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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歸

作者:天使奧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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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誤 第五十六章 暴雨(7)

第二卷 汴梁誤

第五十六章 暴雨(7)

岳飛板著一張臉:「軍中戒酒。」
岳飛瞧瞧他,韓世忠不過三十齣頭的年紀,正是最壯盛的時候。又是差不多算是在軍中長大的,似乎不知道什麼叫累。輪著他接應四下巡哨軍馬的時候,帶隊騎在馬上一天一夜不下來這傢伙還是行若無事。蕭言定下來一日夜間就要結束戰事,韓世忠只要賴了先鋒的位置,只怕就要包打全場了,如何還能留給他岳飛接力的機會。正要拒絕的時候,轉念又是一想,遼人末世雙璧,自己已經殺了蕭干,這耶律大石就留給韓世忠罷。雖然只要蕭言下令,他是絕不猶豫奉命行事,但是引軍蹂躪這些多是流民百姓雜湊起來的復遼軍,岳飛真有些提不起勁來。
貂帽都雖然號稱只是一都,但是足有近三百騎,近日雖略有損耗,也還有二百五十騎左右,比起三百人一指揮的騎軍也差不了多少了,帽子戴小一點,也是防止別人議論蕭言身邊親兵親將太多。以貂帽都兵力,足可作為一個騎軍指揮驅馳!
韓世忠翻翻眼睛,斜睨著岳飛:「你也感覺出來了?」
擊敗復遼軍是沒什麼疑問的,但是殺透三十余里復遼軍縱深,耶律大石有足夠預警時間,最後還要將他粉碎,就是一件分外艱巨的任務了!
「貂帽都已經掙下了貂帽之勛名,俺們也和女真韃子死戰了,也奪下了死韃子頭上貂帽,現在戴著倒似名不正言不順。現在也該讓俺們自己去掙勛名了!」
岳飛鬆了一口氣起身,和韓世忠一起盯著蕭言,想讓他趕緊拿出一個決斷出來。
他看來也帶了幾處傷,身上甲胄已經解下,用白布匆匆裹扎了好幾處,血跡從白布裏面湮出來。手裡死死抱著一個油布牛皮包裹的紙封,火漆已經有點化開了,大致還是完好無損。這牛皮油布紙封上還濺了不少血痕,不問可知,正是張顯所流!
張顯仍然堅持行禮下去,沉聲回稟:「張顯幸不辱命,將老種相公交於宣贊的緊急軍情傳遞迴來,交於軍前!卻不知宣贊何在?」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蕭言完好的那隻胳膊重重向下一劈。彷彿營寨當中就亮起一道閃電也似,讓軍帳中諸將忍不住都閉了一下眼睛!
蕭言也不在意,見韓世忠上前,也就點派了他:「以前領著重騎,總頓在後面,難得有看見你韓世忠驍勇的時候,這次就看你的本事!看你以前在西軍中那麼大聲名,到底是不是名不副實!全軍埋鍋造飯,今夜好好休息一陣,明日就是你韓世忠領軍而出,從天明到入夜,全軍不做絲毫停頓,直取耶律大石!」
※※※
張顯將牛皋擠開,站在自己慣常站著的位置,昂然道:「宣贊裹創仍然處置軍務,俺何等人,焉能就自己躺著?扈衛宣贊,還是末將差使,交給別人,俺也不放心!」
老種意思,韓世忠岳飛兩人都能明白。亂軍大起,朝中未必沒有懷疑是西軍和蕭言自己捲起的,要是有耶律大石頭顱在,就足可在這上頭將其撇清。耶律大石此人,有足夠的份量捲起這一場亂事!當日蕭言利用甄六臣起事,想得還是簡單了一些。後來失卻控制,打出了耶律大石的旗號,老種反而在燕京城中更沉得住氣,老狐狸之所以為老狐狸,就是因為看到了這上頭的好處。
諸將追隨蕭言走近帳中,看著他吊著一隻胳膊走上上首。張顯才躺下休息,也許是被合營歡呼之聲驚醒,才知道蕭宣贊已經回返軍中。頓時就穿著一身布衣布袍,來不及扎束停當,就趕了過來。從諸將當中奮力擠到前面,看著蕭言在那裡吊著一隻胳膊,還來不及見禮,就狠狠地瞪了在蕭言身旁侍立的牛皋一眼。
可是現在出兵,汴梁那裡消息未至。要是自己將亂軍掃平了,汴梁那裡其實還未曾做出最後決斷,自己豈不是就少了要挾朝廷最重要的一個本錢?到時候不要平白出力流血,反而不討好!既然如此,自己又何苦冒著奇險,掀起這場亂事?
看著岳飛韓世忠立在當下,張顯憋著的一口氣,這個時候才算是長長吐出,身子頓時就有些搖搖晃晃。他身側幾名貂帽都甲士更是不堪,有的人腿一軟就坐倒在地。
正要出門之際,軍營當中,突然傳來一陣更大的喧嘩之聲,還夾雜著歡呼之聲,剛開始還是一處,接著就是所有地方都開始歡呼起來。歡呼聲中就夾雜著兩個字的,震入每個人心底:「宣贊,宣贊!」
……也許汴梁那裡消息已經出來了?如果不是感到汴梁那裡已經就要最終定局,燕京城中那些不樂於見到自己上位,武臣集團和_圖_書勢大難制,甚而西軍當中別有心思之輩。如何會如此貿然行事,挑戰老種威權,行此倉促之事?如果自己運道好,說不定就一邊掃平亂事,一邊就能等來汴梁那裡自己最終想要的消息!
數百軍馬,從雨幕那頭疾馳而來。最西面的營寨最先發現蕭言大隊蹤跡,頓時就將這要緊消息傳了過來。韓世忠和岳飛在營門口等候不過少頃,就已經能看見蕭言身影。
老種急若星火催促蕭言出兵,誰也沒有想到,老種竟然鎮不住西軍!現在汴梁消息未至,這提前出動軍馬掃平亂事,能不能得到預期的結果,誰也沒有把握。
大雨同樣也落在這綿延廣大的營盤四下,將這營盤籠罩在蒙蒙雨霧當中。哨探輕騎仍然冒雨在這營盤當中進進出出,可是因為雨勢影響,往日派出輕騎哨探足可掌握二三十里方圓的動靜,雨勢中這距離縮短了至少一大半。營地裏面,輔兵長夫忙著四下排水,烘乾馬槽裏面換出來的稻草,在營地四下疏浚修補排水溝渠,每個人都是一副忙碌模樣。誰都知道,雨勢起后,營中坐鎮的韓岳兩位將軍就將營中一切盯得更緊了,營中那些戰兵,更是枕戈待旦,彷彿隨時都會將他們調出去廝殺一般,全軍約束得更嚴,這個時候要撞在兩位將軍手裡什麼,說不得就是軍法伺候。
岳飛眉峰皺得愈發的高了起來,臉上全是沉重之色:「……良臣兄,你說此次局面若要發動,就在這幾日了?可是如此大雨,我們神武常勝軍馬上威風,一下子就削去三四分,掌握敵手行蹤也難,更不用說,宣贊這個時候還不在軍中!」
岳飛也不和他爭,只是叮囑了一句:「全部輕裝,調最好坐騎,人人備馬兩匹,選最好騎士,用最快速度將宣贊接回來!」
韓世忠和岳飛震愕對望,蕭言出發不過是兩天前的事情,連頭帶尾不過三個白天兩個晚上,就已經從檀州殺回來了?蕭宣贊此次速去速回,看來也是拼了性命了!
這一句更是火上澆油,蕭言所部軍將都是從好幾個源流雜湊起來的,或者是西軍中不得志的,或者是如岳飛等人這樣火速提拔起來的,或者乾脆就是燕地降軍將領。又是一個全新的團體,大家暫時還未形成太過嚴密的高下之分,或者是一個個派系。大家正是要在這個新生團體當中野心勃勃奮力向上,早點佔據有利高位的時候。蕭言這一番鼓動,當真是打進了每個人心底,讓帳中那些現在直領一個指揮的中層軍將們,頓時忍不住就要高呼出來!
每個人胸中,這個時候忍不住熱血都開始突突的朝上涌。在野外頓了這麼久,最後宣贊的決斷,將大家胸中鬱氣,在這一刻幾乎都完全抒發了出來!
不僅岳飛動容,連在那裡老神在在的韓世忠都一下站起,將手裡湯碗丟得老遠:「快讓張顯進來!」
張顯一怔,卻沒想到自己冒死趕回,蕭言卻不在軍中!檀州平亂,檀州那裡又發生什麼變亂了?自己不在蕭言身邊,誰帶領貂帽都扈衛宣贊?幾個念頭頓時在他腦海里撞在一起,他又的確又傷又疲,頓時眼前就是一黑,差點暈過去。他咬緊牙關才未讓自己倒下,一拍胸脯:「俺去接應宣贊回來!岳哥哥,你放心,俺倒不了!俺是宣贊貂帽都指揮,如何能不隨扈宣贊?」
※※※
腦海當中,各種念頭紛至沓來,糾纏在一處。可是面上蕭言仍然不動聲色,連剛才的笑意似乎還有一絲掛在臉上。他看了岳飛一眼,淡淡道:「此次事急從權,恕你無罪。以後這等事情,能免則免,我也不會在要緊關頭輕易離開了。」
大雨當中,韓世忠和岳飛肅立中軍大營門口,營門大大敞開,一應軍將,全都在營門恭候。
放在之前,耶律大石在蕭言掌控之中,拿下他頭顱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現在耶律大石失卻掌控,復遼軍幾十萬當中,豈是能穩穩的說就能殺死耶律大石的!
在離復遼軍所控制區域西北面十余里處,就是蕭言主力所在大營。除了蕭言帶去檀州五六百騎,派往高粱河南哨探二三百騎。在此大營中,足有輕重騎軍近四千人,再加上輔兵火夫,隨軍民夫,此處綿延營盤,足有七八千人,再加上萬余戰馬,數千馱馬挽馬,大車千余,足足佔據了好大一塊地方,立下了六七處營寨。
在走到自己中軍大帳的這不長一段路程當中,蕭言胸中幾經起伏,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決斷!自己身為統帥,也就是用來在這緊要關頭做出這等決斷的!
蕭言沉著一張臉和*圖*書,本來他現在這番輕鬆作態,都是強撐著的。倒不是精神上有多疲累,在去檀州除掉董大郎這個附骨之疽,再化解了自己耿耿於心關於郭蓉這個心結不少之後。他只覺得說不出的輕鬆,彷彿天下之事沒有不可為的。——實在是身體有些支撐不住了。他肩背處的負創實在不淺,流得血只怕有兩大碗了,不過休息了兩個時辰,就冒著大雨再度不眠不休地趕回自家軍中,身後貂帽都兒郎都多有在馬背上直不起腰來的,他一個傷號還能好到哪裡去?眼前只是一陣陣的發黑,腳就像踩在棉花堆上,寒雨之中,吐出來的都是燥熱之氣,說不定就很快要大病一場。
韓世忠喝令,張顯只有領命。說實在的也再撐不住了,出帳之前他又想起什麼,回頭稟報:「兩位將軍,俺從燕京出時,老種相公舉止有些古怪。燕京城中說不定就有什麼變故!還有俺能衝出,多虧老種相公庵下親將曲端拚死斷後廝殺,但請兩位將軍派出人馬,多接應一些老種相公麾下兒郎衝出來!」
在他靠近營門口之際,滿營軍將齊齊爆發出一聲大減,全都行禮下去:「恭迎蕭宣贊!」
「貂帽都扈衛宣贊要緊,和俺們搶什麼買賣?要不將貂帽都的名字讓給俺們,俺們來扈衛宣贊,你們將頭上貂帽摘下來!」
他猛地一甩斗篷就要轉身:「俺去接宣贊!」
韓世忠這些牢騷話,岳飛早就免疫了。在帳中轉了一圈,覺得心中老是起伏不定,說什麼也呆不住,一跺腳就要再出帳巡視一圈,再接應幾隻巡哨回來的隊伍問問情況再說。
韓世忠一笑,伸手拿過自己那柄厚重的長柄大刀,愛惜的用一塊絲綢擦擦刀鋒:「臨陣廝殺多了,鼻子總要靈一些。要死人了,俺這口刀總會嗡嗡叫,只有俺老韓聽得見!還能聽到就要當鬼的人的哭聲,勾得俺手痒痒!
牛皋這粗漢的嘟囔,滿帳軍將自然無人理會,岳飛向蕭言稟報的時候,離蕭言近一些的最為心腹的軍將都聽見了。人人都在猜測,蕭言會做何等樣的決斷。這兩三日的功夫,夠不夠先將復遼軍徹底擊垮?夠不夠將萬軍當中,復遼軍統帥耶律大石擒斬于馬下?
韓世忠擺擺手:「俺自然會安排,你下去休息罷。幾位弟兄也辛苦了,給他們找一個乾爽地方,要什麼給什麼,務必照應好。另傳俺將令,再遣出幾隊哨探,前去接應老種相公麾下人馬,能救出多少,就救出多少!」
……嘿嘿,鵬舉,你看俺們誰最先領軍衝擊,誰在後面接應?俺老韓歲數比你大上一些,就夠一衝的,沒有你們年輕人長力,先讓俺撞一下就是,接著你再換班接力,最後全功……鵬舉,你看如何?」
蕭言滿意地掃視了一眼諸將臉上神色,笑道:「我麾下總是十七個指揮的騎軍,現在各自指揮就可以比一下了,哪個指揮破敵最快,哪個指揮突進一次距離最深!此次戰事當中,哪個指揮論功第一,我將欽賜指揮獨有勛號。神武常勝軍已經是大宋能戰之第一軍,而這個指揮,就是天下第一指揮!諸君勉之!」
他在那裡下令,岳飛卻捏著手裡的牛皮油布包裹的紙封默然不語。等張顯出去,韓世忠出去又叮囑了派出接應老種所部的軍將幾句,迴轉過來,看著岳飛還默立在那裡不語。當下皺眉道:「這是老種相公交給宣贊親啟書信,現下就調派人馬出去速速接應宣贊回返罷。等宣贊回來,再做處斷不遲!」
既然老種只能遷延兩三天,天幸自己又沒有躲懶,及時地趕回來了。唯一選擇,就是趕緊出兵,搶在西軍前頭先將復遼軍打垮!以五千精騎凌至少有十幾萬人的烏合,這一擊,必須打在復遼軍最為要害的地方!
韓世忠拍腿:「還不就是這麼句話!既然俺們兩人無能為力,不如就在這裏喝點熱的了……你鵬舉要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話,容俺老韓弄點辣的?」
韓世忠擺手:「讓你下去你就下去,站都站不直了,是你扈衛宣贊,還是宣贊扈衛你?養足精神,有你廝殺的時候!」
韓世忠和岳飛對望一眼,岳飛上前幾步將張顯扶起,溫言道:「五哥,你責任已了,下面就是我們的事情了,宣贊趕回檀州平亂,現在說不定正在趕回來的路上。你先下去休息罷,有什麼事情,我與韓將軍自然會料理。」
他目光掃視諸將一眼,冷笑道:「這就慌了?我們一路行來,危急局勢碰見多少。女真韃子和遼人大軍兩個敵人我們都同時應付了,現在這個局勢,算他媽的和-圖-書什麼?韓世忠你一向大大咧咧的,這個時候皺什麼眉頭?原來你就這麼大的膽子?當真笑話!」
蕭言擺擺手,硬充好漢:「男子漢大丈夫,掛點花算個屁。能少了董大郎這個麻煩,條把胳膊暫時不能動,不算什麼……就是路上這場雨煩心,澆得老子噴嚏都打了好幾個,要是沒什麼事情,收拾一間乾爽帳幕出來,我也趕緊補補覺,燕京那頭,還得老子操心!」
岳飛遲疑地看著蕭言吊著的胳膊,低聲問道:「宣贊,你的傷勢……」
岳飛和韓世忠對望一眼,韓世忠朝岳飛擠擠眼,意思就是那封書信是你拆開的,你自己個宣贊說去,俺老韓不擔那個干係。岳飛也不在意,朝著蕭言恭謹行禮下去,低聲道:「宣贊,張顯殺透復遼軍重圍,傳遞老種相公緊急軍情而來,燕京已然不穩,姚古相公要以秦鳳軍先出掃平復遼軍,老種相公最多還能遷延兩三日的時間,要俺們趕緊出兵,先期將耶律大石所部蕩平……老種相公還特意叮囑,此間事了,非得耶律大石頭顱不算得力,請宣贊一定要擒折耶律大石!張顯也不過才至軍中,天幸宣贊來得懲般快,沒耽擱什麼時間!」
統帥之所以為統帥,其最大作用,就在這個上頭,就體現在這最要緊的時候!
他默默點頭,示意退讓。韓世忠頓時就大步上前,昂然道:「宣贊,這先鋒差遣,就交給俺老韓罷!」
牛皋灰溜溜的自覺回歸諸將當中自己的位置,嘴裏還在嘟囔:「宣贊要在郭家小娘子面前賣好,俺也攔不住,這怎麼能怪俺?這親衛頭子,反正俺也幹不了,還是你張老五來就是,以後別再讓俺干這份差使!」
幾名渾身濕透,又傷又疲的貂帽都甲士,簇擁著張顯進來。短短半夜一日的衝殺回自家軍中,張顯似乎就掉了十幾斤肉下去,顴骨已經高高聳起,可眼中神采,還是絲毫沒有減弱處。
韓世忠這一聲喊,張顯才沒話說。他和岳飛親厚,不是什麼大事,總能扯扯蠻。韓世忠卻是和他沒什麼淵源,位置又遠在他之上,他下了令,張顯不敢爭論什麼。蕭言軍中,的確也有著岳飛這一淵源人物,還有韓世忠及西軍出身的軍將之間的微妙平衡在。不過誰也不會說穿就是了,而且大家總體上也算是合作愉快。在這麼一個新生團體當中,向著更大的目標一起奮鬥。
蕭言斜睨著諸將,看大家都是鴉雀無聲,當下就是一笑:「覺得難了?我們必須做到!全軍一律輕裝,連重騎也別想披掛滿身在後面慢慢走。我麾下所有人馬掃數而出。以指揮為單位滾動前進,遇見復遼軍營寨不必繞路,前面騎軍指揮摧破攔路營寨之後,後面指揮超越跟進,如此反覆!將復遼軍打垮,驅趕著他們朝後跑,直到將這十幾二十萬人的復遼軍全軍,攪得天翻地覆!讓驚散之軍遲滯耶律大石動作,讓他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多遠!最後追上他,咬住他,殺了他!一日夜內,就要掃平這已經喧囂了足夠時間的所謂復遼軍!」
就在這個時候,軍帳之外突然傳來了喧嘩腳步馬蹄之聲,正有一大群人馬向著軍帳這裏湧來,岳飛一怔,還沒想明白誰還敢在他嚴令之下軍中喧嘩。這個時候帳幕帘子再度掀開,一名貂帽都親衛一臉喜色衝著岳飛回報:「張副都虞侯從燕京回來了!一路衝殺而出,最後還是俺們一支巡哨隊伍接應上的,遼狗百余死死咬著,殺傷近半才將張副都虞侯搶下來!」
蕭言向張顯撫慰了一兩句就轉向諸將,岳飛大步上前,將老種書信從懷中取出遞給蕭言。蕭言不過淡淡地掃視了一兩眼,就隨手將書信擲下:「都聽鵬舉你說過了,也沒什麼再好看的了,無非就是這些事情。」
岳飛五人當中,牛皋行三,張顯最小。結果牛皋卻給張顯這一眼瞪得有些心虛,灰溜溜地垂下腦袋。蕭言也看見張顯到來,一笑溫言道:「張顯,你做得很好,坐鎮燕雲居間聯絡,最要緊的軍情沒有耽擱,超出我預料的好!傷勢如何?要不還是下去歇歇罷,馬上有你出力的時候!」
韓世忠真是躺著也中槍,無辜地瞪大眼睛,看看左右,最後也只能搖搖頭。可是不得不說,蕭言這幾句輕描淡寫不以為然的話,當真是提氣得很,軍帳當中所有軍將身子更挺直了一些,目光全都熱切地望向蕭言。
韓世忠老大不耐煩地回了一句:「俺還能不知道其間厲害?」
他媽的,自己人事已盡,而人力始終有其極限處,總不可能一切發展變化,都在自家掌控之中。或者說自己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實力地位還未曾能到掌控一切的程度,現在正在是掙扎向上爬的奮鬥時候,有的時候也只有兩害當中權取其輕,選其中一條道路,硬著頭皮朝前沖就是了!
此間消息,韓世忠和岳飛一時間都有些束手無策,忍不住都想起蕭言來了。雖然蕭言廝殺不成,籌謀計策看起來也不過如此。可是他向來都有一個別人難及的地方,蕭言咬得下去牙,敢在萬難之間做出決斷,然後就一直前行下去!
岳飛此刻將老種處傳來的變故告知,蕭言就覺得自己跟打了一針腎上腺素也似,渾身都繃緊了,肩背處創口似乎也不疼了,腦子也清醒了。一下子就覺得又有了精神!
「鬧什麼鬧?俺們這個指揮,當日追隨宣贊率先北渡的兒郎最多,足有二十七個,論功勞論苦勞,再論資歷,怎麼也該俺們了。當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俺們指揮,還有什麼說的?宣贊,下令罷!」
「蕭宣贊從檀州平亂回來了!」
蕭言滿臉都是輕鬆的笑意,在營門外跳下馬來,大步走向韓世忠和岳飛兩人,抬起那隻好手,向眾人還招手示意。走到韓世忠和岳飛身邊,他才輕鬆地道:「董大郎襲檀州,已經為我麾下一個叫蘇明的軍將殺了,檀州無恙。呆在那裡覺得沒什麼意思,我就快快趕回來了,這裏出什麼事情沒有?」
岳飛韓世忠還有一眾將佐,緊緊跟上蕭言的腳步,看蕭言在前面走得穩穩的。誰都看不出來,這個時候蕭言腦海當中,就如翻江倒海也似!
自己不比西軍,西軍不立下這等平亂大功,還有老底子支撐著。自己卻是要立下平燕全功,才能在朝堂當中站住腳!而且自己也絕不能讓耶律大石萬一落入其他人手中。將來也就是自己落在別人手中的要緊把柄!這場亂事,必須在自己手中終結。自己才能撈到最大的好處!
此處正正控撫住復遼軍側背,離燕京也不過九十余里,每日派出的哨探輕騎,還可向燕京方向深入二三十里,復遼所有一切動向,都在蕭言這支軍馬的牢牢掌控之中!
就看見在數十貂帽都親衛甲士的簇擁下,蕭言披著可以隔擋雨水的細密貂毛斗蓬,吊著一支胳膊。雖然臉色蒼白,一臉倦色,卻仍然目光中鋒芒不減,走在隊伍最前頭。
說話之間,岳飛就一下抹開火漆,將油布牛皮紙層層包裹拆開,裏面只有一封薄薄的書信。岳飛毫不猶豫地取出書信,展而閱讀。韓世忠在一旁冷眼看著,看岳飛神色越來越凝重,最後才動問道:「什麼要緊事情?」
……卻沒想到,鵬舉你也能聞出些味道出來。再加把氣力,說不定就趕上俺老韓了!要是耶律大石想趁著這場大雨來什麼花樣,俺們還真是不容易抓著,就算燕京或者汴梁那裡,俺也總覺得差不多了,在這裏呆了這麼久,再有什麼皮也扯乾淨了。各人有什麼心思,也該攤出來了!」
韓世忠索然無味地嘆了口氣,再不多說什麼,從火爐吊子上傾出一點熱湯,盛在碗里,一邊吹氣一邊小口地喝著,嘴裏面還不忘記嘟囔:「到了檀州,總有香的辣的。宣贊聰明,先奔去了,說不定還有小主母能暖暖腳。俺一路撈了三房,現在都在檀州擱著,還有燕京得來的遼人那些如花似玉的丫鬟使女,卻只能自己在這裏動手弄點吃喝,那日俺是在外巡哨,要是在場,說什麼也跟著宣贊跑上一趟,打個臭死也再不趕回軍前了……」
岳飛一怔,看看韓世忠,臉色更沉重了一些:「說不上來,但總覺著不對!」
蕭言卻不管他們,大步的就走向中軍自己所居的大帳方向:「到了帳中再說話,全軍將士面前,我們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像個什麼樣子!」
韓世忠搖頭嘆息:「老種相公老了,這西軍,也不比從前了……還好俺離開了西軍!要不然還不知道給腌成什麼模樣!」
張顯頓時就上前一步:「宣贊,貂帽都願為前趨!要是哪個復遼軍營寨能稍稍阻擋俺們貂帽都一下,俺就自己割了腦袋!」
想到此處,岳飛也忍不住有些感嘆。宣贊這一聲令下,幽燕大地在這一日夜間,不知道又要有多少鮮血,塗滿膏野!
岳飛緩緩將書信放入信封當中,語調極沉:「燕京兩位天使說動姚古姚相公,秦鳳軍將先出掃平復遼軍!老種相公言及,就算他儘力阻止,可是燕京已經軍心騷動,最多還能遷延三兩天,他要這三兩天中,務必要先將耶律大石掃平!老種相公另有叮囑,西軍與宣贊此間行事,還是大遭朝廷忌憚,要一時間讓朝廷說不出話來,順利將和圖書燕地善後辦完,務必要耶律大石的頭顱!這個燕地遼人最後重將的頭顱,也算是一個足夠有份量的功績!」
其實這般,無不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可是既然穿越到了這個時代,又選擇了這條道路,蕭言哪裡還有其他訣擇!
岳飛搖搖頭,沉聲道:「派人馬去接應宣贊那是自然,待會兒你我一人親自領軍前去。用最快速度將宣贊接應回來!可是這書信定是什麼要緊事情,宣贊留你我在營,豈能一切都等宣贊回來措置?先布置起來再說!」
岳飛搖搖頭:「此事體大,你我如何能擅自行事?」
誰能想到,在大家最有把握的老種對西軍的掌控力上頭,竟然出了這等變故!
張顯沒想到,自己出來請令,倒是激起這麼大的反對聲浪,一時間愣在那裡,說不出話來。在底下韓世忠也在和岳飛打著商量:「宣贊一來,就快刀斬亂麻的下令行事,燕京之事,根本不放在眼中,跟著這般統帥效力,當真痛快!
以五千精騎,滾動前進,在幽燕山川大地上蹂躪幾十萬敵人。踏破一個個營寨,最後直至對方主帥面前,將他斬落馬下!一日夜內,以閃電般的奔襲突擊底定全功。作為一員騎將,簡直就是最為夢想期待的一場戰事!
他低聲稟報完這緊要軍情,行禮姿勢更深一些:「末將死罪,因宣贊不在營中,怕燕京有什麼變故來不及措置,就斗膽先拆開書信。不敢隱瞞于宣贊處,請宣贊重重責罰!」
外間傳來腳步聲響,值守帳前的貂帽都親衛掀開簾幕,就看見岳飛大步走進來。他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雨水不住從身上滴下,經過之處,全是水跡。韓世忠懶洋洋的朝岳飛招手:「鵬舉,這雨水幾乎要澆到人骨頭裡,開春的天氣了,一場暴雨一下,渾身冰涼!軍中不能吃酒,熱了一些肉羹湯在這裏,快點來暖暖身子也罷。」
耶律大石所在,一向是蕭言麾下最為關注的所在。一直在儘力哨探巡視他中軍所在。耶律大石將自家中軍在從和蕭言對峙的最前線收入復遼軍深處,掌控他的情況難了一些,但是大致所在,還是有數的。要一舉摧垮他,這五千精騎就要深入復遼軍縱深三十余里,沿途不知道有多少復遼軍營寨,要一舉全部超越他們,在耶律大石走避之前,將他的中軍摧垮,還要將耶律大石斬于馬下!
岳飛卻沒有這個心情,也不擦身上水跡,在帳中走了幾步,皺眉道:「我去接應了幾批哨探回來,都說雨勢太大,道路難行,往日能哨探警戒十里,今日只好三里。要是復遼軍——尤其是那耶律大石,趁著大雨有什麼動作,讓我們失卻掌握,那卻如何是好?」
老種竟然掌握不住西軍全軍!自己也實在是忽略了西軍自從調出陝西諸路以來,既沒打什麼好仗,自己力量還在不斷削弱,老種威權日減的情狀。但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姚古這等有力人物,公然在燕京城中對抗老種!
蕭言完好的那支胳膊一揮:「還有三天時間,足夠我們打垮復遼軍這幫烏合了!五千精騎,併為一路,直趨耶律大石所在之處,追著他打,咬著他打,一日夜之間,我要你們將耶律大石中軍摧垮,將耶律大石斬于馬下!我不要這個遼國最後重臣,還能再看見兩天之後的太陽,可明白了?」
此時此刻,岳飛和韓世忠都再不問蕭言為什麼不等燕京消息了。作為統帥,就是決斷大計,掃去諸將心中疑慮,鼓起諸將蓬勃士氣,讓全軍都隨著他的決斷義無反顧向前。蕭言此刻,已經具備了這等統帥素質!
底下各個指揮頓時大哄,紛紛出言反駁。
韓世忠攤攤手:「俺們也只能瞧著,現在燕京那裡沒消息,汴梁那裡沒消息,宣贊那裡沒消息。明知道味道不對,還能怎麼樣?耶律大石那廝也不是笨伯,難道會等到一切都對俺們有利的時候才會動作?打仗就沒有順順噹噹的時候,七分靠自家拚命,三分看天……俺們那個宣贊整日對老天爺罵個不休,俺瞧著老天爺也不見得會幫著俺們宣贊……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般田地了,除了等著,還能如何?難道你我點兵而出,先將耶律大石腦袋砍下來再說?」
在蕭言所在的中軍帳中,韓世忠靠在蕭言往常所用的几案之後,案前一個小火爐,烘著不知道什麼吃食。韓世忠就在那裡搓著手等候。他身上甲胄也是披掛整齊,習慣使用的長柄大刀就擱在一旁,伸手可及。他在那裡一邊搓手,一邊若有所思。不時翻眼看看頭頂,聽到落在牛皮帳頂的雨聲絲毫不見減弱,忍不住就翻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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