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沈星河忽然抬眼看著她：「你說，今日她來這一趟幹什麼？」

她臉上浮現戒備，道：「大人，我得去收拾一下了，回見！」一溜煙跑了。

方小杞趕忙道：「可能吧。」

方小杞聞言，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文宜。這位文宜長公主曾經給沈星河下毒，險些將他置於死地。如今沈星河遇險，文宜又為何如此生氣？

她墊著手巾去捉他的發，發梢還好，他個子高，方小杞踮著腳擦得吃力。

「哦……」

剛到門口，就聽到長公主在質問方小杞為什麼住在這裏。

方小杞心中一痛。他對長公主嘴裏說著決裂，其實還是忍不住牽挂。這對沒有血緣的母子，恩怨過於複雜，她不知該如何相勸，只能默默聽著。

他眼中乍然燃起火苗：「她恨不得我死，怎麼可能關心我！必是惺惺作態！」

他剛沐浴完畢，就聽說長公主根本沒走，還來了方小杞這邊，頓覺不妙，頭髮都顧不上擦乾就趕過來了，冷得臉色青白。

「長……長公主？」

方小杞無奈，只好繞到他身後，替他擦濕發。他忽然回頭看著她，m.hetubook.com.com急迫地說：「你不要在意她的話。」

方小杞謹慎地斟酌著詞句：「小人與沈大人一同查案，遇上火災。」

文宜手中佛珠又快要掐斷了，臉上依然掛著功力深厚的笑容，嘆道：「是河兒長大了。或許，該成親了。」

方小杞一愣：「在意什麼？」

「發質不錯。」

文宜眼底一凜：「本宮聽說剛剛江天壽的宅子失火，你們就在宅內么？」

方小杞有些想握住他的手安慰一下，手指蠢蠢欲動。卻終沒能克服心病做出下一步動作。

碧落園有專供婢女用的浴房。方小杞沐浴完畢，換下臟污的公服，穿一身淺綠儒裙，端著小木盆回到自己屋，一進門，猛不丁看到屋裡端坐一人，嚇得手裡的盆差點摔了。

沈星河不樂意了。惱火之下，他主動伸出了手。

方小杞低頭答道：「是。」

文宜眉目間神情閑逸：「你別緊張，本宮只是來問幾句話。今日你與河兒同歸，形容狼狽，似煙熏火燎過，是何情況？」

方小杞也是剛剛才意識到這個問題ｈｔｔｐs://ｍ.ｈetｕｂｏok•cｏｍ•coｍ。她隔著手巾揉著他的發感受了一下，說：「可以哎，沒有問題。哎，差不多幹了。」

「起來吧。」

文宜盯了她半晌，才徐徐開口：「你，為何住在河兒這裏？」

方小杞站在門外恭送。直到長公主帶著侍女們走遠，她返回屋裡，一把將門關上，把寒冷夜風關在門外，然後拿起一塊手巾，遞到沈星河跟前。

那邊火場余火未熄，文宜就已得到消息，可見耳目夠靈通。

她動作一頓，說：「不會。她給你下毒，這件事無論如何不可原諒。」

「難道，非要在塌陷的地宮中，或是著火的情況下？」他深深思考，喃喃自語著。

沈星河站著不動，也不接手巾，跟整個人凍僵未化似的。

文宜站了片刻，沒再看沈星河一眼，徑直離去。

沈星河語氣漠然：「您不必說什麼，反正我也不會聽。」

她的話音猛地頓住，臉上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

沈星河臉頰莫名飄紅：「我是說，你摸我的頭髮，不會犯病？」

沈星河縮回手，鬱郁地別過臉去和-圖-書。在火場中時，他拉她的手，她就沒拒絕，也沒打人！現在又不讓拉了。

他忽然問：「頭髮可以嗎？」

他額角的發濕潤微亂，襯得眼中似含著水霧，帶著一點祈盼看著方小杞：「你說，她有什麼目的？」

他大步上前，站在了一坐一立兩人之間，把方小杞擋在身後，冷冷看著文宜：「長公主，這座園子是早年聖上賜給我的，我想讓誰住，便讓誰住。」

「你不可……」沈星河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忽然走神，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他彷彿在自言自語：「我快要有一年沒見她了，上次見她，還是在元宵節的宮宴上，只與她說過一句話。」

這下子方小杞聽清了，只覺毛骨悚然。沈星河的內心，似乎比她想象得更加扭曲！

方小杞答道：「是。」

「大人，您怎麼濕著頭髮就跑過來？都結冰溜子了！快擦擦！」

方小杞下意識把手往身後一藏，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門突然被大力推開，沈星河帶著一身冷風闖了進來。

文宜扶著侍女的手優雅起身：「算了，兒大不由……」

文宜是何等人物，方小杞這一hetubook.com.com飛快的抬頭注目，被她捕捉到，回視過來。

「大人……」方小杞聽得心中疼痛難當，眼眶都紅了，手指微微一動。

方小杞身份卑微，趕緊下拜。

她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令沈星河猝不及防。他飛快地掃了一眼方小杞，臉漲得通紅：「您……您說什麼呢！」

方小杞頓覺如芒在背：「小人……之前受了一點傷……」

他森森看了她一眼：「難道要關進黑屋子，然後放一把火？」

她一開口，就發現這理由說不通。自己臉上那點擦傷早就褪痂了，看起來活蹦亂跳，哪有傷病的樣子？她不知該如何應答，臉色漲紅，額頭沁出一層汗。

文宜臉色鐵青，手中佛珠捏得咯咯作響。那串斷了的佛珠，這會兒工夫竟然又重新串好了。她咬牙道：「他們居然敢對河兒下殺手！」

「沒幹。」沈星河坐正了，神情愉悅，「還得擦。」

沈星河注意到了，目光就落在她的手上，隱隱地期待。

沈星河動作了一下，卻不是自己擦頭髮，而是坐在了凳子上，方便方小杞繼續幫他擦。

方小杞沒聽明白，湊近了點：「大人您說什麼和-圖-書？」

方小杞被上司命令著，活生生給他擦了半個時辰的頭髮，沒把他擦禿，簡直是個奇迹。

方小杞被對方威勢壓得抬不起頭。她自知失禮，大氣不敢出。

沈星河火氣不消：「你莫要被她矇騙了！」

方小杞猶豫道：「可能……是關心你？」

沈星河的神情也冷了下去。屋中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她……她問你為何住在這裏，你不要在意。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你和伯母與我母親，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我與你，也，也……」他的臉忽然紅了，「總歸，你不要因她一句話就急著走！」

方小杞正用手巾包著他的一縷發在手裡揉。

文宜打量著局促的女孩：「你是河兒的手下？」

不知是傷心還是凍得，他唇色發白，喃喃道：「她說這個幹什麼？她何曾……何曾當過我的母親！」

文宜長公主把手中的茶盞悠然擱在桌上：「方小杞，是嗎？」

方小杞知道，是長公主最後那句未說完，或是不肯說完的「兒大不由娘」，刺痛了他。

方小杞安撫道：「知道啦。」

文宜發出一聲嗤笑：「看把你急的，護成這樣。本宮說什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