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燕雲亂
第五十四章 攤牌
郭蓉只是不動,倔強地昂頭看著蕭言,嘴腳隱約有絲殷紅,但她的眼神卻是毫不退讓。
那麼這個大宋,就該如歷史一樣滅亡!
極目遠望,山川依舊,人事卻非。
白梃兵和勝捷軍將士靜默一下,突然發出一聲歡呼:「渡河,渡河!」
「蕭兄?」
馬擴繃著一張臉,只是不說話地看著蕭言,蕭言卻白著一張臉,對他勉強一笑「馬兄,我意已決,請大家過來吧……」
太祖北伐,數萬兵馬都遭失敗。太宗北伐,十萬大軍崩潰,太宗身帶箭傷。此次十五萬西軍精銳北伐,在白溝河遭致慘敗……而此時此刻,這個小白臉蕭宣贊,只帶著一個弱質纖纖的少女,隻身而前!
這個時候,蕭言只是冷冷一句:「想你爹活,就不要動!」
這邊才安靜下來,那邊又傳來馬蹄響動的聲音,大家回頭過去,卻是郭蓉策馬緩步過來,她白著一張臉,同樣眼睛一眨不眨地只是看著蕭言,等走近了她才低聲問道:「姓蕭的,你不是去易州?從你選的這條路,我就覺得不對,一開始還以為你是故意選此路,以瞞著眾人,卻沒想到,你想的卻是取涿州?」
畢竟謊報軍情在前面的是自己!
「不去了,俺們宋軍,卻不是你功名富貴的張本!你當郭家好女婿,你一個人去,俺們當兵的雖然命不值錢,卻再不為了這個替人賣命!」
大家看著蕭言摸了摸小啞巴的頭髮,蕭言身影,最先沒在了河岸之下,然後就是小啞巴輕盈的身影一閃,一點都沒猶豫地緊緊跟上。
蕭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聲道:「馬兄,將我們手下那幾個差遣,還有李虞侯,丘指揮叫來吧,我有話要說……」
郭蓉手閃電般地一抬,就抓住了蕭言胳膊。她氣力好大,又是含恨,咯吱一聲,蕭言只覺得眼前一黑,只覺得自己手臂骨頭似乎都要斷了!
岳飛幾人也在人群之中,岳飛臉上先是一怔,牛皋在那兒脫口問話而出,岳飛卻一把攔住他。岳飛臉上只浮現出一點淡淡的笑意,誰也不知道這未來絕世名將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麼,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蕭言。這些人當中,就韓世忠從頭到尾一聲未出,臉上表情都一動不動,只是懶洋洋地在那裡挖著耳朵,蕭言說什麼,彷彿都和他漠不相干。
馬擴又問了一聲,蕭言這才驚醒,啊了一聲,咬咬牙齒,他媽的,這就說吧!自己本來打算過了河,離涿州不遠再明白告之一切,到時候讓他們進退兩難,自己逼迫他們跟著自己冒險到底的把握更大一些……
前面突然傳來聲響,卻是三五個白梃兵護衛著甄六臣小跑了過來,幾個人身上都是水淋淋的。奔到馬前,甄六臣單膝跪下回報:「兩位宣贊,河上已經連好五道皮索。俺兩個弟兄已經渡河過去了,全都照應好了,對面鬼影子都沒有一個,皮索都結實可靠,只等宣贊下令渡河!」
他再也不看郭蓉,只是轉頭看去,對著李存忠和丘虎臣,對著數百名已經圍成一圈的白梃兵和勝捷軍。這個時候,他的目光掃過,大家不像剛才那樣昂然對視,紛紛地低下頭去。
白梃兵和勝捷軍圍過來得更多,他們也多少https://m.hetubook•com•com聽明白了一些,前頭數十人,也頓時發出嘩聲。只是支持他們帶隊的將領。無數雙不可置信的目光只是投向獨立馬上的蕭言,笑罵聲音此起彼伏,剛才的肅靜整齊,完全不見了蹤影,不少人扯著馬韁就要掉頭,白溝河邊,一片人喊馬嘶的聲音!
丘虎臣嘆口氣:「直娘賊,此次你為主領大隊,俺不過為副,俺可不是潑韓五,一輩子拿違抗軍令當飯吃!」
「為何不稟明兩位相公!」
這一掌蕭言吃奶的氣力都快使出來了,以郭蓉強悍,都被打得閃開幾步,臉上五指痕迹殷然,旁邊甄六臣虎吼一聲就要撲上,卻被郭蓉猛地伸手攔住。
在自己身後,是數百名白梃兵,正在黑暗中靜靜地等待,這些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卒。在黑暗中,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如幾百名鬼魅一般安安靜靜地只是散布在周圍。主隊,後衛,兩翼哨探不用蕭言下令,就已經分派得井井有條。蕭言和馬擴,也別指望在這些白梃兵和勝捷軍當中能插手進去。楊可世和王稟借兵給他們,固然已是天大的人情,但是可沒有把這些他們最為倚靠的實力送給他們!
郭蓉一句話,讓剛才安靜下來的李存忠和丘虎臣又爆發出更大的聲浪。
他回頭招呼一聲:「弟兄們,走嘍!」
說罷,他同樣越眾而出,催馬向前。
上次那場戰事,他正出使燕京城。雖然往來遼地,但是此次之行,是第一次以軍人身份踏足這片分離漢家百余年的土地!
……老子要過河!你們過不過來,隨你們的便。可是向前一步,也許就是功成名就,也許就是無愧平生!這麼大一個大宋,就沒有幾個血性男兒,看著弟兄們屍骨拋在對岸,無人收揀,連再北渡的勇氣也沒有?那你們趁早迴轉陝西吧!老子就是一個人,也會把涿州搶下來……不過你們倒要好好想想,回到陝西,如何見你們那些犧牲袍澤,遺留下來的家小!」
郭蓉只是臉色蒼白,身子微微發顫。
再然後,卻是聽見韓世忠哈哈大笑的聲音:「痛快!痛快!俺老韓就盼著這麼一個機會,聲名達于君前,立功足至封侯!守在營里,悶也悶死個人!不就是奪個涿州么?有什麼鳥打緊?」
在這夜裡,有如一副讓人看后,胸中只有一口氣在鼓盪的畫面。
李存忠和丘虎臣,對蕭言和馬擴自然是恭謹,但是也有一種淡淡的傲氣藏在背後——或者說這兩員中層將官都懶得隱藏。他們都是宿將,不知道打過多少仗了,馬擴倒還罷了,是熙河軍出身,多少有一份香火情在,蕭言這個小白臉,就算有點膽氣,有點功勞,但是他見過多少仗?
蕭言只是惡狠狠地看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郭蓉:「老子做什麼決定,以後你這個女人少插嘴!你要知道,常勝軍存沒與否,就在老子一念之間!退下去!」
後面靜默列隊等候的白梃兵和勝捷軍也被驚動,以為這裏出了什麼變故,紛紛拔出兵刃,就聽見一片兵刃撞擊的聲音,幾十騎圍了過來!
蕭言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人人動容。馬擴更是眼睛發亮。他對蕭言和_圖_書半是佩服,半是敷衍。這個時候卻是全然地佩服了。此人大才,吾不如也!不僅有膽色——這個不難,豁的出去就行了。可是能在如此艱巨的局面下,還能冷靜地找出應對的辦法,就不是常人所能為之!大宋北伐之師,在如此混亂軟弱,分崩離析之際,突然得此人才,只能說是大宋之福,漢家之福。
蕭言的眼神只是挑釁地看著眼前無聲的將士們:「西軍守邊,在陝西諸路,在西夏賊子面前,沒有一個退縮的。你們家都安在陝西諸路,知道給西夏人殺進來是個什麼下場……老子告訴你們,大宋北伐大軍再這麼耽擱下去,女真人會奪了燕雲之地,會對大宋居高臨下,會對大宋虎視眈眈,他們到時候會毫不猶豫地殺過來!這個時候你們都沒有渡河北上的勇氣,沒有試圖挽回一切的勇氣,到時候,你們就有膽子抵抗到底了么?去你媽的吧……河北陝西,都是大宋土地,你們是邊軍,不為國守邊,還能幹什麼?想想在白溝河北,死的那麼多大好兄弟!」
蕭言只是指著北面:「……老子要過河,因為眼前就是唯一一個機會!老子要帶著你們作為大宋北伐大軍復讎之戰的先鋒!宣帥為何派老子和馬宣贊來揀選你們?兩位相公為何這麼信任老子?那還不是因為他們知道這就是成敗之機!
白梃兵統領是一個虞侯使李存忠在統帥,而勝捷軍的統領是一個指揮使叫做丘虎臣的在統帥。兩人當中似乎已經得到將令,以李存忠為主,丘虎臣為副。沒有再碰到一個兩宋之交的有數名將,當時蕭言還惋惜了一下,畢竟兩宋之交的名將,至少八成出身於西軍當中!
月色極好,人們已經可以看見蕭言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河中,他抓著皮索,只是緩緩向前。一馬當先,河水拍擊在他的身上,只是濺出了白色的水花。小啞巴小小的身影,只是吃力地跟在他的後面。而對岸就是遼國土地。
馬擴身影一閃,也跟了上去。李存忠和丘虎臣對望了一眼。李存忠只是呼呼喘著粗氣,突然罵了一句:「直娘賊,死便死了,被人瞧不起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俺走了!老丘,你去回報兩位相公!」
現在對他們的一應命令,都是馬擴用商量的口氣給他們布置,或者蕭言通過韓世忠,居間聯絡一下。這個潑韓五笑罵一陣,倒也能把差事辦下來。
誰不知道他是連官家都親自召見過的,童貫對他也是重用。楊可世和王稟見到他都是客客氣氣,他這一聲喝,幾個人這才憤憤地收住聲音,李存忠和丘虎臣胸口起伏,臉已經完全沉了下來,只是不忿地看著蕭言,渾身都繃緊了,彷彿只等蕭言一說完,他們就要掉頭回去!
馬擴笑道:「蕭兄,你已經夜渡過一次,這次俺給你搶個先,打個頭陣如何?」他一句換說出,那邊蕭言卻沒有反應,他微微有點訝異地側頭望去,就看見蕭言騎在馬上,只是獃獃地出神。
蕭言不動聲色,只是淡淡道:「這裡是我與馬宣贊做主,有什麼事情也是我們一肩挑了。李虞侯要是對本宣贊有什麼不滿處,將來碰上楊相公了,參我一本就是。」
幾人趕到和-圖-書近前,都紛紛下馬,只是朝蕭言叉手行禮:「蕭宣贊。不知有何吩咐?」
「……原來常勝軍知,郭家的人知,就是俺們不知道!你只是瞞著兩位相公!」
這些都是小節了,現在自己也沒心思琢磨用什麼手段大展王霸之氣將這數百精兵收復……自己到底該什麼時候攤牌?
他們這次選擇夜渡的地點,已經不是從留下的戰場那裡穿行了。一路行來,並沒有看到什麼遼人遠攔子哨探的蹤跡,蕭言只是選擇了一條通往涿州最近的道路,晝夜兼程,直抵白溝河前。
打女人的感覺,真他媽的壞……蕭言收拾起一時有些紛亂,有些心軟的心情,只是冷冷地看著郭蓉:「我是宋使!是大宋的兵部左司郎中,是大宋北伐宣帥府的贊畫!大宋從來不欠郭家什麼,而你們郭家也不過是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才選擇南歸,我所作所為,天經地義第一要為大宋,這點,你一定要明白!」
不知道河水當中夾著了什麼重物,撞上河岸礁石,在這寂靜的暗夜裡突然發出轟然的聲響。
接著就看見一個高挑的人影一閃,卻是郭蓉也從前頭趕了過來,她也聽到了馬擴傳的令。在遠處她就勒馬站下,只是毫無表情地看著蕭言,容色清冷無比。看到蕭言將目光投了過來,郭蓉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蕭言瞧見,不過淡淡一笑。
李存忠和丘虎臣互相交換著眼神,一句換也說不出來,剛才胸口滿滿的氣憤,這個時候似乎突然就消退很多,這個小白臉宣贊,說的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啊……
李存忠心下不快,當下就粗聲粗氣到:「蕭宣贊,這個時候,可不是軍議的好時候!俺們四五百人馬,蝟集成好大一坨在這裏。要是有遠攬子潛伏,俺們都得雞飛蛋打!渡河最是危險不過,就怕人半渡而擊,俺們耽擱的時間越少越好。什麼事情,蕭宣贊不能到白溝河對岸再說?」
原來橫在河面上的遼軍浮橋,已經被耶律大石他們撤軍之後,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只有黑暗中還矗立著幾個殘存的橋樁,在河水拍擊下,彷彿在載沉載浮。
牛皋王貴湯懷張顯幾個同是而出。都不回頭,只是向北而去。
蕭宣贊啊蕭宣贊,結識以來,你就沒讓俺們失望過,這次也同樣不會!
蕭言一聲不吭,只是跳下馬來,朝恨恨看著自己的郭蓉走去,郭蓉看到蕭言走來,同樣跳下馬來,只是大步迎上。場中聲浪稍息,只是看著他們。蕭言走到郭蓉面前,兩人個頭幾乎平齊,目光撞在一起。蕭言冷冷一笑,揮手一個巴掌,就朝郭蓉打了過去!
馬擴突然暴喝一聲:「聽蕭宣贊說話!要進要退,等蕭宣贊說完再決斷也不遲!」
蕭言在馬上只是冷著臉不動,抱拳還了一禮,連馬都不下。李存忠和丘虎臣微微有點怒氣,你這宣贊,好大架子!俺們是相公借給你使的,又不是你的麾下,俺們一個不賣力,你這宣贊,都不知道到哪裡哭去!這般喬著摸樣,卻不知道做給誰看!
後來就忍不住好笑,現在岳爺爺在自己麾下效力,已經是難得的福氣了,自己還憑什麼來招攬更多的人才?先把常勝軍拿下來再說吧……
如果這個時代的hetubook.com.com人,都沒有幾個男兒挺身而出,為最不可為之事,那麼自己的努力,又有什麼作用?
自己已經義無反顧,寧願選擇在這歷史前面撞得粉碎。而自己身邊這些兵馬,卻是真真切切活在這個時代的,而不是如自己一般穿越而來。
「一群孬種軟蛋!大好的功績,雙手捧在你們面前,都不敢要!」蕭言呸了一聲,語調比剛才還要冷上三分。
大宋宣和四年七月初四,蕭言再次北渡白溝河。雖然這麼說很俗氣,可是,歷史真地開始向著不同方向轉動了……
少女身上,綻放出比冰還冷的氣息,比劍還鋒銳的殺氣。每個字吐出,彷彿都有風刀霜劍蘊含其中「……姓蕭的,你想的還是取下涿州,作為接應宋軍的依仗,想著還是自己的功名富貴!我爹爹卻在易州,望援心切!從此我們分途,就是我一個人,也要去易州救我爹爹!」
蕭言看著眼前河水,只是出神,半天沒有發出聲音。在他身邊的馬擴同樣出神地看著遠處山川大地。可以看出,這個三十不到的英武青年,同樣心潮澎湃。
人群當中,岳飛長嘯一聲,當先而出。
馬擴一怔,臉色也沉了下來。他一直在裝糊塗,可是現在蕭言是象要在渡河之前攤牌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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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真他媽的蠢,平日里英姿颯爽,這個時候就不知道用心思了!我們去易州,那不是自投羅網,一路行來,遼人在涿州正面都沒有張開遠攬子,只能說明他們將主力都帶去了易州,郭藥師不死,易州不下,蕭干一番冒險,就成了白費,郭——董大郎更是寢食不安!蕭干更要回燕京和耶律大石去爭權奪利,他也要速戰速決!現在涿州空虛,不奪回涿州,難道真的去易州硬碰硬!只要涿州一下,蕭干就馬上明白,旦夕之間收拾常勝軍已經成了泡影,他還得趕回燕京去!這時間,他耽擱不起!就剩下一個董大郎還怕料理不了?郭藥師要是在易州連這幾天都支撐不了,那麼他也不配在這亂世,在這燕地生存。」
而岳飛,只是在人群中淡淡而笑,他看一旁的韓世忠,韓世忠只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馬擴緩緩回頭,掃視了白梃兵和勝捷軍一眼,低聲道:「兩位相公難道不知道蕭宣贊隱瞞了些什麼?涿州變故,只要兩騎探馬,就足以打聽清楚。兩位相公,為什麼沒有派探馬?你們還不明白?這功勞,你們不想要,俺馬擴想要!回去轉告兩位相公,蕭宣贊和俺,渡河去了!」
蕭言看著黑暗中這河水,只是搖頭苦笑。自己算是和這白溝河幹上了,穿越以來,來來去去的已經不知道經行了幾次了。
郭蓉立在那裡,一雙大眼,裡頭只有莫名的波光在不住閃動。
一番話說完,蕭言掉頭就回到自己坐騎旁邊,翻身上馬,誰都不看,只是昂首向前。所有人都目送著他的背影。看著蕭言走到河岸邊上,一個騎馬的小小身影飛快跟了上去,誰都知道,那是蕭言不可稍離的啞巴侍女,小啞巴從來都是最討喜的,一路行來,誰不喜歡這個星眸如夢,笑顰甜甜,而且手腳勤快的女孩子?
馬擴身份貴重,遠過蕭言。
馬擴冷著臉點點頭,策馬而出,低低傳令。黑暗hetubook.com•com中就聽見馬蹄聲音響動,卻是岳飛,韓世忠,李存忠,丘虎臣等人都趕了過來。岳飛他們還好,已經有過一次夜渡的經驗,李存忠他們兩人神色卻微微有點緊張,不知道蕭言召他們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人群靜默了一下,馬擴別過臉去。其他人臉上,卻是各色各樣的表情凝固在一起。在這一瞬間,似乎連時間都停住了,只能聽見河水響亮,不分晝夜向海奔流而去的聲音。
「宣贊,為何不和俺們說?」
「大小姐!」
自己攤牌之後,究竟會有多少人跟著自己過河?還是乾脆來一場卷堂大散,丟下自己一個人——最多還有小啞巴岳爺爺他們罷了,孤零零的在這兒?
人群突然爆發了出來,在這一刻,大家都忘記了壓低自己嗓門兒,只是吼了出來,聲音在暗夜裡傳出去老遠,樹上棲鴉,一驚而起,繞樹飛舞,只是啞啞而鳴!
一句話頓時就說得郭蓉渾身一震,不知不覺地鬆手,蕭言那巴掌再度揮出,啪的一聲響亮,就重重地落在郭蓉的俏臉之上
岳飛混雜在人群中,只是不住地微微比著手勢,讓王貴幾人不要出聲,牛皋要說話又不能說話,只是漲得滿臉通紅。岳飛不住地看著蕭言,這沉穩青年,眼中滿滿的都是信任的神色。
蕭兄弟哇,你為什麼不撐到涿州城下再說?到時候,那些白梃兵想退也退不得了!
白溝河一川白亮的河水,只是嘩啦啦地橫在前頭。
「……蕭宣贊」
……郭大小姐,對不起啦。這個時候,只有借你鎮鎮場了……
李存忠一怔,只是忍氣低下頭來抱拳不語。
馬擴答應了一聲,揮手讓甄六臣退開。甄六臣卻只是眼巴巴地看著蕭言,郭蓉帶著小啞巴也在前頭,這個時候同樣不住回頭而望。他們都是知道底細的,同樣也提心弔膽,真不知道蕭言要瞞著這些大宋官軍到何時!
可是這又何必?此去九死一生,非懷必死之心,不能指望成功。與其到時候讓他們三心二意,何苦現在就讓他們同樣做出抉擇?
他轉頭向北,大聲道:「老子不怕告訴你們這些直娘賊,老子本是遼東之人,南歸大宋,得宣帥賞識,才當的這個兵部左司郎中,才當的這個宣帥府贊畫!老子在遼東行伍之間,親眼見到了,兵火交亟之下一個國家,到底是什麼慘狀!遼人擊敗你們,深入宋境百里,一路過來,你們都已經看見,短暫戰事,已經將大宋河北邊地糟蹋成什麼樣子……老子在這裏,可以再告訴你們一句,在遼國之北,還有一個比契丹人更要兇悍十倍的女真!」
看著眼前混亂景象,蕭言在心裡頭微微嘆一聲。自己穿越以來,似乎做的都是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真是何苦來哉……還不如就在河間府裝孫子呢,到時候往汴梁一躲,享享福再說,四年半以後反正還有一個南宋……
場中聲浪,不知不覺地平息了下來。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眼前一切。
蕭言目光在眾人臉上緩緩掃過,所有人都不知不覺地都屏住了氣息。到了最後。蕭言只是淡淡一笑:「我們此去涿州,卻沒有人接應我們……涿州已被遼國四軍大王蕭干奪下,郭藥師出奔易州,而我們是去奪回涿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