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雲中世界,靜里乾坤
第一百三十二章 來路與歸
「不想。」林禽忽然間說道。
林禽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或許幾十年後,當林禽的道法更為精湛,當林禽解決了這個俗世間的一切恩恩怨怨,那個時候,林禽或許會覓一處名山,搭一處草廬,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這個在歸來峰上修道五百年的安守蜉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他為什麼又指定讓黃星散來自己來見他?
可是林禽不但沒有脫口而出,反而呆住了,就像一個學生,被老師問到了自己根本不會的問題。
黃星散對林禽招了招手,示意林禽也過來。
因為他一定是安守蜉,離著飛升只有一步之遙的陸地神仙,安守蜉。
林禽剎那間明白了,安守蜉之所以遲遲沒有踏碎虛空,不是因為他沒有飛升的本事,而是有著一個解不開的心結。
盧足的頭顱剛剛落定,就被人踏足腳下,碾落成泥。
黃星散的笑容凝固了,脫口而出道:「為什麼?」
黃星散面色蒼白,任誰都看得出,此時他已經重傷近死,被血屍圍攻之下,他已經時日無多了。
「你想要飛升嗎?」
而此時,自己與這個傳言中
和_圖_書修鍊了五百年,已經離著飛升只差一步之遙的神仙,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
三五雌雄斬邪劍懸停在了安守蜉的身邊,而林禽也奇迹般的發現,自己的身子居然能夠平穩地踏足在虛空之上,就像腳底下有著一層看不清的東西在承托著自己。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夠無極限的接近飛升的可能,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夠安守五百年的孤寂,一心向道。
安守蜉的目光停在了三五雌雄斬邪劍上,細細地看著,趁著這個機會,林禽再次近距離的打量這個神奇的「人」。
然後,奇迹般地停在了安守蜉的身邊。
而在接仙橋下的萬丈深淵之中。
安守蜉的眼中忽然閃過了一絲光,直接與林禽四目相對。
林禽微微一錯愕,甚至感到了些許的榮幸。
現在的林禽,隨著道法的精湛,越發絕對天地的浩瀚,道法的無窮,和本體的渺小,他敬畏著天地的一切,敬畏著天地的規矩,而飛升,便是要將這生老病死的輪迴打破,以一人的力量獨自面對天地之威。
但,絕對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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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有著一脈之尊的沉穩與氣度,只是在安守蜉面前,微微有著一絲對前輩和強者的謙恭。
這,根本是一個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人世間最恐怖的不是生死,不是妖魔,而是未知。
林禽微微咬牙,他不能確定安守蜉這一舉動,對自己是敵是友,若是自己將所有的一切託付給安守蜉,安守蜉如果不出手的話,自己將會毫無意外地墜入到身下的無底深淵之中,死無葬身之地。
他不敢動用體內的半分先天真氣,他害怕自己一旦動了,就會如同一個秤砣一樣跌入萬丈深淵之中。
千百年來,作為道門符籙三宗之一,曾經道門中代表正義的力量,皂閣山,正在經受千百年未曾遭遇的浩劫,而諷刺的是,讓皂閣山滅門的,正是曾經並肩作戰,同為道門正道之光的以龍虎山為首的自詡名門正派!
而天外的世界,又是什麼?
萬年長青的虹橋溪水已經被染紅,而大萬壽崇真宮前面,已經密密麻麻的倒下了百余具屍首。
原來,安守蜉真的存在。
林禽看著
和_圖_書兩人如同漫步虛空一般,停頓在了半空之中,忽然間發現,這個世界之所以有太多的不可思議,是因為自己知道的太少了。
黃星散愣住了。
飛升之後,便會踏破這天,凌駕于這天之上。
林禽凝望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凝望著他。
終於,安守蜉用平淡的語氣,說出了一句話,短短的幾個字,卻讓林禽腦海一下子爆炸開來。
飛升之後,又是何方,我知道來路,卻不知道歸途。
可是,安守蜉問的是「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
林禽居然毫無怯意地看著安守蜉,一字一句地道:「飛升之後呢?」
他記得黃星散似乎說過:是安守蜉要他帶自己來見他的。
猶疑之間,忽然間林禽手中的三五雌雄斬邪動了,不聽使喚地從峭壁中飛出,直接向著安守蜉方向飛去,林禽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死死地抓住了三五雌雄斬邪劍的劍柄,任憑這把神劍帶著自己,去向不知道生死的未知。
飛升之後呢?
透過山淵中的重重迷霧,三人看到了露在懸崖上空的一線天。
即便是這樣,他依然沒有半分的慌張,和圖書就像第一眼林禽看到他和夏清翙交談時候一樣。
安守蜉在看著他,黃星散也在看著他,安守蜉面如表情,黃星散面帶微笑。
一年來,關於安守蜉的存在一直如同一個迷一般存在,有人堅信,有人認為是無稽之談,但是,似乎除了皂閣宗以外,從來沒有人真正看到過這個攪動道門,讓天下道門第一次空前團結起來去對付一個門派的人。
何其難也,就是面前這個已經修道五百年,達到人類所能達到的巔峰的安守蜉,不是也沒有白日飛升嗎?
就在這個時候,趁著林禽失神的瞬間,黃星散掙脫了林禽的手,整身子飛快地墜落下來。
雪,紛紛揚揚,籠罩著皂閣山的每一寸草木,肅殺凌冽之氣更濃。在皂閣山的大萬壽崇真宮殿前的每一寸磚瓦之上,兩方弟子還在為了寸許的空間爭鬥不休,再無半分退讓的可能。
無數個疑問在林禽的腦海中盤旋。這深淵極靜,安靜到似乎時間都停止了流動,林禽唯一能夠聽到的聲音是來自於黃星散的咳血之聲。
深不可測。
深淵中的那個人,就靜靜地盤膝坐在虛空之中,讓林www•hetubook•com•com禽恍然覺得,整個深淵就是因為他而存在,他便是這個深淵。
林禽知道,安守蜉在跟自己說話,他的語氣堅定,似乎林禽只要一點頭,他輕輕揮手,林禽便可以隨時白日飛升,踏碎虛空。
否則,多少年來,無數達官貴人,君王皇帝,只要稍有可能,誰會放過哪怕一絲長生不老的機會,多少年來,無數的道門奇才,殫精竭慮,日夜修鍊,不都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絕無可能中的那一絲可能嗎?
林禽甚至沒有辦法記清楚這張臉,那是一張平凡到了極點的臉,從任何角度去看,都沒有任何讓人記憶深刻的地方。肩不窄不寬,腰不挺不彎,手不長不短,年紀不清不楚。
林禽不懂,他為什麼可以不藉助任何外力,虛空漂浮在半空之中,但是他應該明白,這個人就應該有這種本事。
林禽的腦海中閃過一絲滑稽,自己此時就像是穿越了時空,來和一個明朝時期的人面對面。
安守蜉忽然間微微仰頭,林禽和黃星散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跟著安守蜉一起仰頭。
長生不老,羽化登仙,不是所有修道人,不是所有人共同的心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