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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吳愣了愣：「……這隻是個備選，我還沒想好。」

人馬娘只會聽著，聽完后便溫潤的舔舔他的耳垂，雖不做評價，但動作已經表明，她是在對左吳說「啊對對對」。

左吳抿嘴，當下，去往銀河之外只是黛拉和二公主作為索林原蟲的女王，和喰煞的契約者而有的特權，即便想帶上離姒和夕陽，她們也不可能跟得上。

左吳回過頭去：「嗯，我聽見了，很清晰。」

「換位思考，如果星海聯盟弄了個專門研究燎原事項的部門，那我別的不說，就光是想瞅瞅聯盟究竟弄出了什麼結果，也肯定要想辦法往裡面安插|進幾個眼線的。」

通過亭驛衛星，測量結果很快出來了，舉手之勞，科研團隊就得出結論，眼下雙方的距離居然只剩短短七光年左右了。這麼近。

「這麼久了，我們沒在銀河中遇到一個活人，沒有遇到一個活著的政權，我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害怕我們只是一段被模擬出來的程序，是活在亭驛衛星中的虛假。」

左吳打算做一下最後的拖延：「夕殉道，我一直在想，就是離婀王在燎原那邊應該還只是失蹤狀態吧？她如果回去，會不會還能回到原本的王位上？」

相比起來，若對帝特真的有了燎原做靠山，那自己應該對他們獻上祝賀才是。

許久之後，亭驛衛星靜下，這是通信已經建立好的標誌，那邊的人似乎是在斟酌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什麼，才陷入短暫的沉默。

「但後來，你發現她還活著，又和某個氣態生物成了家，這些年躲開了戰亂算是安穩，你會是歇斯底里的想把他們拆散，還是為她平平安安感到由衷的開心呢？」

左吳點頭。

徒留一種奇怪的空落落。

左吳只有點頭的份。自己的麾下不用為吃飯擔憂，很大程度是託了科技獵人以及小灰的福；前者有無數可以促進生產力的造物設計圖，而小灰則能把這些造物輕而易舉的製造出來，相互疊加，才保證了麾下所有人吃穿不愁。

當時的艾山山繼續：

說著，似乎是注意到了左吳漸漸流露的頹然，艾山山嘆氣，伸手在他鼻子上輕輕一刮，接下來語m.hetubook.com.com氣溫柔，卻還是以她的立場判了左吳的天真死刑：「想想都不可能吧。」

「我們需要有人確認我們真的活著。」

左吳吸氣，然後無比乾脆了斷地說道：「對帝特，我直接問了，你們有沒有和燎原勾結，想把我們引誘到某個特定的地方去？」

「所以我要想辦法把這種可能性摁殺在搖籃里啊。」夕殉道摸摸下巴：「我有時會想，離婀與我這血肉生靈相處的時間，會不會比她和同族相處的時間還長？她想換個新鮮，估計也得是找同是氣態生物的燎原人吧。」

確實，孩子們之所以能天真無邪，就是因為有大人用自己的肩膀給孩子們撐起了一片港灣。左吳暗自為自己以前的偏見道歉，或許會對「天真」無能狂怒的大人只是少數，大家狂怒的對象更多的只是「生活」這個怪物而已。

左吳冷笑：「如果你和離婀王因為戰爭失散了，兵荒馬亂的，一失散就是好多年，甚至你一度因為以為離婀王死了而難過不已。」

「抱歉，我做不到。」左吳冷聲：「除非給我證據，清清楚楚的證據。」

「太好了！」對帝特的聲音歡呼了一瞬，又疑惑：「左吳閣下，您這次好像有些冷淡？這樣也不錯，之前您實在熱情，讓我們有些擔當不起。」

就是這片銀河，左吳不信對帝特是唯一的小支倖存者，而在這黯淡一片的世界中，還有多少人在像野獸一樣的掙扎求活？

左吳本想點頭，又忽然想起了自己寫詩的原因——就是模仿春秋時用以外交黑話的詩經，來隱晦詢問對帝特那邊是否與燎原有勾結而已。

「可與你約好……噗嗤，約好『虹橋相遇』的對帝特，不僅沒有散夥，反而還團結一致的，為了你說的『率真情懷』，團結上所有人，無休無止的進入航道，只為與你建立一條有人走的，有意義的『路』？」

「你二女兒他們，還是因為外部有仁聯的高壓，強迫他們不得不團結在一起。而對帝特的人如果聚在一起吃不飽，更大的可能就是直接散夥，分別選個航道一頭扎進去，從此再不相見。」

hｅｔuｂooｋ•com•ｃｏｍ夕殉道操作著尤缽沙塔聳肩：「我聽說燎原的大汗一直想招募你，可你們卻從來沒真的面對面相見過。許是大汗想見見你真人也說不定。」

「因為你們不可能不靠外界的協助，就不間歇的跨越這麼多航道，只為了修路的情懷與我們相見。」左吳說。

左吳嘆氣，有了艾山山和夕殉道的雙重認證，自己心中那抹天真簡直是被揍得鼻青臉腫，根本不敢露頭。當然，也沒有多少怨氣，唯一該憤恨的就是籠罩了銀河的黑暗，還真是猙獰又討厭。

然後，銀河覆滅的一瞬間到來后，對帝特的一幫人就能通過這些眼線，第一時間和燎原人取得聯絡了。

但其他人可沒這個待遇。當前，銀河還沒被圓環毀滅前，大多數文明都需要建立專門劃分出許多行星，集成起來做糧食生產基地，才能保證全文明的供應。而能合成食物的造物，體積小的耗能高，耗能少的體積大。

夕殉道點頭：「對，最有興趣了解你的多半是你的敵人，燎原和帝聯鬥了這麼多年……星海聯盟專門成立了一個研究舊帝聯滅亡原因的組織，我不信燎原沒派專人潛伏在它附近時刻盯梢。」

左吳是在靠近亭驛行星的路上想通這一切的，當時他對艾山山的話還抱著點不服氣，而今，回憶中的話語反倒將那種被背叛的惱怒給差不多吹了個乾淨。

左吳回過神來：「在對背叛了我的『小情人』找到了更好的歸宿而由衷的感到高興。」

左吳對這種小小的誓言只有羡慕的份，他是個大人沒錯。有時，大人會對孩子們的天真抱有嗤之以鼻，但誰又能說這不是在嫉妒那再也回不去的無憂無慮的時光？

左吳搖頭：「按我還真是受歡迎。」

四小隻的對話當然是背著左吳說的。

而傾聽左吳這天真話語的不是姬稚就是艾山山。

而亭驛衛星的信號越來越強，越來越穩。甚至在電子音的嘈雜中，已經有模模糊糊的「喂喂」聲在響。

忽然，夕殉道的聲音打斷了左吳的思考，藉由尤缽沙塔，他的聲音傳來：「你專註思考的樣子還真討人厭……你在想什麼呢？」

當前，和*圖*書左吳抬頭，又望了一眼在倖存恆星旁邊靜靜懸浮的亭驛衛星。

左吳疑惑回頭，卻發現尤缽沙塔整個轉過了頭，好像自己的話對夕殉道造成了什麼強烈無比的衝擊。而尤缽沙塔望向的方向，則正是離姒和夕陽她們正玩耍的方向。

「……你也覺得對帝特那幫人，依附了燎原的可能性更大？」

左吳還是在和夕殉道閑聊，似乎是想通過激髮根植于血脈的厭惡來分散對心中頹然的注意力：「你說，對帝特和燎原勾結，引誘我們，是個什麼目的？」

「……你居然有這種癖好？我說你怎麼對是牛頭人的士兵這麼好。」夕殉道大驚失色。

或許只有「涉世未深」的孩子們才會對互相達成的秘密，給當成將要延續到海枯石爛后的「金石之誓」。

當下好像沒必要了。

以及，左吳再怎麼說也是個大人，若離姒真的當面向他吐露心聲，左吳會重視，卻也只會把這當作孩子們成長的路上遇到的小小波瀾之一，肯定算不上是什麼頭等大事。

那邊又是沉默。

尤缽沙塔緩緩點了下頭，金屬的手遮上了機甲的頭部，刮擦出一點噪音，似乎是夕殉道想掩飾自己的語氣：「二公主？真好。左吳，你說得對。如果離婀重新拿回王位，那離姒和夕陽說不定也能當一當公主。」

「可之後星海聯盟『啪』的一聲，沒了！還有銀河也全部熄滅，熄成了一片昏昏暗暗！沒了後援的組織想要維繫下去，唯一的選擇就是在他們的工作地就地紮營，然後嘗試用有限的資源嘗試恢復生產，至少要能做到資源的自循環！」

作為外派探查舊帝聯覆滅事由的方方面面的對帝特，整隻小隊都是科研特化，不可能攜帶過多的工業造物，只會比其他小規模的團體更加依賴外界資源的支援。

夕殉道好像在前往亭驛衛星的路上等自己，他的尤缽沙塔作為舊帝聯的造物，同樣有流線型的美麗輪廓，也因為他本人的騷包，整台機甲本該會沐浴在銀河的星點下時，有一層熒光縈繞的。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金錢是這個世界最污濁的東西，但它卻又偏偏能維繫純潔。

對帝特那邊愣了愣：wｗw.hｅtubook•coｍ.ｃｏm「閣下，何出此言？」

以及，想要率真也得有率真的資本，連同天真一道，它們就是這個世界最明白不過的奢侈品。

閑聊中，他們終於來到了亭驛衛星面前，視界中顯示，與對帝特那邊的信號已經漸漸穩定，最多再等幾秒鐘，左吳便能聽到這些日子讓他魂牽夢繞，現在又是如此不懷好意的聲音了。

左吳想了想，恍然：「你在這等我，是想探探燎原可能的口風？」

夕殉道則好像是抓住了這最後的時機，喃喃說：「左吳，你是想把黛拉送到銀河之外的廣闊天地去的，對吧？」

艾山山則會更直接的指出問題：「不是我想否定你，但左吳你想想，對帝特就是一個曾經隸屬於星海聯盟的基層組織，人少更少，這樣的組織想維持正常工作，肯定是要背靠聯盟，給它源源不斷輸送各類物資的吧？」

對帝特那邊沉聲，卻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的期冀：「這麼近的距離，閣下應該通過一些觀測造物之類，或許就能看到我們活動的跡象，閣下，我請求您對我們施以觀測。」

現在銀河熄滅了，機甲表面的熒光也黯淡得可笑。左吳搖搖頭，剛熄滅的惱怒忽然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發泄對象——

夕殉道想了想，同樣回以冷冷：「……你的例子只適用於對戰爭毫無招架之力的婦孺和弱女子，離婀顯然不是這種人。哈，我倒覺得，遇到戰爭后凄凄慘慘，風雨飄搖，吃不到軟飯就會餓死的人是我才對。」

「是。」

「……關於這個問題，我們解釋過。」對帝特回答，聲音聽不出情緒。

離姒和夕陽的事卻終究輪不到自己插嘴，左吳看向亭驛衛星，恍然間覺得上面拴著的重量更沉了些。

左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沒有，名字的事我甩給她自己想了。這段時間，叫她『二公主』也叫習慣了。」

「關於這個，你二女兒有經驗。可你看看，你二女兒和她的同伴被逼到了什麼境地？身上沒有一個好用的零件，要用已逝斯人的屍體去拼湊相對完整的下一代！」

左吳驚奇：「你倒是坦誠，就不怕你哪天人老色衰，被離婀王一腳給踹了？」

話題一下子中斷m.hetubook.com.com。

「所以我該怎麼做？左吳，我不像你有這麼多的備選。對了，左吳，你想好你的二女兒該叫什麼名字了嗎？」

「請閣下相信我們。」對帝特說。

「備選？只是備選？……真好。」夕殉道似乎是深深的吸了口氣：「我也是個父親，我也是一直在為我的離姒和夕陽謀划未來，結果什麼成果都沒有，反而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生活的世界越來越糟糕了，哈。」

終於，聲音再響起時，對帝特的聲音居然帶了一點委屈和哭腔：「……閣下，我們無法解釋，但您的懷疑我們理解，只是我有個請求，就是再通過亭驛衛星測量一下我們間的距離后，再說其他的事情，好嗎？」

所以，他會期待那素未謀面，又隔著這麼多光年的對帝特，沒有與任何勢力勾結，就是率真的在穿過這片殘破的銀河，為的是同自己建立一條能有人走，有意義的通路，無比單純。

可這次夕殉道卻遲遲沒有回答。

「現在看來你們的解釋不太站得住腳。」左吳說。

甚至某些大人們對這種對天真的嗤之以鼻，都顯得是如此的無能狂怒。左吳則是相反，甚至，他偶爾也會在與親密之人相處時，流露還在他心中沒有完全褪色掉的天真。

左吳捂了捂自己的臉：「我也想熱情的，其實我這一路上還給你們寫了一首詩，被我家人看見，還被她們笑成是情書呢。」

對帝特那邊似乎有些害羞：「真的？那……請問我們能否有幸知曉這首詩的內容呢？」

那些生活在戰亂區，小小年紀就手染鮮血，怪病纏身，靠藥物麻痹自己，像動物一樣活著又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卑微死去的娃娃兵還少嗎？

而後，對帝特那邊的聲音傳來：「喂？喂？左吳閣下，請問您是否聽見了？」

也就自己有科技獵人和小灰，在優渥中泡慣了，才會想去要求別人也和自己一樣的率真。所有人都有在這片殘破中活得更好的權力，去依附那些沒有被圓環的黑暗吞噬，實力相對保存完整的政權，才是最好的選擇。

還有，就像一個宜居星球上，再惡劣的環境也比太空要宜人百倍；任意一個星球的環境也要比超空間航道更適宜生靈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