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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看著坐在左手第二桌的一個老頭子，心底裏面嘆了口氣。

「找我？」周繼齋越發覺得好笑，道：「你找我幹嘛，我又不欠你的錢。」

打架不要緊，但是打完架不賠錢這件事請就很嚴重了，店鋪老闆靈機一動，連忙湊了過去道：「客人這是要打尖吶還是要住店，請這邊請，這邊請……」說著想把來人和那個老賴皮分開。

這一年，悅來客棧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若不是這場雪，老闆還打算擴充一下房間，重新修葺一遍。從外地來湖北，然後轉車去閣山，這裡是必經之路，這一年來，這條線路似乎忽然間火了起來，各色人等每日往來不絕。但是都是一些背劍帶刀之人，一言不和就會打起來，不過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會賠償損失，但有時候遇到不講理的，老闆也只能自認倒霉。

這個老頭子坐在這裏已經整整三天了，打了三次架，兩敗一勝，砸壞了他一堆碗碟桌椅，但是都沒有賠錢。現在的他整張臉都被人揍得鼻青臉腫了，居然還能有心思悠然自得的和*圖*書吃花生。

「是不欠錢，欠一條命。」林禽的語氣中沒有一點的感情，就像這話不是對著周繼齋說的一樣。

的確，這雪是詭異，從林禽踏足湖北地界就已經感覺到了，這雪中帶著的不僅僅是寒意，還有一種令人敬畏的死亡氣息！

悅來客棧的招牌還在風雪中招搖，雪依然下的緊。老闆哆哆嗦嗦地圍在火爐旁邊，想起去年的今天，這裏還是人山人海，四海八方的人圍聚在大堂中吹噓打諢，好不熱鬧，他還記起來，似乎那天自己還迫於無奈趕走過一個叫花子。

店鋪老闆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直覺告訴他，來者不善，或許這個老賴皮又要打架了。

老賴皮只是怔了一下，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用手用力拍著來人的胳膊道：「我還以為是誰吶，原來是你小子，這一年不見，你的變化怎麼這麼大，差點讓老子我都認不出來了。」

老賴皮看著那葫蘆，愣了一下，哈哈笑道：「小子，現在怎麼也開始喝酒了？不怕你夫人怪罪ｈttｐs://wｗｗ•ｈｅｔｕbｏok.com.ｃoｍ下來嗎？咦，你跑到湖北來做什麼，還有弟媳婦呢，怎麼沒見她？」

若不是周繼齋為了討好扶雨若玡，去通風報信，王素清又怎麼會死？

老闆正對著爐火發獃，店鋪的門忽然打開了，風雪立刻倒灌進來，吹得火盆中的火焰一陣明滅，一個裹著蓑衣斗笠的身影走了進來，看著空空如也的大堂，忽然間一抖身，全身的雪花，立刻散落，被一股清風吹動，全部飄到外面，沒有一片，落在店鋪之中。

瑞雪兆豐年，原本這是應該算是預示著明年豐收的好事，但是所有人都開心不起來，老一輩的人們眾說紛紜，因為這雪實在是下得太詭異了。除了湖北地界外，其他的地方還處於晚秋的末尾，暑氣都還沒有徹底散去。只有湖北這一地，如同被某種魔咒所詛咒了一般，漫天飄著的鵝毛大雪，已經持續數日不斷了，把地面上人們剛剛才踩上的腳印，緩緩地蓋上，用不了多久，便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不僅僅交通癱瘓，連一些鋪面ｍ•heｔuｂoｏｋ.ｃom.coｍ都不得不關門，路上鮮有行人過往，都哆哆嗦嗦地縮在家裡不敢出來，等待著這一場大雪慢慢地過去。

周繼齋忽然覺得，現在坐在自己旁邊的人，已經不再是那個自己認識的林禽，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冷酷，老練，可怕。

林禽微微一笑，坐了下來，把蓑衣放在一邊，取下了拴在腰間的一個血紅色的葫蘆，放在了桌上。

京城忽然開始下雪，連續數日的延綿大雪，幾乎將整個交通徹底癱瘓了，天地之間好似籠罩上了一層厚厚的白紗，屋檐，樹木之上，鋪上了厚厚的積雪。

那個老賴皮忽然間眼角一抬，手一抖，起身拿起了放在身邊已經髒兮兮的一個平津帆，準備起身，可是還沒有等他邁開步伐，那個前一刻還站在門口的人，下一刻卻已經到了老賴皮的身邊，輕描淡寫地道：「外面風雪這麼大，急著去哪呢？」

自己周遭的空氣，似乎變得比外面的風雪還要冷。

更有不少房屋，被這突然降下的大雪壓塌，甚至於一些叫花乞丐之流，紛紛被生生凍死。幾https://m.hetubook.com.com乎每天清晨，人們都會在京城的某個角落，發現那麼一兩具勾縮在一起，已然僵硬的屍體。

但是老闆不敢得罪他。更不敢趕他出去。只能望著外面的風雪徒嘆奈何。

林禽看著周繼齋臉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居然沒有絲毫動怒，緩緩地道：「自然是過來找你。」

後來不知是謠言激起了眾怒，還是別有原因，皂閣山居然異想天開地搞出了一個「道門大典禮」，要自己的那位師祖在天下道門的眼皮子底下眾目睽睽地白日飛升，給天下道門英雄一睹風採過足癮。

雖然，此時的林禽，沒有表現出一絲半點的殺意，可是周繼齋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一直冒上了腦門。

不過一來二去，折算下來，這一年因為客人打架鬥狠，損壞東西后給的賠償，已經是開店十年的收益的總和了。經過了幾次，他也懶得勸了，一有人打架，他就先躲起來，等打完了再出來，一陣點頭哈腰賠禮道歉，往往這些道門所謂的高手，就會落不下面子。

這種感覺很淺淡，但憑林禽的修為，並非不能感知。www.hetubook.com.com

江湖上不少人都嗜酒，平時也會帶著精緻的酒壺，但是很少會有帶葫蘆的，更別說這種顏色極為不吉利的血紅色葫蘆。

不過也有不要臉的人。比如……

因為這風雪的緣故，這幾天的客人的確少了。但老闆心裏可不這麼想，他心下咒罵，明明皂閣山的道門大典就只有幾天就要開始了，道門中的人都在裝聾作啞嗎？這點雪就能擋住你們這些成天吹噓自己「神功蓋世」的英雄們？還不快來照顧照顧自己的生意。

林禽靜靜地坐了下來，打開血色葫蘆的塞子，輕輕地喝了一口酒。

看上去還真的就像是從血裏面染過一樣。

這些當然都是這一年南來北往的客人嘴裏面說的，店鋪老闆做了一年的道門生意，現在對道門信息的靈通程度，真能讓那些道門人士都自嘆弗如。

因為皂閣山最近出現了一個老神仙的緣故，一下子火了，而自己這家店也因為這個緣故，生意興隆，只是拖了一年的神仙出世，卻忽然間沒有了結果，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無數獵奇的道門中人紛紛趕往閣山「一飽眼福」，結果都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