宮,為何要假稱藺伯父之子?」
朱襄頭疼極了。咸陽城這麼大,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那人道:「就算你這麼說,秦國相國就是蔡公。謊稱相國之子,試圖闖入重地,雖你未成丁,按罪也當刺字充配。」
他又想到長平君對張家的不屑,心中五味繁雜。
朱襄深呼吸:「你家怎麼教的孩子?!你帶來的家僕門客呢?他們就由著你家小孩自己出門?!罷了,邊走邊說。」
張良還想追問,張勝閉上了雙眼,不作回答。
現在他故技重施,以為能輕輕鬆鬆裝作咸陽學宮的弟子混入咸陽學宮。哪知道守門人一個「拿出驗」,就把他卡住了。
朱襄:「……」
聽聞長平君出身庶民,故而愛民。他以為是旁人吹捧,今日一見,或許名不虛傳。
張良嘴一張「哇哇」大哭起來:「嗚嗚嗚兄長救我!我不要被關大牢!」
那人道:「不是嚇唬,我只是實話實說。實話實說你知道嗎?這是長平君常說的話。長平君……」
張勝對朱襄的畏懼,只是因為朱襄是太子政的舅父,秦國手握大權的長平君。
他若放沒有「驗」的人進門,全家才會戍邊。
所以當張良突然留書出走的時候,張勝和帶來的僕從都沒注意到。
守門兵卒眼皮子都懶得抬。
何況誰會知道,被韓王冷落的公子非居然會住在長平君家中,還得長平君看重?
嬴小政低頭,看著匍匐在地上的少年,眉頭緊蹙:「你是誰?」
張勝拜倒在和圖書地:「我二弟留書出走了!我、我在咸陽城並無熟悉的人,求長平君幫幫我,我、我張家一定會奉上重禮……」
即便他昨日剛得罪了長平君,但二弟走丟,他也顧不上了。
「荀子,我出門一趟。」朱襄聽了張勝的話之後,立刻換衣服出門。
張良:「我是……」
「無論你是何人之子,沒有驗一律不準進學宮。」守門兵卒不為所動。
「驗」就是秦國的身份證,商鞅就是倒在了這上面。
張勝坐在馬車上,不斷擦拭額頭的汗珠。
第二日,張勝慌慌張張來拜見朱襄。
路上,朱襄聽到了事情的全貌。
張勝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起張良留書出走,要去探訪公子非名聲的事。
張勝問道:「他怎麼罵了?」
即便平庸,張勝當了這麼多年的公卿之子,該想的地方還是能想到。
張良罵道:「你嚇唬誰!」
張良嘴張了張,緊張地拉住兄長的袖口:「阿兄,應當是公子非不對吧?」
張勝現在官職不顯,排場比主管出使的人還大,當然不好。他此次跟隨韓國使臣出使秦國,身邊並未帶太多僕從。
嬴小政從腰間抽出長劍,刺在少年頸旁。
張良雖讀了很多事,秦律還不在其中。所以他不知道秦國還有「身份證」這回事。
他這時候也終於意識到,咸陽城和新鄭城是不一樣的。
他語氣淡漠道:「侮辱朕長輩者,朕可殺之。」
朱襄頭疼極了。難道這個世界的留侯真的要以被人販子拐走的方式退出歷史舞台?張家究竟怎麼教導孩子的!
「我知道,儘力而為。」朱襄道,「他出門總不會獨自一人,應該安全,只是藏了起來。」
張勝沒說話。
嬴小政不為所動:「押走。」
原本長平屬於韓國,朱襄被封為長平君后,韓國士人對朱襄的印象沒有其他六國那樣好,認為朱襄佔了韓國的地。所以張勝和張良兄弟二人雖知道朱襄的仁名,對朱襄的了解並不深,也沒有太多敬仰之心。
張良甩了甩小短腿,不滿道:「兄長為何不讓我與他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