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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歸

作者:天使奧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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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燕雲亂 第五十章 鴻門宴(4)

第一卷 燕雲亂

第五十章 鴻門宴(4)

兩千多人,這個時候在不大的涿州治所涿縣城中,卻掀起了狂風巨浪,士卒們破營而出在各處點起火頭,百姓們被大火驅逐出自家居所,被裹挾著跌跌撞撞四下亂逃,每條通路,人群在亂撞,少壯者還能奔走呼號,老弱只有給踐踏在腳底。如此亂世,本來以為居於城中,尚能苟延一時,誰知道兵火一起,仍然是滿城塗炭!
「破城!破城!」
轉瞬之間,這大隊騎兵就已經接近了郭藥師坐鎮了一年的都管衙署,這衙署還依稀完整,幾處小火頭,也被撲滅,只是冒著縷縷青煙。衙署內外,密密麻麻的都是死狀各色各樣的屍首,殘兵斷劍,拋灑的到處都是。這大隊騎兵一到了都管衙署外頭,就都滾鞍下馬,拔刀持矛,只是朝衙署裡頭涌去,每個人臉上都是一臉惶急。
他咬著牙齒,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耳邊擾攘聲音卻是越來越高,這個時候就看見中庭大門口,兩個蕭干黑甲侍衛揮著長刀,硬沖硬砸,將逼來的長矛推向兩邊,而郭大郎已經一陣風也似地卷了出來,左右手一長一短兩柄直刀閃動,就是好幾個親兵被劈得在人堆當中只是慘叫著朝下倒!
郭藥師只是手足冰涼,知道大事已經不好,蕭干有如此膽色,以身為餌,將常勝軍將領全部吸引在這衙署當中,而之前張開聲勢,從南面以大軍圍城,又將他常勝軍的嫡系主力調出了涿州逼城下寨,現在在涿州之內,他的嫡系軍隊數量已經少於董小丑的余部,又是遇到有心算無心,這一下就成了燎原之勢!
郭藥師拍拍他肩膀:「你去接六臣,我在西門外集結騎軍,準備給大傢伙斷後……五臣,你要活著出來,阿蓉可是最喜歡你這個叔叔!」
雙方只是團團地廝殺在一處,甄五臣拚命地靠在郭藥師之側,廝殺一陣,就催促郭藥師快走,而郭藥師每一次的回答,都是還不能走!
郭藥師苦苦一笑,伸手出去想折斷羽箭,卻最後一頭伏在馬上,甄五臣發瘋也似地揮舞著長矛亂打,牽著郭藥師坐騎直朝外撞,常勝軍士卒看郭藥師重創,也發了性子,不要命地圍了過來,只是護著甄五臣衝出去!
這個時候涿州城內早就是煙霧騰空,到處都是廝殺哭喊的聲音,而郭藥師他們周圍,仍然還在進行著血腥的殺戮,士卒們已經紅了眼睛,只要不是自己人,不管是叛兵還是百姓,一概砍倒,周遭一切,似乎像是被血洗紅一般,甄五臣只是紅著眼睛看著臉色鐵青的郭藥師,半晌才反應過來,還來不及招呼大隊的時候,就聽見南門那裡,突然爆發出巨大的聲響,最後只匯聚成一聲雷鳴。
甄五臣在郭藥師身邊一聲厲喝,已經劈手搶過身邊親兵一柄長矛,咬著牙就要親自上前,而郭藥師猛地一把扯住甄五臣,大喝道:「只留百人,在此監視,六臣,你看著這裏,其他人跟著某走。出去平亂!董小丑這些餘孽,吃俺們喝俺們一年,難道這個時候就想反了天了?蕭乾和這逆子,如罈子里的王八,還能飛上天去,五臣,跟某出去平亂!」
大隊大隊的契丹奚人騎兵,踏過涿州城的街道,只是朝都管衙署涌去。
本來這些老卒,是可以結陣以步卒硬抗女真重騎沖陣之師,可是在失卻指揮,軍心大亂之後,卻只能承受一邊倒的屠殺!
不多時候,大隊騎兵已經涌至寨濠之外,這幾百蕭干精選的騎士,搶營速度如此之快,讓常勝軍士卒連寨濠上的木橋都來不及收起,幾十騎飛也似地越過寨濠,直撞向營門,和正趕來閉門的常勝軍士卒撞在一起,雙方頓時爆發出巨大的喊殺聲音,只是團團糾纏在一起,一方要往外沖,一方要殺進去,只是在營門口捲成了巨大的亂流,兵刃四下飛舞著,碰撞著,不時有人落馬,不時也有人渾身血污地倒下。
而西門營寨,本來就負責著和易州的交通聯絡,郭藥師麾下騎兵,也多數在這裏,分派完手下任務之後,郭藥師就帶領這幾百騎兵也是https://m.hetubook.com.com常勝軍的菁華,親身在這裏斷後,掩護自己士卒潰圍而出!
郭藥師的心腹,大多已經奪路而逃,向西門潰散。廝殺混亂,在那裡更慘烈地爆發出來,南門這一側,抵抗已經接近尾聲,到處都是跪地乞降的常勝軍士卒。
帶隊的數名契丹奚人軍官搶前幾步,轟隆拜倒,身後騎士,黑壓壓地頓時跪成一片:「大王,此等犯險之事,屬下恭求大王,不能再來一次了!」
涿州城呼喊聲音越來越響,更有火頭燃起,冒起了一縷縷煙柱,各種各樣的廝殺聲音,爭鬥聲音,吶喊聲音,各處亂流碰撞在一起的聲音,從小到大,從低到高,轟轟地混響在一處,一陣陣地傳進郭藥師衙署當中。
董大郎也只是冷著臉一笑,卻不取弓袋裡的騎弓,伸手接過身後趙鶴壽遞來的一張步弓,光看尺寸弓力,就要超過郭蓉慣常使用的那一弓!
不知道有多少契丹奚人騎軍將領同時將染血的長刀北指,厲聲大呼:「進城!」
多拖延一刻,將來在易州收攏的敗軍就多一分,如些世道,男兒縱橫天下,靠的就是麾下人馬,如果這些百戰心腹士卒沒有了,他郭藥師憑什麼在宋人面前有進身之階?又憑什麼痴心妄想將來將燕地掌握在手中?淪為宋人食客,一世碌碌,那還不如戰死於此,還來得痛快!
他轉向郭大郎——現在應該叫做董大郎了,微笑道:「董都管,某這就去追郭藥師,總要剿滅了他才能安心,涿州正如前言,交由董都管鎮守了……這一場變亂,摧折得可不算輕,董都管好好收拾罷,某還指望涿州能繼續為我大遼燕京屏障呢!」
※※※
郭藥師恢復了理智,底下將領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去搶兵刃,大呼著就要湧出去。院牆之內蕭干帶笑的聲音又再度響起:「多謝郭都管手下留情,錯過這個機會,某人的頭,可就保住了……卻不知今而後,和郭都管在哪裡相會?」
在南門大營門口猶自還在廝殺的時候,他們先頭數百騎已經抵達壕溝邊上,就是一排羽箭朝寨牆上招呼了過來,其中夾著不少火箭,落在營寨當中,頓時生煙起火,而常勝軍本來就是下意識地進行著抵抗,契丹奚人大隊主力的趕抵,頓時粉碎了不少人本來就不多的抵抗意志。
蕭干哈哈大笑:「也罷!走,隨某去看看,郭藥師這英雄末路到底是何等模樣!」
亂兵大呼著口號,一面縱火,一面四下砍殺,分成數股大隊,湧向南門,湧向都管衙署,這都是事先布置好的,蕭干大軍,在南面搶城,他們沒有攻城器械,只有靠城中叛兵開城,而蕭干以四軍大王之尊,親身犯險,吸引了常勝軍上下的全部將領,也必須要將蕭干救援出來!
而郭藥師回過頭來,同樣厲聲大喝:「還不能走!」
※※※
涿州城中,這個時候呼喊聲音也越來越響,升起的火頭也越來越多,還夾雜著無數城中百姓凄厲的哭喊聲音,這種混亂也離著南門越來越近!
在他們身後,人人都是奮身直上,誰都知道,這個時候,就是他們生死存亡的關鍵!
而郭藥師的高大身影,就只衝在最前面。迎面來的叛兵,轉瞬之間,不知道被他斬殺了多少!他的動作極大,但是卻準確有力,直刀護身,長矛或砸或刺,打斷了就隨手再搶一柄,彷彿還是當初在遼東以勇力聞名的那個郭一撞!
而在涿州西門口,又是如雷馬蹄聲傳來,一群黑甲騎士,簇擁著蕭乾和董大郎已經出現,入眼之處,就是這幾百騎兵在壕溝之外的死斗,一看到弔橋落下,侍衛蕭干他們的將領就大聲傳令,命令掉頭,準備繞城而出,繼續追擊郭藥師他們。
常勝軍中都知道郭藥師這一雙兒女,郭蓉善射,董大郎能沖陣,可是卻不知道董大郎一直是在藏拙,他比郭蓉射藝還要高強!
郭藥師他們,正正撞上了這些沖至他都管衙署的亂軍,郭藥師一言不發,只https://m.hetubook.com.com是左手長矛,右手直刀,身先士卒的帶領著麾下將佐直直衝上去,甄五臣護衛在他身邊,在身後的就是渾身是血的郭藥師心腹將領,還有數百親兵,不少逃得劫難的其他依附而來的將領,這個時候覺出不妙,已經閃身不知道藏到了哪裡,等到涿州城內局勢塵埃落定,再出來認主人吧,管他媽的到時候是新主人還是舊主人。
※※※
「都管,先平城中大亂!營中無人主持,董小丑余部暴起,要是不平亂,城防大開,奚人就殺進城來了!」
甄五臣厲吼一聲,一把扯掉身上殘破的錦袍,露出粗大身子上大大小小的傷疤,振臂大呼:「直娘賊是漢子的跟著老子去將奚狗打出去,要死也填在城門口!」
下令的聲音既多且雜,每個人似乎都在扯開嗓門大吼,士卒們只是在營中團團亂轉,涿州城中也開始沸反盈天,呼喊聲驚天動地。常勝軍雖然軍容不是很嚴整,可都是久經戰事的老卒,但是在失卻有效指揮的情況下,這些老卒雖然能斗,但是已經稱不上是一支有效的作戰力量,因為士卒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不知道是應該進涿州城內平復騷亂,還是閉寨而守,靜觀其變!
可是蕭干這些挑選出來的死士,畢竟為後來抵近的大軍爭取到了時間!
郭藥師冷冷一笑四顧一下,看著這滿城的血腥和煙火,大聲下令:「走!從西面出去!那裡還有俺們的營寨接應,還有俺備下的馬,俺們去易州!」
蕭干一笑:「郭藥師對他心腹老弟兄,還當真是有情有義!」
該怎麼辦?是怎麼樣也要衝殺進去先滅了蕭乾和郭大郎這個亂源,還是趕緊出去平亂?不殺蕭乾和郭大郎,後患無窮,但是他衙署房屋重疊,又有院牆,調來親兵也難以施展得開,只怕有一陣糾纏,而涿州治所這個涿縣城其實甚小,只怕不多一會兒,這亂軍要劫持四關,和蕭干預備的撲城大軍裡應外合接上,並且衝到自己這個衙署裡頭!
董大郎臉上神色不動,只是躬身:「大王,屬下願隨大王一同追剿郭藥師!涿州就留給屬下叔輩趙將軍鎮守,收拾餘燼,整理城防……此正是男兒有為之時,屬下怎肯安於涿州一地?自當追隨大王,扶保這大遼江山!」
見事情已經不可為,郭藥師決斷極快,只是收攏士卒,直朝西門撞來,一路浴血,身邊人也越滾越多。西門不是蕭干所部撲城重點,叛兵騷擾也輕,郭藥師他們,硬生生地撞開了一條血路,從西門出城,直抵西門外的營寨。
郭藥師殺到興發,一邊揮刀一邊厲聲大呼:「老子在這裏,誰敢搶老子的涿州?殺光這些賤種,涿州老子也不要了,出力將士,三日不封刀!俺們只是到宋地快活去!老子縱橫天下,哪裡去不得?」
這個時候,郭藥師身邊滿臉血污的將領已經聚了不少,亂紛紛地只是張開喉嚨大呼。
這個本來逼城而立,防備蕭干所部直薄城下的營寨,離城不過一里,周圍附廓民居,都給清掃乾淨。這營寨立得是想當堅固,可是蕭乾親身而來,已經鬆了戒備。
後面長矛發瘋也似地越過前面親兵人頭攢刺過來,郭大郎轉瞬之間肩頭已經中了一矛,可他反應極快,右手手刀一翻,已經在長矛入肉不深的時候斬斷矛頭,身子也朝後面暴退,當真是來去如風,他臉上也沒有半點負痛之意,只是意氣昂揚的大笑:「都管大人,何來之遲?院落之中連著蕭大王,不過二十餘人!」
蕭干微微一笑起身,看看郭大郎:「有董都管在內護持某,某安若泰山,你們有什麼好擔心的?」
一夫倡亂,尚有萬人景從,更不用說這些董小丑留下的余部,在郭大郎和趙鶴壽苦心經營之下,早就準備了許久,以有心算著無心!
涿州城外,逼著南門而下的那處大營,已經是煙火升騰,人馬斗亂,雙方士卒,廝殺成一團。
城中煙火,已經越來越大,涿州街道,也都是土路,到m.hetubook.com.com處橫著的屍首流出的鮮血,將道路變成了血色的泥濘,馬蹄每一起落,翻起的都是紫黑的顏色。
甄五臣已經是淚流滿面,只是咬著牙齒向西狂奔,在後面如雷的喊殺聲中,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聽清楚了郭藥師微弱的聲音:「派人……派人……找阿蓉,找蕭言,求宋人援我!」
甄五臣只是在旁瞠目大喝。
他這一聲大喝,震懾當場,甄五臣的兄弟甄六臣也逃了出來,半邊身子鮮血淋漓,郭藥師麾下幾員大將,就是甄五臣,趙鶴壽,張令微這樣一路排下來,張令微已經死在趙鶴壽手中,下面就是甄六臣了,他聽到郭藥師的命令,暴諾一聲答應,一把扯掉半邊染血的袍子,露出肌肉賁突的半截身子,紅著眼睛大喊:「兄弟們,俺們可不能讓那些兔崽子反壓在俺們頭上,這裏俺替大傢伙兒看著,出去殺光那些兔崽子!」
只有最底層的一些隊頭還在試圖控制著局勢,讓士卒們閉寨門,上寨牆,披盔甲,找兵刃,開弓箭,準備防守!
甄五臣在郭藥師身邊,搶過一柄長矛,狠狠地一矛交郭藥師正對的對手刺落馬下,一把就扯過郭藥師坐騎韁繩:「都管!快走!快走!」
郭藥師卻狠狠地扯住了他,他鐵青的臉色也漸漸平復下來,滿是風霜的臉上有著一絲苦澀,只是苦笑著丟下手中斷矛:「五臣,來不及了。」
契丹騎士雖然傷亡慘重,但是仍然在咬牙死戰。遼國式微,契丹有滅族之禍,此等背主之人,正是最為讓人痛恨。雖然大家身處大宋和女真夾攻之間,但怎麼也要收拾了這等反覆叛臣!
南邊城門突然爆發出了更大的呼喊聲音砍殺聲音,城牆上跑上了不少常勝軍士卒,只是慌亂地越過垛口,跟下餃子一般地朝下跳。
蕭干卻摟住了馬頭,朝著董大郎微微一笑:「董都管,可能射否?」
雙方馬速都已經放緩,長矛折斷的也有不少,多又換了直刀只是互相狠狠拼殺。郭藥師催著他那四蹄蓋雪的高大健馬只是在陣中左盤右旋,每一個靠近的契丹騎兵,不管怎麼想將他砍落馬下,卻被他更快更狠地砍翻,身邊竟然無一合之將!他手長刀長,控制範圍大,動作又敏捷得難以想像,一年多身處高位,這沖陣斗將的本事,這亂世中掙扎求生的倚靠,並未在他身上稍稍減退!
郭藥師也哈哈大知,舉步而出:「蕭大王,且等著某回來,親手為你超度!」
「都管,那俺們就回頭過去,怎麼也要殺了蕭乾和那個直娘賊的董家狗崽子!」
從都管衙署出為,幾乎是立刻就撞進了亂軍的洪流當中,從易州調回來的董小丑余部足足有兩千多,而涿州城內在調兵出外之後,監視他們的人馬連一千人都不足!
營中主事的軍官,哪怕是管百人的都統都去郭藥師衙署那裡接受校閱,趁機大吃大喝一頓,營中士卒,沒人督管,誰肯賣力,這些日子立營寨,修補城牆也是吃了辛苦,這個時候都懶洋洋地在營中賣獃。常勝軍軍紀又不以森嚴為著,這個時候在營中,甚至開賭的都有。
從城裡湧出來的追兵才被殺退,繞城而來的又是數百騎契丹騎兵趕至,郭藥師長矛一揮,麾下騎士就已經張開騎弓,和逼來的對手對射了一輪,接著雙方都丟弓持矛,迎面對沖!
不知道多少人在這一瞬間落馬,不知道多少人在這一瞬間失卻了性命,到了最後,只能看見數十名滿身浴血的常勝軍騎士奪路狂奔向西,甄五臣只是牢牢地護持著趴在馬上的郭藥師,而在他們的身後,不知道多少契丹騎兵,正在銜尾狂追!
這個時候,郭藥師他們也已經殺得滿身是血。
涿州城外護城河是引劉李河水,既寬且深,這個時候,從營寨向內逃,從城內向外逃的常勝軍士卒,無路可去,只是撲通撲通地跳下護城河,泥水當中翻騰的都是人頭,披甲的士卒,手舞足蹈地只是朝下沉,城內城外,哭喊聲連成一片!
郭藥師高大的身形在馬上一晃,愕然地轉頭看著羽m•hetubook•com.com箭射來的方向,卻看見自己那個同樣高大的假子,在黑甲騎士的簇擁下,一臉冷漠,正握著一口空弓。
他們這支隊伍,在一片血光當中逆流而上,經過之處,血肉滿途,殺得叛兵只是跌跌撞撞四散,而城中本來駐守的士卒,在亂起的時候也驚惶星散,不少人自發地就朝都管衙署這裏奔來,看到郭藥師親身平亂,頓時就加入進來,郭藥師的這支隊伍越滾越大,叛兵的抵抗卻越來越無力,最後只是發一聲喊,轟地四下亂逃!
所有人這一刻心悅誠服地以首頓地:「願為大王效死!」
百余名常勝軍騎士,正在西門之外,反覆衝殺,將越過弔橋湧來的契丹奚人騎兵,死死地堵住。上一次衝殺,不僅殺退了遼人追兵,還將弔橋斬斷,掀下了護城河!
蕭干還是微笑著擺手:「都起來罷!郭藥師如何了?是不是朝西面退去了?」
蕭干聲音,在一片喊殺慘叫聲中仍然顯得氣定神閑,響亮中還帶著一絲笑意。郭藥師麾下數百親兵,將中庭院落團團圍住,四下殺得已經跟血肉磨坊也似,但是彷彿此刻,這涿州城的主人,是他蕭干而不是郭藥師!
「都管,先殺進去取了蕭乾和那叛徒的頭顱!」
甄五臣只是跟在他的身邊,手中只是一柄鐵鐧,每一揮舞,就是一個叛兵的腦袋給敲成破碎的葫蘆,他勇悍至極,不管對著什麼都是搶身直進,在間不容髮的時候閃開對方兵刃,長矛就搶過來,短刀就避開,鐵鐧揮舞成一團烏光,不知道敲碎了多少人的天靈蓋!
這裏營寨也早就亂作一團,還散了不少士卒,郭藥師一來就已經鎮住場面,分派身邊將佐領隊,輜重一概拋棄,帶著士卒朝易州分途而撤。出了涿州西面不遠,就是綿延山地,只要散進去,蕭干他們的騎兵再多也難追,只要到易州會合,那裡還有二千兵在,足能堅持一氣,苦撐待變。
城中仍然是一片喧囂動亂,可是這些騎兵卻不管不顧,只是朝著都管衙署涌去,迎面撞上的不管是郭藥師的士卒,還是郭大郎的叛兵,或是百姓,都毫不留情地一概砍倒,不肯稍稍滯留一下。沖在最前面的將領還滿臉大汗,只是不住催促手下快些!
離營不遠處,蕭乾的奚人衛士突然大開殺戒,南門常勝軍營寨,一時竟然沒有反應。在望樓上士卒大聲呼喊,涿州城內也開始騷亂起來之際,營寨當中,才亂紛紛地不斷有人從帳中衝出,每個人都驚慌失措。
「都管,快走!」
在壕溝之外,郭藥師仍然在不出聲地拚命死斗,遼人騎兵繞城而追,卻是越來越多,常勝軍騎士雖然浴血苦戰,但是仍然不斷落馬,越打越少。
兩人隔著院牆對答一番,都是不肯屈了氣度,院中郭藥師軍官呼哨連連,已經朝衙署外面湧出,郭藥師也不再回顧,舉步而出,直投入外面涿州城那紛亂的洪流當中。
看著蕭干氣定神閑的模樣,誰也想不到他居然以如此身份,經自己為餌,來了這麼一手搶下了涿州城!他麾下親信奚人軍官不用說,對自己大王信服到了骨子裡頭,就連契丹軍官,也無不人人心折。對宋人那場戰事,蕭干只是藏在幕後,一切風頭都讓給耶律大石,徇徇如一庸人,再加上他滿臉苦相的賣相比起耶律大石的豪邁英武更是天差地遠。但是此次鋒芒一現,卻同樣驚人!
常勝軍士卒畢竟還是能戰,饒是這等慌亂的情況下,進入了混亂的肉搏當中,還是下意識地,進行著廝殺,越來越多地涌過來,將那些黑甲騎士推出了營門,寨牆上也有人上來了,張弓搭箭,只是攔射。
※※※
在這個時候,城外的吶喊衝殺聲音也響了起來,雖然比起就在城中近在咫尺的變亂轟響要顯得遙遠飄渺許多,可是衙署當中,誰不是萬軍當中廝殺出來的,這不詳的微弱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那種萬馬奔騰敲擊地面低沉微弱的顫抖,那種大軍沖陣每個人不由自主從丹田裡頭髮出的低沉呼嘯聲音,怎麼也無法被涿州城的喧囂變亂和-圖-書掩蓋住!
這些加在一起,終於讓南門營寨徹底崩潰,寨牆上的人朝下跳,而下面的人則上來要翻牆跳出去,營門口的抵抗變得微弱,剛才還在不住後退的黑甲侍衛們再度殺了回去,短短一瞬之間,營門口屍首堆積的已經層層疊疊,黑血橫流,將馬蹄染得通紅!
「來得及!俺們廝殺漢子,命還有一條!」甄五臣只是紅著眼睛頂了回出,郭藥師卻只是扯著暴跳如雷的他不放手。
這些預先埋伏在數里之外的搶城之軍,全是騎兵,不帶攻城器械,因為開城全指望的是內亂的董小丑部,而蕭干此前也拔乾淨了常勝軍在涿州外圍的哨卡堆撥,可以將這大隊騎兵埋伏得非常之近,這一旦動起來,來勢若電!
才入大門,就看見七八個渾身是血的侍衛拱衛著蕭干,周圍同樣全是屍首,還有十幾個跪著的常勝軍將佐,蕭干微笑著坐在那裡,郭大郎立在他身後,蕭干臉上,只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可他身上,也滿滿的都是呈噴射狀的血跡,可以想見,這位遼國重臣,四軍大王剛才經歷了怎樣一場險境!
蕭干預備的撲城大軍,卻沒跟常勝軍上下留太多的時間,他隨身帶來的那幾百精銳,轉瞬之間已經將陪著他們的常勝軍數百甲士殺散。不小黑甲侍衛已經上馬,不管不顧地只是朝著營寨衝來,在他們身後,是大隊大隊不斷湧來的契丹軍,奚軍。天空中此起彼伏地拉出長長煙柱的火箭,呼嘯聲幾乎如海潮一般翻卷過來,這一切景象更加重了南門外營寨的混亂!
轉瞬之間,兩支人馬碰撞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一瞬間翻身落馬。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城內傳來的歡呼聲響徹雲宵,接著就看見南面城門抖動幾下,轟然大開,無數人從城中涌了出來,只是將如林長矛朝天舉起:「開城了!開城了!」
甄五臣愣了一下,頓時就大吼出聲:「俺不甘心!直娘賊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涿州就不是俺們的了?還有那麼多的好弟兄,六臣還在衙署裡頭!」
大遼雖然風雨飄搖,但是尚有大石林牙和蕭大王在,未嘗沒有起死回生的機會!
數百親兵,有的仍然在大門口,列成一排排的長矛陣型,朝裏面猛刺,親兵都頭正滿臉青筋地大聲下令,要調強弓和大盾牌過來,中庭牆上,噼里啪啦的不斷有渾身是血的郭藥師心腹將領朝外頭翻,得脫劫難的他們,一個個臉上都是驚魂未定,發出自己都不知道意義的呼喊聲,那些脫險的軍官,只是朝矗立在那裡的郭藥師涌過來,有的指著裏面,有的指著外面,亂紛紛的攪成一團,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每個人都在扯著嗓門兒大呼,可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在喊的是什麼,濃煙從內向外翻卷,就如層層烏雲,直壓在城頭!逃散的常勝軍士卒如蟻巢覆水一般,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只是四下亂跑,而大隊的契丹奚人騎士,則如趕羊一般地驅殺著他們。
郭藥師和甄五臣帶著幾十騎從側面掠過去,這一掠襲,就是幾十名契丹騎兵落馬!
甄五臣滿臉都是血沫碎肉,紅著眼睛只是還要追著人砍殺,他手中鐵鐧早就打丟了,換了兩柄直刀,也殺得刀刃口倒卷,郭藥師只是一把扯住這個必腹愛將:「快,趕去南門!只要封住城門,事情還有可為!」
他擺擺手笑道:「男兒大丈夫,又是這麼個世道,難道要象女人似的?那還不如趁早自己抹脖子,那就平安了,要是某不來這一出,這涿州得打多久,南人打硬仗不成,揀便宜可有一手!」
一個將領起身恭謹回話:「大王所言正是,郭藥師搜羅殘部,已經朝西門外潰出,那裡這幫喪家之犬還有一個營寨依託,郭藥師新領騎兵,給他們斷後,只是朝西面逃,俺們已經遣了人馬去追……」
雙方一時間廝殺得比剛才還要慘烈了十倍!
郭藥師紅著眼睛回頭,還沒來的及說什麼,就聽見勁厲的破空聲響動,一支羽箭,從后如電而來,順著甲葉縫隙,一下沒入郭藥師右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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