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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一頭栽回枕上，不可控制地滑入睡夢。他帶著傷經歷波瀾起伏的一天，實在撐不住了，就算天榻下來也明日再說。

「應該不會騙我。」

「哎呀，小官差好眼力，貧道老成這般模樣，您都能認出來！貧道在安西拂曉觀可待了不少年啊，今年雲遊至此，才在青龍觀落腳。」

方小杞心中五味雜陳：「我小時候，阿娘曾帶我去拂曉觀燒香祈福，見過您兩次。」

沈星河木然聽著，沒有反駁一句， 香也沒上一支就轉身走開。他去到長公主卧房外，也沒進去，只問過門口守著的幾名太醫，聽說長公主服過安神葯后昏睡著，情況還好，他便離開了長公主府。

白不聞側過身，半張臉浸在燈光里：「早在你中神仙眼的時候，我給你診脈時，就摸清了你的毛病。你的眼疾，根在腦中餘毒，麻煩的很。我好不容易才琢磨出排毒之法，搜羅齊藥材，配出這一瓶丸藥。全是稀罕藥材配成，貴得很，請府上多準備點診金。」

兩人和_圖_書敘了幾句舊，虛懷道長便又去忙了。方小杞站在門邊，不免陷入忽然湧來的往日時光。

天色已晚，兩人均已疲憊不堪，打道回碧落園。

可恨的是，計劃中的好夢被亂七八糟的念頭擠走，變成一團糟的噩夢。

白不聞沒理他，開門出去，看到方小杞正從袇房那邊走回來。白不聞臉上冷硬的神情不由自主變得柔和。

道長見方小杞身穿公服，忙抱拳行禮。方小杞回禮：「有勞道長。琉璃人們情形可還好？」

廂房裡，沈星河衣服褪到腰間端坐著，白不聞站在他身後，已經在傷處換過新葯，用白布重新纏裹。白不聞心裏憋著火，故意手重，沈星河吃痛，卻蹙著眉一聲未吭。

沈星河沉默一下：「多謝。」

白不聞一邊打結，一邊森森道：「沈星河，你給我聽著，方小杞若有個好歹，我要你拿命來償。」

方小杞的眼中盛滿驚喜，臉上淚痕未乾，小心翼翼接過藥瓶捧著，像捧著價值連城的寶貝。和圖書

白不聞把沈星河帶去一間廂房換藥，方小杞趁這功夫，去探望一眼琉璃人們。琉璃人們住在幾間袇房裡，都安靜地躺著。方小杞看到一名鶴髮道長領著幾名道童，給琉璃人們端水送葯。

方小杞被沈星河拉著，身不由已地往前走，拐過一道影壁時，方小杞回過神來，掙扎道：「等等，等等……沈星河你放開我！」

「大人，走了，咱們還有很多事要忙呢。」面前傳來話聲。

道長欣喜道：「正是！」

道長耐心地說了情況。方小杞打量著他：「道長十分面善，您是安西人氏嗎？」

沈星河站在府門外，但覺天地昏暗無光，世界之大，他卻無處可去。

他都洗漱過了，睡前不該吃甜，卻忍不住又端起來抿了一口，趕緊躺下，打算噙著那甜味，做個跟方小杞有關的好夢。

方小杞盯著沈星河服了一枚解毒丹，這才放心地回房去睡了。

沈星河越過白不聞身邊走上來，拉著方小杞手腕就走：「走吧，不用問了。」和圖書

白不聞擦乾手，頭也不回往外走。沈星河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喂……」

沈星河沒有追問白不聞為何如此在意方小杞，只說：「知道了。」

「真的嗎？他沒騙你吧？」

白不聞在後邊氣不打一處來，罵道：「這個過河拆橋之徒！」

沈星河史無前例地忍氣吞聲：「還請你，幫我治一下。」

沈星河坐在榻邊，看著案頭半碗蜂蜜水。那是他服藥之後，方小杞給他沖好，讓他解口中苦味的。

白不聞沉著臉去洗手。沈星河穿好外袍，道：「那個……我的眼疾，你可能醫得？」

*

將睡未睡時，案情的碎片不由自主在腦中串聯。

沈星河嘆口氣：「他已經給我葯了。」

方小杞的抽噎停了停。她捂著臉的手指分開，露出一對濕漉漉的眼：「你說什麼？」

沈星河怔了怔，旋即想起什麼，從懷中摸出一個藥瓶，就是他中毒箭后，白不聞給的那個裝了九十九粒藥丸的瓶子。他愣怔道：「原來這就是……」

方小杞見他怔怔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沒有反應，索性拉住了他的手。不管門口家將僕從的眼光，也不管路人的側目，就那麼牽著沈星河，遠遠離開那座陰沉壓抑的府邸。

白不聞浸在水盆里的手一頓。他側臉看著沈星河，譏諷道：「不是不用我管么？」

白不聞在門邊腳步微頓：「治眼疾的葯，前日不是給你了么？」

沈星河拿出藥瓶：「白不聞說，這瓶葯就是治眼疾的。」

方小杞看看白不聞，又看看他身後的沈星河，迎上來開口道：「白藥師，我有一事相求。沈大人他……」

他若不自己開口，回頭方小杞就得替他相求。這低聲下氣的事，不能讓方小杞替他做。白不聞給他天大的氣受，他也得忍著。

梁木匠以血染紅四面像的鍾馗相；機關盒中的遺書表達託孤之意，將方向指向琉璃島；琉璃島是萬寶商行尤萬寶的生意。

沈星河看得心中酸疼，伸手過去，手指從她的眼角擦到臉頰，趁她沉浸在喜悅中，用拇指悄悄揉了一下她的唇角，像沾著露水的花wwｗ•ｈeｔｕbｏｏk•ｃｏm•coｍ瓣，讓人心裏默默地發瘋。

虛懷道長激動得鬍鬚顫抖：「正是正是，小官差怎會認得貧道？」

方小杞更加確定：「您是拂曉觀的虛懷道長！」

他茫然抬頭，看到方小杞站在跟前。這才恍惚記起，是方小杞陪自己一起來的，她一直在門外等他。

她聲音哽住，捂住了臉。沈星河愣了愣，上前拽她的手。

羿日一早，沈星河回了一趟長公主府。府中已搭起靈堂，但那棺木中，怕是遺骸了了，多是衣冠罷了。

沈書允正在靈堂里，看到沈星河，劈頭蓋臉一通臭罵，罵沈星河把沈興芒逼上死路，罵沈星河害他失去兒子。

她掙開沈星河的手，急道：「你幹什麼啊？你不願問，我問問還不行嗎？不管白不聞是什麼人，他總是醫仙弟子！這世上能醫好你的只有他！若不求他，你的眼睛……」

沈星河忽然坐起，睏倦得眼睛不曾睜開，說夢話似地喃喃自語：「尤萬寶必與玉石劫案有關聯。他可能是鍾馗下一個要處死的人。」

「你走開！」方小杞帶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