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我還是不懂。」森芒的表情帶著迷茫。
「什麼問題？」外公疑惑地問。
「萬一我是均值回歸的目標人群怎麼辦。」弟弟依舊憂心忡忡。
「不要。」森芒端著自己那杯快變涼了的牛奶，「我有一杯要喝。」
「如果需要。」狄遠恆晃了晃手裡的手機，「搜索引擎可以幫忙解答。」
「所以想要得到正確答案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他們總是擔心是宇宙的某次意外給了人類生命，說不準會再有某次意外終結人類的命運。」
他哥隱隱察覺出不對，「我們現在什麼級別？」
狄遠恆命案和偵破這兩詞用在恐龍身上總覺得怪怪的，弟弟在詞語運用方面總有自己獨特的理解。
「人類的思想也在改變，伽利略用他自製的望遠鏡發現木星的衛星，宗教批評者指責他的太陽中心論把人類從宇宙中至高無上地位拉了下來，但這隻是開始，達爾文指出人類不過是熙熙攘攘的動物王國中的一個分支，量子力學改變了人類對實在的觀念，DNA結構的破譯替代了神秘的生命之泉，神經科學又證明意識思維不是掌舵者。」
弟弟悶悶不樂地給自己灌下一大口牛奶。
「進一步想想，如果某個反應要花上千年時間去完成，那在其中的反應物不會被降解或是消耗掉嗎，除非還有其他更快的反應不斷地補充反應物。」
「沒錯。」外公跟著點頭，「實驗室里的生命起源實驗很難成功，因為地球上發生過太多的事情，有太多的變數，所以一切都是猜想。」
森芒想答應，但他馬上想到了自己在學校排隊的位置，只能忍痛拒絕誘惑，「我得自己喝完，不然會長不高。」
他的話沒起到該有的作用，反而起了優秀的反作用。
森芒看著書上黑漆漆的宇宙圖，點點頭。
「好吧。」狄遠恆聳聳肩，「等你什麼時和*圖*書候發明了核能懸浮車或者飛艇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會帶上鮮花去捧場的。」
「人類錯誤的觀念可以構成地獄。」森芒的話讓他聽起來像是邪惡巫師的繼承者，「人不能一直待在地獄。」
「只是做個比喻，這樣會比較直觀。」外公想了想，「換一種解釋也行，光從月球到地球只需要1秒多，從太陽到地球需要8分半鍾左右。」
外婆的怒火在心中燃燒，她連續喊了好幾聲自己丈夫的名字，「過來把你的東西收拾好！」
而今年完全不一樣，人雖多，但意見格外統一，所有人都以年齡最小的崽為主。
狄爸爸從廚房裡走了出來，他看向自己的兩個兒子，「要我幫你們拿點早餐嗎？」
「阿恆，不要欺負弟弟。」媽媽再次提醒熱衷於捉弄弟弟的二兒子。
媽媽笑了聲，為小兒子解釋道，「這段話想討論的問題是人類是否應該在無意義的世界中尋求意義。」
「不行，我們要自救。」森芒喃喃自語，神情逐漸變得堅定，「如果人類的文明等級達到二級，我們就能夠在下一次小行星撞擊地球前離開。」*
朝陽在清晨出現，狄遠恆打了個哈欠，把自己的睡意驅走，他把自己收拾乾淨后準備下樓，剛站在樓梯口處就聽到了外公和自己弟弟在討論龐大的世界問題。
「雖然我沒想過去製造廠上班。」森芒沒察覺到哥哥在開玩笑，「但還是謝謝你的支持。」
「所以，保護環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森芒撐著腦袋，半抱住牛奶杯，「可光在均勻介質中是沿直線傳播的，不太可能沿著地球表面轉圈。」
「也許它會指數型上升呢？」森芒滿懷希望。
「不，它不行。」森芒露出了嫌棄和不認可的表情，「一點都不智能，我上次搜如何從零開始製造高空攔截反彈道導彈，它給和_圖_書我的答案是修理玩具水槍。」
以前三個大男人在家裡，置辦年貨不是為了吉利，而是為了不讓自己在大過年的餓肚子，畢竟大部分商家都收拾收拾放假回老家了，飯店的席位緊俏，不提前預定就得回家吃泡麵。
忽視掉老爸的喜怒無常，總的來說狄遠恆過得很不錯，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上一個這麼有年味的新年了。
「幾厘米約分下來，等於沒有。」狄遠恆攔住話題，免得它被進一步討論，他拿起手邊的一本書，「不如咱們來繼續討論宇宙和生命吧。」
白雲在藍色的天海中飄蕩，陽光照在房頂和花牆上鬆軟的雪上，閃著亮光，在冰冷的白色佔據世界的時刻，生機的種子在土地的深處沉睡。
桌面上凌亂地放著幾本關於宇宙和人類起源的書。
「當我們認識得越多，了解得越多，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人類文明史只是地球多細胞生命史的一瞬間，生命史又只是地球歷史的一瞬間，而我們所在的地球在茫茫宇宙中僅僅只是一粒微塵，我們變得不重要。」
「這不就對了嗎。」他哥挑挑眉頭，「如果你想玩水槍，夏天的時候我可以陪你。」
就算是爸爸和某位叔叔勢同水火，但在明面還是客客氣氣，最多在某些看不到的地方暗潮洶湧，狄遠恆懷疑如果從森芒的角度來看他們是很好的朋友。
「狗子樂意用番茄炒蛋色帶著閃片和音效的玩具水槍洗腳，我可不樂意。」狄遠恆說完，意料之中收到了弟弟不滿的哼聲。
狄爸爸雖然在餐桌上吃著早餐，狄遠恆敢保證他的注意力一直往茶几這邊轉，更別提那位坐在不遠處假裝玩手機的叔叔了。
「有。」森芒眼睛直直地望著遠處的透明錐形瓶，「我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我不和你玩。」這是他和狗狗的娛樂項目，森芒拒絕hetubook.com.com哥哥的加入，「那是狗子洗腳專用的。」
說著，他把牛奶遞到森芒面前，「來吧阿芒，補充點營養。」
「不用擔心。」狄遠恆看到弟弟苦惱的表情，忍不住戲弄兩句，「反正你上學肯定會跳級，無論如何都會成為班上年紀最小的那個，肯定不會有人拿身高和你做對比。」
年糕和豆沙餡的包子在鍋里熱著，檀香燃著細細的煙，貢台上紅色的盤子上擺滿了蜜貢和五色的乾果。
「幾十億年以後。」森芒說道。
「當然可以，今天講的是生命的誕生和消亡。」外公說著，看向廚房，「不先吃點早餐嗎？」
森芒眼中亮起了光，他秉承著實事求是的科學態度，興奮開口問道，「矮多少？」
「快樂。」森芒說。
「再深入聊下去就在講哲學了，所以一般很少哲學會上升到天文學的高度，這種止步有助於平靜心靈，大家最多擔憂一下天上那顆最大的恆星什麼時候消失。」*
森芒瞥了他一眼，「0.75級，70年前這個數值是0.73。」
「沒錯，但如果不看這麼遠，只看近百年，人類為了未知所做的一切都變得有意義，我們登月成功，能在分子層面探索病因，提高了人們的平均壽命，這些在百年前是難以想象的，無意義帶來了進步。」
媽媽把心思全放在了森芒身上，和小兒子的互動讓一切變得愉悅，她的手指在星系書旋渦狀星系點了兩下，「講回最初的話題，人類關注起源，也關注滅亡。」
「昨晚吃太撐了，現在還飽著。」狄遠恆說。
森芒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恐慌，「人類將會成為恐龍2.0？！它們的命案現在還沒被偵破！」
「阿恆，不要欺負弟弟。」媽媽努力壓住上揚的嘴角，「你在芒芒這個年齡時，比他還矮些。」
「你永遠是排頭第一的小朋hetubook.com.com友。」
「我只能告訴你一些科學家的猜想。」外公遺憾告訴這位好奇寶寶，「畢竟關於生物起源的研究也才進行了幾百年，來吧，我們繼續講課。」
森芒不關注哥哥的肚子問題，他扯了扯外公的衣袖表示自己要繼續聽課。
但這節課被打斷了，外婆從自己的房間里走了出來，凌亂的衣櫃大敞，她在收拾大衣的過程中從某幾件她丈夫的口袋裡發現了一隻襪子，另外一隻不知所終。
「地球很幸運，它離太陽不遠不近，恰好能獲得維持生命所需的熱量，碰巧它又足夠大，能夠吸引住保存這些熱量的大氣層。」*
「放棄吧。」狄遠恆直接打破弟弟的幻想，「70年進步0.02，這一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到呢。」
「幾厘米吧。」媽媽答道。
外公端著一杯熱茶在給小外孫講課，「光速每秒約30萬公里，人類脈搏每跳動一次，光能繞地球轉七圈，就我說話的這幾秒鐘，光能繞著地球轉幾十圈。」*
「沒準在很多年後你的發現或者觀點會被證明是正確的。」
還有三個人聚在一起看電視，每個人都想看不同的節目，永遠沒有意見統一的時候。
狄遠恆的腦子變成了漿糊，坐著的位置突然變得燙人。
［心花怒放］四個字直白地寫在了他臉上。
狄遠恆點頭，「我會喝掉阿芒不想喝的那一部分。」
注意到的人不止他一個。
「芒芒，你有認真聽我講課嗎？」
「那要等好久，如果我現在就想知道呢？」森芒把臉貼到書本上，堅持問道。
「芒芒，我問你一個問題。」媽媽看向自己年幼的兒子，「你今天快樂嗎？」
「有意義的開始往往可能是無意義的，列文虎克看大門磨鏡片的時候，誰能想到他以後發現了微生物呢。」
「從宇宙中心被放逐400年後，人類又被放逐出自己的中心。」*
「
和_圖_書我哪有。」狄遠恆無辜極了，「我只是在想，如果以後阿芒獲獎了出名了，他也許會缺個獻花的人。」森芒半撐著下巴，搖了搖奶杯，看著上面盪開一層層的波紋，「如果生命真的是化學變化的產物，那應該符合化學的原則，它的屬性應當與化學反應相似。」
「那麼它就是我今天最大的意義。」媽媽溫柔地說。
「有點信心，長高靠基因。」狄遠恆充滿自信地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安慰面前這位身高比自己矮几個頭的小不點，「想想你的兩個哥哥。」
「所以我想，生命的基本反應應該是自發的迅速的，不然就不會發生，照這樣想生命應該誕生在1萬年，而不是100億年。」*
十分少見，這次主動接話的是媽媽，「一種有趣的猜想，我們總是會特別想知道生命起源的一般規律，可是目前知道存在生命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地球。」
「空氣和水也一樣，如果它們的含量和成分發生大點的變化，生命的脈搏可能就無法繼續跳動。」
外公用沉穩中帶點詼諧的語氣繼續剛才的活動，「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憑常識就能感受到，如果溫度高於水的沸點或是低於水的凝固點，很多生命是不能長期生存的，實際上大多數的動植物所需的溫度要比這嚴格得多。」
狄遠恆走了過去，「可以一起聽嗎？」
「馬上到！」外公尷尬地起身，顯然在回想自己最近有沒有做錯事，他向面前的人交代道，「課程中斷，芒芒你先自己看會書，有什麼不懂的我待會再給你解答。」
狄遠恆對媽媽的印象大多與美食和生活有關，他很少想過媽媽能夠接住自家天才弟弟的話，並且用知識展現出極大的魅力。
「看看這一段，運動是物質的根本屬性和存在方式。我們身處於一個星系之中，無論是恆星還是行星，在星系中所有的成員，都在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