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時來天地皆同力
第三十七章 復讎
可「五分鐘」的明晃晃限制高懸,他終於像切割自己血肉一樣將實現從那邊剜回,對小灰說:「我要專註當下,專註在你的事之上……這也是我唯一夠得著的事了。」
可這次不一樣了,在小灰肆意的笑聲下,左吳看著她朝自己回頭時,其原來珠白的頭髮混進了其他的顏色。還有她的長相,像是被笑聲和眼淚融為混沌的模糊,卻還沒來得及定型。
左吳吸氣,又深深往金棉的星艦那邊看了一眼,目光也隨之黏連。
……
一邊,二公主和金棉似是決定先取回破爛艦隊中最後的乘員所備份的記憶。
鈍子還留在原來的星艦上,扶著額頭喃喃:「完了完了,小灰徹底是被左吳教壞了……她不會覺得這樣很『浪漫』吧,我渾身都是雞皮疙瘩了,啊啊啊!」
小灰所擅的就是擬態,她好像從來就是活在這種擬態之下,像是別人灰色的影子。
「如果能讓自己開心,那究竟是想將仇人大卸八塊時享受那一瞬間暴虐的暢快;或者想把仇人拘禁起來,細水長流的享受那種折磨的過程;又或者……」
「哈哈,哈哈哈!你說我該說什麼好?是該為你的話語感到欣喜還是害怕,我的仇人,又或者我的陛下?」
何況,她同喰煞簽了約,能輕鬆揍得金棉找不著北,主動權確實在二公主。
可與小灰臉上猙獰的笑不同,她捏住左吳脖子的力道是如此輕柔。
小灰聞言轉身,手觸碰在星艦艙壁上,有機群從她指尖釋放,納米造物侵入艙壁,改造出了一面出口,像親手推開了一扇通往晦澀未來的門扉。
「還沒hetubook•com.com確認我是不是兇手,真就這麼糊裡糊塗的被你幹掉,那看不到我後悔至極的痛苦模樣,你的報仇也不會多快意。這豈不是一種形式的抱憾終生?」
「哈哈,啊呀!如何?!我的仇人陛下,面對我一直堅持不願開眷顧的你,現在有沒有感受到你說的那種受難和升華的快|感了?對啊!你受難我來爽,我們不是雙贏嗎?!」
小灰伸手,讓從星艦中飛出的左吳在自己面前堪堪停住,她伸出的手也捏住了左吳的脖頸。
那邊才剛證實身為舊帝聯分支的艦隊,在虛空中已經度過了至少千年萬年的難熬的時光,熬得艦隊乘員血肉消散,造物崩塌,最後只剩下些記憶備份,也不知道是給誰看的墓碑。
「顧不上了。」左吳的臉扭曲了一下,勉強恢復平靜,又低頭看著自己的拳頭握了握:
唯一保留下來的是小灰之前掐左吳脖子的手,此時一直隨著左吳的翻騰不斷跟著他移動,柔軟的巴掌還有意無意不住的往左吳臉上胡亂的拍,又有小灰的嬌聲相伴:
只是隨著空氣湧出的風聲,左吳好像還聽見有笑聲順著空氣傳回。
她的嗓音同樣晦澀難明:「……你二女兒的事呢?唔嗯,她現在還挾持著金棉,可以帶著黛拉一頭扎進虛空之中再不回來。」
隨著這抹猙獰,左吳臉上的呼吸器便忽然出現了幾個小型引擎噴口,讓他被拽著臉從星艦上被直接拽出。
話音未落,小灰所擬態的星艦突然加速,而她捏住左吳脖子的手也忽然鬆開,慣性之下讓前一秒還在高談闊論的左吳忽hetubook.com.com然摔了個天翻地覆,因為沒有開啟吸收,摔到的臉上也驟然出現了些淤青。
「又或者,來一出所謂原諒仇人的戲碼,讓自己完成一種內在道德的升華,繼而產生一種……嗯,受難一般的快|感,我覺得雖然難以接受,但還是可以理解……」
左吳搖頭:「我倒覺得復讎最重要的是能讓自己痛快。死掉的人就是死了,什麼也感受不到,所謂復讎就是為了告慰自己而已。」
二公主還在當自己是騙子,自己和她相遇也不過數日,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就要求她像個乖孩子一樣對自己言聽計從。
說著,她真的擬態出了個呼吸器擲向左吳。
左吳擦了擦嘴,順手撈起自己的呼吸面罩帶上,只是餘光忽然發現因為自己的眷顧的保護,而一直嶄新的面罩表面多了幾條划痕,大概是之前同這裏皇帝的爭鬥中留下。
說著,小灰已經開始進行擬態,她化為了一艘如箭如梭的星艦,遮住了左吳的視野,卻保留了那隻抓著左吳脖頸的手,直至將左吳包覆到體內也沒鬆手。
時光的廉價和寶貴在左吳心中來回切換,卻頗為曖昧。他咂摸了下,只覺得某句千年前的詩詞用在這裏很是貼切。可倉促之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左吳接住,聳肩:「如果你的復讎是想在不確認我是不是真的兇手的情況下,直接把我悶死,那我也接受。」
她的五官也是,是分別採取了左吳身邊幾位女士臉上微妙的缺點,來拼成了自己的長相——之所以選的是缺點,還是為了同燎原的灰風給左吳留下的印象做區m.hetubook•com•com分。
五分鐘?
隨即,她啐了一口,沒鬆手,漸漸加大著手上的力氣:「沒意思,你如果開著眷顧,我還真能把你拽出來不成?……你開啊,把眷顧打開我們再說話。」
左吳的浪漫觀本來就有些驚世駭俗。
邊準備,小灰邊反駁:「呸,我報仇是為了給我的光明星海討回公道。」
想著。左吳看向小灰的背影。他知道小灰一定又在她後腦勺上擬態出了視覺細胞,現在自己差不多就相當於和她對視。
左吳還在想,小灰已經來到了他身邊。
「我的眷顧只能施加在到我能摸到的東西上,我能影響的範圍只有一臂之長,以及現在就只剩五分鐘……或許是寬慰自己,但我只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
小灰摸著剛才被面罩劃過的臉頰處,肆意的笑容中混了點猙獰,將手拿開時,在那裡故意定型了一條猩紅的傷口,看來是她打算長期保留在臉上:
左吳看不見太空的廣袤了,只能看見小灰擬態的銀白內里,繼續自己的話:
他眯眼,發現是小灰在笑。她笑得如此肆意又歡暢,好像聽到了天下最好的消息與最悲涼的喜劇。
擬態出的如箭如梭的星艦朝月亮狂飆而去,十幾萬公里的距離大概轉瞬就能跨越,為了速度而特化的結構連安全帶和座椅都沒加,也讓左吳在其中不斷翻騰。
想著,此時,鈍子星艦中的空氣已經流失殆盡。她默默走到由小灰的機群做出的門前,發現這玩意兒居然是一次性的,關不上。
「……哈,我只是覺得對你有些虧欠才不動手,萬一我真的不是那個兇手,那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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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會把你的機群全部吸到我體內,報復回來。」眼見左吳把呼吸器戴在了臉上,小灰臉上閃過一絲猙獰。
小灰的聲音甚至響在了左吳耳邊:「你少定義我,我擅長的就是擬態,我還從來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東西……對仇人慢慢折磨也好,快刀斬亂麻也好,我都要試試才能知道哪個最合我的心意。」
左吳想了想,把舊面罩太空中一甩,讓它擦著小灰的臉飛走,說:「小灰,給我做個新的!」
「可惜啊,『大卸八塊』只能試那麼一次而已,所以當然要留到最後。我的仇人陛下,既然你堅持想要『受難』,就讓我好好品嘗吧,直至我試到最後把你大卸八塊的一瞬間。」
小灰撩撥頭髮,把被風吹亂的髮絲撩到耳後,順勢回頭她的頭髮本是珠白,許是模仿了艾山山的發色。
「還有,『慢慢折磨仇人』,就是你最後的答案了?這會讓你感到愉快?也不是不好,就是這答案對身為天災造物的你來說可真有些俗氣。」
只是她的五官依舊混沌而未定型,卻不影響左吳對她躍向的身影看得有些痴。
說著,小灰的那隻手幫左吳抹去了他額角出現的那抹汗滴,她又驟然改變星艦姿態,已經無比接近。
「畢竟,能站在道德高地,對自己的仇人做出審判,真的很爽;你想想啊,復讎的過程應該是痛苦的,可長久的痛苦淤積之下,最終達到那釋放一瞬的暢快,不是很吸引人嗎?」
這邊,左吳自己可以從仁聯這裏獲得安全豁免的時間,居然就剩下最後五分鐘了。
因正被漸漸捏緊,左吳能感受到自己脖子上脈搏和-圖-書在突突跳動,每跳動一次都能回饋一點小灰的體溫。
他還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還能修好嗎?
另一邊,小灰和左吳已經落到了月亮上,落點正好,抬頭就能看見這裏皇帝癱坐在金字塔尖的本體。
左吳稍微有些恍惚,在星海待久了,還真是容易對「時間」的流逝產生微妙的錯覺。
左吳回過神來:「不,我們出發。」
她向左吳說:「該走了,一起去月球……還是說你有其他的打算,不想和我去?」
「這樣想來,什麼已死之人的公道,什麼責任和公理,都是讓自己痛快的『砝碼』而已……」
接著,小灰張開雙臂,像在擁抱從艦內湧出的空氣,順勢趟進了廣袤無垠的太空中,她背後映著那有毀滅與新生相拉鋸的皎潔明月。
「您的意思是讓我掌握你的呼吸?」
回應他的卻是小灰更加暢快的加速,左吳終於不再翻騰,而是被加速度狠狠按在了星艦尾端,竟有種被小灰整個騎著,抵在牆上的錯覺。
小灰還是背對著左吳,她已經將在艙壁上擬態出的門扉推開,艦內的空氣隨即向外界的真空洶湧而出,吹得小灰頭髮紛亂飄揚。
小灰偏頭看了眼時間,還有四分二十五秒,算是充裕。這期間她和左吳「交流」時也沒閑著,一直是在磨刀不誤砍柴功一樣做著擬態星艦的準備。
鈍子嘆氣,乾脆坐到這門前,兩隻腳伸向太空。
左吳齜牙咧嘴,卻總覺得現在重新把吸收打開和向小灰認輸無異,怎麼都是自己虧,只能嘴上逞強:
緊迫的現狀能暫且消弭人與人間的隔閡,無論小灰心中還有多少疙瘩沒能放下,現在都必須往後擱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