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以神明自居
季楊驚道:「您要讓方小杞當大理寺少卿?」
季楊有些慌了:「什……什麼天意啊?大人您沒事吧?」
沈星河嗅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險:「不好,要出事。」
他的目光穿過小窗,投向那川流,隨著流雲再投向藏著險惡的前方。
聽山理直氣壯:「那當然了,大家坐牢就夠晦氣的了,誰不想搖個好籤?」
劉參軍賠笑:「沈大人誤會了。卑職是奉旨來保護大人。」
聽山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在牢里,用筷子劈開做的,給獄友算命用的!牢房裡沒有筆墨,我只能用炭灰寫簽文,太不好寫了,就少寫幾個字意思一下。」
他攥緊盒子,語速低而快:「自打鐘馗現世,儘是懲奸除惡,快意恩仇,他已然自封為主持人間正義之神明!可是他的所作所為越來越過度,梁木匠、了澄、明蒲,都成為他的犧牲品。」
聽山瞪大天真的雙眼:「大人,這官說封就能封嗎?!」
領頭的上前m.hetubook.com.com行禮,原來是熟人,上次在聖寧寺見過的劉參軍。
聽山狠狠地噎住了,這才發覺哪裡不對。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摸出一隻簽筒,連簽子帶銬子搖得嘩嘩響,「唰」地一下,一支竹籤高高飛起,落在旁邊小桌上,正正落在紅帕包著的紅薯跟前。
沈星河色變,喝道:「讓開!我要求見聖上!」
聽山綻開一臉喜氣洋洋:「方家的祖墳必定冒青煙了!」
季楊拿過聽山的簽筒扒拉:「這所有簽子都是上上籤啊?」
沈星河沉沉盯著他:「這是刑部,輪得著羽林軍來當獄卒?!竇文的手伸得也太長了!」
鶴三娘答道:「是給方小杞的供品。」
「凌駕法度之上的復讎和私刑,就像失控的戰車,強攔是下策,會造成更大損失。在挽住這輛車之前,先穩住它,避免殃及更多無辜,是最好的辦法。我們與鍾馗合作,是無可奈何之選擇。」
沈星和_圖_書河在裏面狠狠踹門,劉參軍只當聽不見。監牢大門外的常鏞已經被羽林軍不軟不硬地攔在外頭。羽林軍是皇宮禁軍,若與之發生衝突,事情便鬧大了,常鏞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不敢擅動。
他放緩了聲音,微微搖頭:「不該如此。就算初衷是為了雪冤復讎,如此左右他人生死於股掌之間,既不合律法,也踐踏天理人倫!」
聽山嘴甜地安慰道:「大人莫要心焦,貧道看您面相,必能逢凶化吉,渡過難關,不信貧道給您搖個卦!」
易遷晃著竹籤,兩眼灼灼:「這就是天意啊。」
易遷七竅生煙:「那你這簽有什麼用?」
鶴三娘也很欣喜:「冒青煙的可不止方家祖墳,方小杞自己將擁有一座!大小是個官,得厚葬呢!」
易遷狐疑地看著布包:「這一包是什麼東西?」
季楊不堪地道:「你不愧是當過騙子的!那這簽能靈嗎?」
「若沒有背鍋的……不是,若沒有牽頭的官和_圖_書吏,可以臨時提拔一個啊!」易遷把竹籤鄭重擺回烤紅薯跟前,「簽落在這裏,表示方小杞就是天選之人,她就是本官的恩人!」
劉參軍背對著門摳了摳耳朵,壓根兒不理會。
他抬起頭,那方小小的灰色天空倒映在眸中:「可是,聖上把我關在這裏,案子停滯不查,在鍾馗看來,就是強攔他的戰車的態度。」
易遷激動得直捋鬍鬚:「方小杞隨同沈少卿連破三起鍾馗案,功不可沒!聖上一向重賢愛才,本官力薦,不信聖上不允!」
易遷正發獃,聽到這話,突然用竹籤指住了季楊的鼻尖:「怎麼不靈?」
公事房的火爐前,易遷已經開始交待後事了。
「當他以神明自居,就會漸漸以為,自己可以隨意撥弄凡人的命運。」
劉參軍話說得謙恭,態度卻是強硬的。沈星河還想往外闖,劉參軍不為所動,說了聲「得罪了」,令人將沈星河強行「請」回牢室,在門外嘩嘩纏上了鎖鏈。和*圖*書
到這裏,已把現下情況分析得差不多,但是,沈星河覺得不夠。
沈星河一怔:「真的是聖上的意思?」
可是這種被|操縱、被布局的被動感覺,透著極其危險的意味。
無需誰來回答,沈星河緩聲說出答案:「鍾馗製造系列詭案,為的是牽出玉石劫案。遲小乙救我,是為了讓我留著命繼續查案!依照這個角度,我,是鍾馗選中的合作者。」
「當然,卑職怎敢假傳聖意,腦袋不要了么?求大人莫要讓小的們為難。」
沈星河站在牢室內冷汗涔涔,全然不知為時已晚,他擔心的大事,于昨夜已經發生。
他低語道:「追查玉石劫案,原是我和方小杞的執著所願,與鍾馗不謀而合,可是……」
「就是這個遲小乙!」沈星河心中湧起不安,不由站起身來,在榻前的空地踱步,試圖把思路理得更清晰,「遲小乙不是鍾馗,也是鍾馗的同夥。而我在查鍾馗案。我與鍾馗該是對立的角色,遲小乙為什麼怕和*圖*書我死了,給我葯讓我護身?」
季楊嚇了一跳:「幹嘛呀大人?」
「美得她!大理寺還有哪個吏胥的位子空著來著……不重要!總之,本官奏請聖上提拔她就是了!」
他豁地轉身,就想闖出牢去。原本對他的監守十分鬆散,牢門都不鎖,這幾天探監的親友稱得上來去自如。但沈星河剛試圖往外走,突然見隊列森森,一隊守衛沿廊而來,堵在了門口。看來人的披甲裝備,竟是羽林軍的打扮!
從這一刻起,對沈星河的監管驟然升級,再也沒人能進去探視。沈星河在裏面高聲怒罵:「我要求見聖上,否則要出大事,爾等擔當不起!」
沈星河的身影浸在燈光里,抬眼望向高又窄的窗,窗口那裡透露一小塊小天空,正淌過陰沉的雲,世界的上方似覆蓋著一條不息的鉛灰色川流。
「……」易遷一臉晦氣,伸臂拾起竹籤,念上面的簽文,「上上籤……怎麼就只有這三個字?」翻來覆去看,確實只有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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