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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赤輕蔑地一笑道：「就算是這樣，又如何？那小子從小就是一個病秧子，我兩個指頭都可以把他掐死，就憑他也配和我爭嗎？」

「哦，我們快去吧……」說完林禽便迎著風雪大踏步往前，少女突然在他身後抓住了他的衣尾。

「你看到沒？」潑熊緩緩地將臉上面具取了下來，露出一張被火燒的面目全非、扭曲猙獰的臉，可那眼睛中，對兒子的憐愛：「朱桑的心被虎爪那小子勾去了哩！」

「阿公起來了？」

「放心，我一定會搶到的，我一定會……」

姆赤沉思道：「阿爸，那我該怎麼做？」

「嗯。」林禽眼神堅定地看了朱桑一眼，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牽起了朱桑的手，大踏步地向著前面走去。

說完，姆赤面色一改，走到朱桑的面前，一臉討好地道：「朱桑……我昨天在山上殺了一頭白熊，我剝了它的皮叫我阿母做一件袍子，做好后給你送去啊？」

「你說的倒不錯，但是也不能掉以輕心。」潑熊緩緩道：「無論如何他可是乍木朵的兒子，乍木朵可曾是這裏最強大的洞女，養出過金蠶蠱的女人，虎爪雖然身體不好，但是腦子比你好使多了，還不知道乍木朵暗地裡有沒有將蠱術傳給她兒子，如果有的話……」

門外站著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身穿一件蔥綠的皮裙，顏色甚是鮮艷，晶瑩剔透的皮膚閃爍著象牙般的光暈和-圖-書，少女雙手負后，微微偏著頭，兩隻大眼睛撲閃撲閃地，望向林禽出來的方向。

……

「滾！」朱桑有些厭惡地瞪了姆赤一眼，扶著從地上掙扎著起身的林禽，低聲道：「虎爪，別理他們，我們走。」

「千萬不要逞強……你的身子受不住的……等你長大了，你只要穿過納谷洞沿著那條河一直走，一直走，就會出去了，然後去找你阿爸……你阿爸當年就是沿著那條河進來的……」

看見林禽走了過來，少女上前幾步，踮起腳尖用手比了比自己和林禽的身高，噗哧一笑道：「你又長高了哩，看來你的病已經好了。以後再也不用去阿爸那裡吃那些黑糊糊的東西了。」

這些情竇初開的青春少年，一見到珍珠般耀眼的朱桑，都飛也似地圍了過來，他們擠開朱桑身邊的林禽，誇張地向朱桑打著招呼，拚命地向她示好。可是朱桑連一個招呼都懶得打，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我不會離開朱桑的。我們說好了，等我長大了，找到芒篙，我就可以娶她了，我一定會娶她的……阿母，阿母你怎麼了……阿母？！」

正當朱桑和林禽起身離開時，身後響起了潑熊猖狂的大笑：「今天就是牯藏節，過了今天，我兒姆赤就是姜央最強大的子孫，他有權利挑選任何女人為妻，這是姜央留下來的規矩，過了今天，你嫁也得hｔtps://ｗww.ｈeｔuｂoｏｋ•ｃｏm•ｃｏｍ嫁，不嫁也得嫁！」

「不許你侮辱我阿母！」提到乍木朵，林禽怒從心中起，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可那領頭的漢子只是輕輕用手一推，林禽就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嘴裏被白雪塞滿，中年漢子哈哈大笑道：「姆赤，我潑熊的兒子，你可千萬不要像這小畜生一樣沒出息。」

潑熊惡狠狠地道：「記住，只要他敢去奪芒篙，一進焚屍林就殺了他！放心，姜央不會怪罪在焚屍林里殺人的子孫。」

「不要殺她！」白光一閃，林禽眼前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掉落在地上，可眼睛，還在直勾勾盯著自己，奮力叫道：「虎爪……救我！」

寒風透過破窗呼呼地刮進屋子，火塘里的柴禾尚未燃盡，屋子裡面還殘留著一絲熱氣，這是林禽有記憶以來最冷的冬天，村裡許多老人挨不過年已經撒手歸西。

外面已經有腳步聲響起，林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族人們已經開始忙活了。

「朱桑，等著我，芒篙一定屬於占木里的兒子，赤占木里！」

「嗯，虎爪，我相信你，姜央一定會保佑你的，如果你真的沒有從焚屍林里出來，我一定會跳進眼淚湖裡面的，你死了，我要跟你一起死！」

今天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將決定他未來所有一切。

「你算什麼姜央的子孫？你不過是乍木朵和外面的野種生下來的小野種和_圖_書，你根本沒有資格去搶芒篙！」

「你是漢人，不屬於這裏，楓木鼓裝不了你的靈魂，聽阿母的話，等你長大了就出去，然後永遠不要再回來。」

「朱桑，怎麼了？」林禽看著神態有些扭捏的朱桑。

「乍木朵敢背叛姜央？」姆赤有些不信。

「虎爪……」外面忽然一個女聲響起，把林禽的回憶打斷了。林禽知道外面是誰，應了一聲，連忙抓起床邊的衣服穿好，飛快起身出門。

「朱桑是我力木禽的女人，你們都別想搶！」

「哈哈哈，姜央只會把芒篙賜給他最強壯的子孫，就憑你這個病秧子，也配！」兩人對話的空隙，遠遠走來一行人，領頭的是一個四十來歲，身材壯碩的中年漢子，臉上帶著一張猙獰恐怖的面具，儘管天氣寒冷，這漢子依然赤|裸著上身，露出精壯的肌肉和滿身刺文，以示他的強悍。一行人冷冷地看著林禽，充血的眼中滿是敵意。

「我才是姜央最強壯的子孫，朱桑一定會嫁給我的！」

「為什麼？」

「你……跟我講的話，還作不作數啊？」朱桑有些擔心地道。

「虎爪？」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了林禽的耳朵，林禽急忙回頭一看，驚異地道：「雅木和，你也來了。」

「早起來哩……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只見一位羸弱的青年溜到林禽的身邊，有些畏懼地看了看四周，然後把林禽拉到了一邊，壓低hｅtuｂoｏｋ.com.cｏm聲音道：「虎爪，今天你千萬去不得！」

說完，雅木和就匆匆離開了。

「我剛剛聽他們說了，姆赤要在焚屍林里殺了你呢！」

「你難道不知道？姜央是允許子孫在焚屍林里殺人的啊！」雅木和有些著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搶芒篙都會死很多很多人，我阿爸就是……」說到這裏，雅木和幾乎快哭了起來，喃喃道：「我阿母跟我說了，我這輩子就算做白首，去伺候那些神蠡老爺，也不要去焚屍林了，我走了，聽我的話，虎爪，別去。不然你真的會死的。」

潑熊轉而哈哈大笑起來，拍著姆赤的肩膀笑道：「去吧，我的好兒子，姜央的好子孫！記住，最漂亮的女人，只會嫁給最強壯的男人！朱桑也不會例外！」

話畢，人群中走出一個和中年人身形相仿的十六七歲少年，對著摔倒在地上的林禽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地道：「小野種！病秧子！就憑你也想和我搶女人？！」

林禽心裏面默默地念道：「阿母對不起，林禽讓您失望了，這些年來，這裏所有人都口口聲聲地叫我野種，每個人都欺負我，這些我都能忍。但今天，我要讓他們都知道，乍木朵的兒子也是姜央的子孫，也配得上神蠡，能夠娶最漂亮的女人！」

朱桑決絕地道：「不要說了，我相信你，就算你搶不到芒篙，我也不會嫁給姆赤，他……他要是逼我，我就跳進眼淚湖，去htｔｐs://wｗｗ.ｈｅtuｂｏｏk.ｃｏm.cｏｍ伺候蝴蝶媽媽！」

「我也是姜央的子孫！」林禽從母親懷裡起來，擦乾了眼淚倔強地道。

「朱桑，嫁給我！」

「啊！！！」

「我能和朱桑一起走嗎？」十歲的林禽從母親的懷裡揚起臉蛋，天真地看著她。

「沒有人比你阿爸更清楚那個女人了……她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不然虎爪這臭小子又怎麼會出生？阿公又怎麼能容他活到現在？總之，你可千萬不要小看他。」

「不行。」母親搖頭道：「她是都侍奴僕，姜央的子孫……」

林禽從床上一躍而起，驚出一身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這一次，已經是這個晚上他第三次從噩夢中驚醒了。

「別說了，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去做的，再說了，姆赤未必能殺了我。」

見雅木和離去，朱桑和林禽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隔了好久，朱桑才道：「虎爪？」

離開這群幸災樂禍的人，朱桑和林禽不回頭地朝前走去，天色越來越亮，而人也越聚越多，一些年紀較大、身形魁梧的人，臉上均戴著各色張牙舞爪的面具，他們仰首挺胸走在前面；而那些沒有戴面具的人，則跟在這些人身後，低頭彎腰，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當然，還有一些沒有戴面具的青春少年，但也是眼神桀驁，腳步輕快得都快要飛起來了。

林禽和朱桑一聲不吭，消失在雪地裏面。

「他們敢？！」朱桑一挑眉道：「他們不怕姜央發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