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從頭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劉盈:死道友不死貧道了……
顏高笑吟吟說道:「承蒙今上不棄,小弟我經人舉薦做了東宮中庶子,如今是上元佳節,太子去了長樂宮,我無事可做,就來街市上轉轉,湊湊熱鬧,累了就去西市的胡姬酒肆買醉……」
……
舞龍隊、舞獅隊在長街上經過,引得百姓興緻勃勃地跟隨圍觀著,許多人提著花燈,喜氣洋洋地行走在大街上,提燈觀燈,猜著字謎。
在他身後,手中端著一個冰裂紋小碗的呂雉緊追不捨。
嗯,他雖然是顏回的嫡系子孫,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顏回那種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此情此景,饒是許多見慣了人間富貴的長安百姓也不禁為之讚歎。
「公良兄何故如此頹唐?」
圓月高懸,星空明亮,夜空幽藍幽藍的,像是剛被洗刷過一樣。
顏高乃顏回之後,怎會誆騙於他?
但太子不同。
分毫未改嗎?
一個奶娃如何懂得什麼是尊師重道,而對於大多數小孩子而言,勤勉好學也好似一個笑話,但年幼頑劣倒是真實不虛……
他說完,從腰間解下一個酒葫蘆,噸噸噸噸的灌了幾口。
太子乃今上嫡子,劉盈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這個昔日的中山王首席幕僚知曉的一清二楚,而龍生龍鳳生鳳,他這個東宮講師的前程,穩了!
公良樵撫掌大笑:「賢弟,不瞞你說,此前我對當這個東宮講師惴惴不安,但此刻這兩首詩一念,我卻信心十足起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畢竟太子乃今上嫡子,想來必然良才美質!」
公良樵放聲大笑:「既如此,就拜託顏高吾弟了!」
顏高看出了這一點,假意問道:「不知公良兄如今在何處高就?」
無他,奶奶又在喂飯了……
儒生在原地呆立片刻,苦笑搖頭,舉起葫蘆又噸噸噸噸的灌了起來,良久之後打了個酒嗝,臉上露出了痴痴傻傻的樣子。
聽到公良樵的話,顏高不假思索地說道:「太子頗有今上之風,剛毅堅卓,尊師重道,勤勉好學,雖然年幼頑劣,但不失為良才美玉,正需要公良兄這種能手匠人雕琢之!」
顏高上前半步,微笑搖頭:「要不,你打回來?」
公良樵猛地轉身,看到的是一個穿著藍色直裾,頭戴黑色紗帽的男子,雖然他此刻醉眼矇矓,但依舊可以模糊的感覺到對方的溫潤如玉,丰神俊朗。
「好詩好詩,當浮一大白!」
況且別以為他真的是個腐儒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公良樵念了兩句詩,滿是感慨:「《今上詩集》果然是一本寶藏,所收錄詩文朗朗上口不說,還總能應景!今上,果然不凡吶!」
這是真的。
他打了個酒嗝,醉醺醺問道:「爾是何人?為甚知曉某家姓名?」
嗯,此人就是昔日被劉恆延攬的孔聖門徒公良孺之後,公良樵。
大家同為孔門賢哲和-圖-書後裔,如今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當真是造化弄人……
所以,他必須要先問個清楚!
被譽為『良才美質』的劉炎扎撒著雙手,倒騰著兩條小短腿正在秦王繞柱。
公良樵嘆息不語。
另一個同樣戴著錐帽的小娘子笑著附和:「就是,居然選擇吟誦皇帝陛下的詩文來賣弄文采,真是豬鼻子插大蔥……不好,我們快走,他看過來了!」
顏高吟誦道:「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公良樵收回手掌,正色說道:「《論語·憲問》篇有言,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啪!
不是的。
公良樵瞪大眼睛,但有些遲疑:「好是好,只是不知太子品行如何……」
公良樵整個人都懵逼了,他捂著臉滿是委屈:「你……你打人!我要告官!」
公良樵搖搖晃晃向前走去,口中輕聲呢喃:「公良樵呀公良樵,你枉活三十有九,如今居然淪落到被幾個無知女子嬉笑的地步,真是可悲可嘆可憐可哀……」
他適才那一巴掌,只是為了維護自己僅剩的尊嚴罷了。
公良樵搖頭嘆息:「無業,終日遊盪罷了……」
儒家雖然講究有教無類,然而公良樵昔日在小學當老師卻並非如此,對於那些『朽木』,他就聽之任之,只要對方不在課堂上搗亂即可。
過了許久,公良樵才強笑著問道m•hetubook.com.com:「顏高吾弟緣何會在此處?」
「今日是上元佳節,多少也要吃一顆元宵才是……韭菜雞蛋餡的元宵也很好吃呀!」
另一邊的盧虞也是如此。
畢竟,當日校長極度挽留,而他卻沒有理睬,反而惡語相向,要對方不要阻撓自己前程……
花樹下,一個頭上插著一支毛筆做儒生打扮的中年人仰起頭看了一會,搖頭晃腦的抑揚頓挫起來。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游伎皆穠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如今落得個兩頭空,也算是自作自受。
上元佳節夜,滿城鬧元宵。
「吃一個,乖,就吃一個!」
下一秒鐘,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劈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怒斥道:「現在,汝可清醒些了?」
這時,不知道哪個大戶人家在院子里點放煙花,幽藍的夜空中頓時綻放出五彩繽紛的火樹銀花,直衝雲霄,有的像螢火蟲一樣在夜空中閃爍著光亮,有的像九月菊花綻放出美麗的花朵,色彩絢麗,圖像各異,火花噼里啪啦,從各個方向蹦開,在半空中交錯爆炸,炫人耳目,令人看得目不暇接。
他邊說,邊將半張臉側了過去,同時臉上帶著幾分調笑。
畢竟酒蒙子這種生物最不可理喻啦!
他現在就是萬分後悔。
當日劉盈本來想要把那群儒生送來長安城聽用,但後來他覺得那群只會夸夸其談的傢伙到了長安只會浪費糧食和-圖-書,於是就乾脆又下了一道詔書,將那群已經走到潼關的儒生扔到了江南、嶺南,讓他們在那裡教書三年作為懲罰,中途逃回就夷三族……
顏高卻笑道:「我覺得過些時日,有一首詩更加應景。」
……
那儒生渾身上下瀰漫著酒氣,只怕分分鐘惱羞成怒就會揍她們!
顏高在短暫的懵逼過後,爽朗的大笑起來:「一別多年,公良兄當真是分毫未改啊!」
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向後退了半步,站在路燈下,再度問道:「你看看清楚,某是誰!」
公良樵又仔細看了幾眼,恍然大悟:「原來是顏高吾弟啊,吾失態了,一時沒有將你認出,莫怪!但是,你也不應該打我呀!」
然而公良樵信以為真。
顏高笑著說道:「既然如此,公良兄不妨先到我家小住幾日,我抽空對陛下進言,讓公良兄到東宮做一講師……公良兄才學勝我百倍,想來陛下不會不允!」
有了公良樵,他這個東宮中庶子也就能輕鬆許多了……
公良樵滿臉艷羡。
彩裙小娘子悚然一驚,拉著她的同伴一溜煙跑遠了。
當初他沒有聽那些同伴儒生的話,毅然決然自小學辭職,砸了那個六十歲後退休依舊有退休金的鐵飯碗,北返長安意圖重新投靠劉恆,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劉恆只是留他吃了頓飯就端茶送客,這就導致了他在長安沒有立足之處,而重新回到嶺南教書也拉不下那個臉……
若是他做了東宮講師,沒有將太子教好,不僅折m.hetubook.com.com損了儒家的名聲,更加對不起那個擁有著遠大志向的自己!
長街上人來人往,笑語歡聲。
里坊之中,許多人家門口和衚衕兩邊都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絢麗繽紛。
在呂雉的碎碎念中,劉盈悄無聲息的從殿中溜走,臉上露出幾分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神情,只當沒聽見劉炎被抓住后撕心裂肺的哭喊。
顏高和公良樵相視而笑,只是笑容中隱約有幾分尷尬,不過這種尷尬轉瞬即逝,畢竟負心最是讀書人,能坑一個是一個!
準確的說是半真半假。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畢竟他不是個傻子,況且作為昔日公良孺的後人,他知道劉炎的太子之位固若金湯,如今顏高做了東宮中庶子,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旁邊的路過的一個戴著錐帽,穿著彩裙的小娘子掩嘴輕笑,和身邊同伴小聲嘀咕:「也不知是哪裡來的酸文人在這裏賣弄風雅,難道他不知道這長安城的百姓人手一本《今上詩集》……」
嗯,假的。
長樂宮。
顏高尬笑兩聲:「是極是極,公良兄所言雖不中,亦不遠矣!」
公良樵側目問道:「哪一首?」
而現在,公良孺難滿北歸長安,但劉恆已經失去了問鼎的想法,於是他徹底失業……
不過她到底是母親,因此輕輕關上殿門,這樣不聞其聲,就能夠稍稍減少心中愧疚……
這時,在他身後響起一個聽起來就很是文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