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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輕飄飄的一劍劈在了空當處，林禽腳下一滑，在紀天看來，似乎林禽就有隨時可能摔倒的可能，正想前去攙扶，可是林禽卻忽然間身子一矮，劍負在身後，喊道：「喂馬！」

若非是紀天整日沉寂在那些泥人之中，如痴如醉，絕對看不出這其中的蹊蹺。但是他也沒有想到，那些呆呆傻傻，造型醜陋的泥人，展示的姿勢，連貫到了一起，居然會是這種飄逸如仙、劍氣縱橫萬里的絕世劍法！

紀天幽幽地嘆了口氣。忽然間，林禽的劍停了下來，他仰起頭了頭，將另外一隻手裡的酒壺晃蕩了一下，終於滴落了最後一滴，他貪婪的用舌尖接住，然後將手中的酒壺狠狠地砸在地上，嘴裏面大聲喊道：「第八式，殺人！」劍歪歪斜斜地刺了出去，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間，紀天的心猛地一悸，似乎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寒意。

「洗衣！」

「師父，這可怎麼辦啊？！」紀天帶著哭腔道。

「哎！」紀天連忙去廚房給林禽拿了一壺杏花村，林禽用嘴扯開封泥，一飲而盡，酒水順著他的喉間留下來，濕潤了衣衫。

林禽不理會他，徑直走到了窗邊，抬頭看著那輪皎月，喃喃低語道：「真的……都化了嗎？」

紀天暗自發笑，看來師父真的已經爛醉如泥了，紀天不知道林禽的酒量大小，但是打他來這裏，就從來沒有見林禽喝醉過。

紀天腦海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始終回蕩的是剛才林禽那身若游龍，飄飄欲仙的劍法，對這種明顯是在亂彈琴的劍法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但是師父始終是師父，說不定他劍法中包含著深意哪？

紀天忙不迭從廚房裡面拿了一壺酒，遞給了林禽，林禽再次一飲而盡，臉上頓時有些酡紅，腳步踉蹌，手腳遲緩，就像一個醉酒之人一樣，輕飄飄地往空氣中劈出了一劍。

林禽信手一拋，那隻神奇的劍忽然間直衝向天，如化作一顆流星一般，消失在夜空中，紀天仰著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天空，喃喃地道：「師父，你什麼時候能夠把你剛才使的第一套劍法教給我啊！」

林禽再飲一口酒，卻發現壺中酒以盡。

林禽哈哈大笑，邁步向著房中走去，腳步輕盈。

只是，林禽店鋪裏面的小泥人越來越多，多到貨架上都已經放不下了，連地上、院子里，甚至柴房裡面都堆滿了，數都數不清楚，按照紀天估計，絕對不下十萬個。

林禽喝了一口酒，滿意地站起身來，眺望窗外。自己看得一點都沒有錯，紀天的天資和根骨確實是世間少有，短短數月的時間，道法的修為已經有了小成，目測已經可以躋身當年天子殿內門弟子之列了。

一道身影從房中飄了出來，一支清秀的手，握在了劍柄之上。劍光乍起，沙土飛揚。

林禽hetubook.com.com劍再起。

師父這是怎麼了，難道喝醉了嗎？怎麼忽然間，招式變慢了這麼多？

紀天的父母見林禽如此頹廢，漸漸地心生悔意，多次表達了要接回紀天回去的話，但是紀天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執意留在林禽的身邊。

紀天不敢問，只能提心弔膽地看著，看著師父的動作越來越慢，招式也變得越來越醜陋。

沒錯，師父剛才用的劍法就是那些小泥人雕塑所用的姿勢，只是太快，太連貫了，數萬個小泥人的連貫起來，就成了師父現在在使用的這套劍法！

自從那日有大客光顧之後，林禽無人問津的店鋪，忽然間就火了——做成了三百塊大洋的生意，這在這小鎮上已經是一件了不起的買賣了。這樁買賣，經過紀天的嘴傳出去之後，頓時激起了一陣轟動，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但縱是誰也看不出來這粗糙劣質的小泥人到底好在哪裡，值得花那麼那價錢。

怎麼今天。

「啊，師父原來你沒有醉啊！」

林禽忽然收劍。如雷霆收震怒，如江海凝清光。

金屬劃破空氣，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從天邊遠遠地飛來了一道白虹，劃破月光，直接插在了院中的亭子上。

紀天推開門，忽然間，大堂裏面傳來了紀天一聲悲天搶地的慘呼，緊接著紀天如同被人追殺了一般，跑到了林禽的房間裏面，上氣不接下氣道：「師父和圖書，師父，你快去看看，快！」

就在這個時候，林禽忽然間又笨拙地動了一步，大聲喊道：「切菜！」

紀天看呆了，張大的嘴遲遲和不攏來。

而同樣，這也是林禽自從下了蛇山之後，第一次握起三五雌雄斬邪劍。

林禽面帶微笑，道：「怎麼了？」

磅礴壯闊。

於是，林禽的店鋪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清，但是林禽依然沒把生意放在心上，整天喝酒，躺卧，看雲起雲落，絲毫不為生計擔憂。

「師父這可能是真的醉了吧。連腦子都有些不清楚了，怎麼邊舞劍還邊開始喂馬劈材了。」

林禽從來不主動招呼客人，除非客人們找到他攀談。但也沒有人能夠從林禽的嘴裏得到這些劣質泥人能夠賣出天價的「秘密」。附近的商鋪更是眼紅嫉妒到差點吐血，天天來找林禽討要「生意經」，逼得林禽只能說，泥人其實一個都沒有賣出去，都是紀天那小子不懂事，嘴上沒把門，亂吹的牛逼，林禽「承認」了事實，整條街，所有商鋪都開心了。

林禽走了過來，摸了摸紀天的頭，微笑著道：「不急。會有那麼一天的。」

「師父。」紀天停了下來，望向林禽，林禽神吸了一口氣，高聲喝道：「劍來！」

「那些泥人，那些泥人，全部都化了，整個屋子，整個屋子裡面到處都是沙子！」

「彈琴！」林禽腳下又笨拙地動了，但是這個姿勢比剛才吃飯睡覺稍微httｐs://m.ｈｅｔuｂoｏｋ.cｏm.coｍ優美了一點。

紀天總覺得在師父的周身，彷彿籠罩著一層他看不清說不明的東西。

但是這一次，紀天發現，師父的劍招放慢了很多，招式看上去也平淡了很多，和他曾經趕集的時候，集市上看過的賣藝耍雜的江湖藝人似乎沒有兩樣。

若是把紀天交給扶雨若玡來調|教，定然是另外一番景象吧。

紀天定睛看下，劍很短，劍身很薄，通體雪白，無鋒。

啊！忽然間，紀天的腦海中靈光一閃，差點叫了出來。

有時候，林禽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配不配得上這樣的一個徒弟。

這是紀天第一次親眼看見林禽展露劍法——雖然他一直篤定地相信，師父是一個厲害到了極點的高手——但是真正見他出手，這是紀天幾個月以來的「頭一次」。

「洗衣？」紀天噗哧一笑，道：「師父，天色不早了，你還是早點睡覺吧。」林禽聽到了，嘴角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腳下一橫，高陞叫道：「睡覺！」

嘴裏同時嘟嘟囔囔地喊道：「劈柴！」

劍光凜冽，如同一道銀光起於院中，漫天殺氣瀰漫，彷彿天下所有的月光都被那把劍捲入其中，漫天星光都消失了神采。

月很圓，月光很溫馨，灑在地上，院中風聲霍霍，身影橫飛，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月光下勤修苦練。

「拿酒來！」林禽高聲叫道，豪氣干雲，露出了紀天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一面。

林禽繼續m.ｈeｔｕｂｏｏｋ.com.ｃｏｍ舞動手中劍，那劍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劍氣環繞他的周身，自在遊走。帶起衣袂翩躚，讓一旁觀看的紀天產生一種錯覺：彷彿隨著這股劍氣，師父隨時都有可能立地成仙，羽化登仙。

「噌！」

甚至，林禽連堅持了數年的每日不曾斷的打坐吐納，也慢慢地鬆懈了下來，現在每天清晨起來吐納的不再是林禽，而是朝氣蓬勃的紀天。

林禽嘴裏又嘟囔了一句。

入夜，街上的店鋪都已經關門了。林禽依然最後一個關門，等他回到了後院的床鋪上躺上，在他的身邊，還放著一個酒壺。林禽時不時拿起來抿上一口，這一刻，林禽終於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態，慢慢的擺脫了過去所有的愛恨情仇，變成了一個平淡沖和，與世無爭的普通人。

劍輕飄飄起，輕飄飄落，就像沒有吃飯的一樣，軟綿綿的。

果然，林禽腳下一動，又大聲道：「吃飯！」

甚至連那把劍也變得黯淡無光起來。

忽然間，林禽哈哈大笑起來，砰的一聲，將酒壺砸在地上，叮框一聲，引來了紀天的側目。

「再給師傅拿一壺過來！」林禽忽然間收攏了劍勢，高聲叫道。

「我什麼時候才能有師父十分之一的本事啊。」紀天嘆了口氣，怏怏地走回了店鋪的堂中。因為後院只有一間屋子，是林禽的依據，所以紀天只能在大堂開鋪，不過他絲毫不以為意，甚至有些開心，因為可以睡覺都和那些泥人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