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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小乙深深嘆息：「應付的代價？那他們可是死得心甘情願？」

白不聞的手在膝頭攥緊，墜入回憶里：「那年，我從匪窩逃跑時，被他抱住了腳脖子，鼻涕眼淚的，求我帶上他。他傷得不輕，我只能背著他，在山裡逃命。他流了很多血，過一會兒就問我一遍，他是不是快要死了，一路問了有八百遍。」

白不聞笑了，眸子漆黑，笑容帶著陰鬱的潮氣：「這世上，有幾個人能過得順心如意？」

鶴三娘的紅蓋頭感興趣地湊近：「那，拿這東西去地府也很方便了？」

遲小乙自行去葯架子上拿了駐顏丹，擱下沉甸甸的葯金，徑自離開。

他坐在凳子上垂首撐著額，有些暈眩似地緊閉了眼。

遲小乙嚇了一跳，聞言飛快地張望窗口一眼：「白祖宗，殺頭的話能不能少說兩句？」

遲小乙無奈道：「你還不明白嗎？聖上已參透鍾馗與小杞的關係，此舉，便是聖上對鍾馗的ｍ.hｅｔuｂook•com.ｃｏｍ要挾的回答。」

遲小乙看著銀針，忽然問：「你後悔嗎？」

白不聞趕緊放鬆手中銀針，開口時嗓音低啞：「抱歉。」

眾人屏息看了一會兒，易遷說：「翻過來看看。」

遲小乙翻了一下白眼，重複一遍：「方小杞。聖上賜她金牌，命她全權辦案。」

白不聞神情間的陰戾彷彿瞬間被風捲走，一片空白：「誰？」

他站起來整理衣袍，朝外走去。白不聞一把扯住了他：「我一心想讓小杞遠離這些事，怎麼竟令她越卷越深？你再想想辦法，把小杞摘出來！」

易遷倒吸冷氣：「本官為官多年，這種金牌，統共沒見過兩次！」

白不聞難以置信：「怎麼可能？你不是已經跟聖上透露了，方小杞是方據之女么？聖上不將她開出大理寺，怎麼竟啟用她？」

白不聞如鯁在喉：「若是他……若是他就那麼瘋狂著死在大雄寶殿便罷了hｔtps://wｗw.heｔubooｋ.ｃｏm.com，可是偏巧被小杞救下。我……不得不把兇器送到他手邊，逼得他再受一次苦。他是那麼膽小的人……」

白不聞身周暴戾畢現：「未嘗不可！那些惡人為謀財圖利，手上沾了多少無辜鮮血，他們自己數得過來嗎？我替天行道，無可避免人命相祭，牽連無辜非我所願，可是至少，這些人不是白白死去，是追索道義的應付的代價！」

留下白不聞怔在原地，站在門帘后的陰影里，久久無聲。

白不聞閉上眼，艱難地說：「我知道他會記得我，會記得那句話，就這般……無恥地利用了他。他那麼膽小的人，把銀錐捅進自己心口的時候，該多怕啊。」

遲小乙抱著膝蓋揉著，氣急敗壞：「那你得償所願了么？！」

「殺邢家三十三口，也是迫不得已嗎？」

易遷晦氣地揮袖：「想去地府不用這個也去得了！」

白不聞動作微頓：「我走上hｅtubｏok.cｏm.ｃoｍ這條路，是迫不得已。悔不悔，都由不得我。」

遲小乙看他一眼，有些不忍：「聖寧寺眾僧保住了性命，明蒲是心甘情願赴死，他不會怨你，你莫要自責。」

遲小乙看著自己被扎得刺蝟似的膝蓋，狐疑地問：「你沒扎錯穴位吧？」

「貧道如果有這金牌，不論騙人家多少錢，是不是也不會砍頭了？」

聽山一邊說，小心翼翼的伸手想摸一下金牌，被易遷一巴掌抽了回去：「你能不能有點出息！這又不是免死金牌，最大的功用是通行無阻，所到之處無人敢攔，想搜哪裡，就搜哪裡！」

白不聞猛地拔了最後一根針出來。遲小乙痛得「嗷」的一聲，瞪著他：「白壞蛋！你故意的是吧！」

白不聞擱下針，拿手巾擦著手，臉色冷然：「沈星河身有傲骨，心有執拗，是重查玉石劫案的不二人選。我只是點個將，希望沈星河繼續追查而已，那一位……」他指了指天，「當已明白和圖書我的意圖。」

遲小乙慨然一嘆：「只是，你需做好打算，若有一天面具揭開，你該如何面對她。」

遲小乙臉上似笑非笑：「不論給了誰，你再殺他全家嗎？」

他捲起袖子，把遲小乙膝上的銀針一根根拔出。

白不聞目光空洞，彷彿望見年月深處那兩個黑夜裡倉皇逃命的少年：「我也答了他八百遍。我一遍遍安慰他：小兄弟，別怕，我會幫你的……走到聖寧寺近處時，他已經昏死過去。我將他擱在寺院門口，自個兒藏到遠處，直到望見有僧人把他抱了進去……」

大理寺內。方小杞雙手捧著金牌，易遷、聽山、鶴三娘圍在身邊。大家目不轉睛看著金牌上面四個晃眼的大字：「御賜金牌」。

方小杞把金牌在手裡翻了一面，赫然印著「如朕親臨」！三人齊齊發出驚呼。

白不聞睜開眼，強打精神：「不至於。只是不當心手重些而已，不影響療效。」

遲小乙停下腳步：「白大哥，小杞是方據的女和圖書兒，她難道沒有給父兄雪冤的權力嗎？你始終把小杞當做一株花草，想罩著護著，那些腥風血雨的事，你想一力承擔。我與她打交道不多，卻自覺比你更了解她。方小杞不是柔弱的花草，她是凌風的雨燕，她想要翱翔，沒有人能攔得住。」

兩人雙雙陷入窒息般的沉默。良久，白不聞在沉悶中喘了口氣，直起身來：「該拔針了。」

遲小乙知道勸不住他，無奈地攤了一下手：「聖上把案子給了方小杞。」

白不聞眼底怒滔翻滾：「小乙，我說過了，我是迫不得已！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逼得我用這種手段！」

白不聞臉色一寒：「怎麼？邢家死了三十三口是不夠么？他又把案子給了誰？」

白不聞呆在原地，面色幾變：「他竟陰險至此！」

*

遲小乙無奈道：「白恩公！聖上的確領會了你的意圖，但是，他並沒有讓步，沈星河不但關著，還加了重兵看守！」

「痛！白大爺！輕點輕點！」遲小乙倒吸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