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亂蹄
方小杞驚疑出聲:「可是,白不聞是怎麼從青龍觀出來的?」
沈書允定睛看去,費力地認出那是宮裡的遲公公。
「他的舉動如此詭異反常,你為何言聽計從?」
他沉吟片刻,問:「今日,白不聞可曾去過長公主府?」
方小杞懊惱地捂住腦門。
沈書允對下屬一向算不上寬厚,心氣不順時,拿下屬出氣更是常有的事。當下經歷失子之痛,尤其不好惹,家將哪敢再問,趕忙跑去后廚,從雞籠里捉了一隻大公雞來。
幾名太監應聲上前,將沈書允按倒在地上,堵嘴的堵嘴,上繩的上繩,不一會兒,沈書允被五花大綁,丟上一頂小轎,從長公主府的側門悄無聲息地抬了出去。
家將怔了一下:「二公子是如何知道白藥師去過的?主子今日突然有一陣胸悶喘不上氣,小的趕忙去請太醫,一出門就偶遇到白藥師。白藥師醫術高得很,小人老娘的多年頑疾,就是白藥師治好的!小的聽說過胸悶之症不是小事,及至請來太醫怕耽誤了,便請白藥師先給主子看看。白藥師給主子下了個針,主子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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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多了。」原來,今日上午,沈書允罵走沈星河之後,愈發盛怒,獨自騎馬出了一趟門,誰都不讓跟著。回來之後,大概是奔勞之故,說自己胸悶,讓人請郎中。半日之間折騰得雞犬不寧。
沈書允的聲音沙啞,充滿暴戾:「快去!」
在外候著的家將趕忙上前,請示沈書允有何吩咐。
他的所作所為太不體面,聖上不想把事情擺到檯面上處理,直接讓太監來帶走他關起來。這一去,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天日!
白不聞藏匿得無影無蹤,連嗅覺靈敏的飛燕幫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就在這時,一匹金甲快馬疾馳而來,金吾衛統領躍下馬,急匆匆朝這邊跑來。統領半跪請罪,說發現青龍觀角門的守衛被迷暈,白不聞不見了。
沈書允在門內的暗影里說:「去抓一隻公雞來。」
沈星河咬牙:「你從頭慢慢道來!」
沈星河知道沈書允是這樣的人,中過神仙眼后更顯瘋怒,屬下不敢違命,是情理之中的事。
家將愣了一下:「主子要公雞幹什麼?」
沈書允動作遲hetubook.com.com緩地下床自己穿衣。他不知多少年沒有自己伺候過自己了,穿得費勁。笨拙地系衣帶時,忽然記起了自己做過的事,還有在馬場上當眾吐露的狂言!
家將連連叩頭,帶著哭腔道:「主子御下嚴厲,說一不二,又是為了給長公子報仇,小人若敢說三道四,主子不得先把我砍了?」
又過了一陣,靈堂的門被推開, 沈書允緩步走出來。他身上的喪服不見了,露出底下的黑袍,手裡拎著一個紅白相間的「綵球」。家將往門縫裡看了一眼,看到靈堂內一地雞毛,血跡斑斑,不由心驚膽戰,戰戰兢兢問:「主子,您這是……」
……
家將六魂無主地跪著,血淋淋的手按在地上,帶著哭腔語無倫次:「主子從靈堂里出來時,小人就覺得他不大對勁,又不敢杵逆主子的命令,小人原以為主子只是想處死尤萬寶為長公子報仇,現在看主子這副模樣,必是在靈堂里撞鬼中邪了!對,一定是中邪了!」
不久又爬起來去到靈堂,將所有人趕了出去,自己在裏面對靈哭訴。這一次
和*圖*書,漸漸安靜了。
沈書允沒有解釋自己在靈堂里做了什麼,他的表情陰鬱得像罩著一層黑氣,開口說話時,喉頭似有些發緊,吐字有點模糊:「是萬寶商行的尤萬寶害死了芒兒!我要殺尤萬寶,超度我兒!備轎,帶上人手,去敦化街!」
家將不敢多問,依令而行。
方小杞團團轉了一圈:「這麼看來,是白不聞借登門診病的機會,給沈尚書下了神仙眼。」
「自然是主子的命令!」
過了一陣,靈堂的門打開一道縫。
遲小乙微笑道:「沈尚書病了,聖上安排了一處清靜之地,請沈尚書休養一陣。」
季楊手起掌落,沈書允終於安靜了。沈星河指了指看台後邊,那裡有幾頂供賓客休息的帳篷,吩咐道:「把人抬到裏面,去請太醫。」
他拎著雞送到靈堂門前,剛要請示,門突然打開一道縫,沈書允的一隻手伸出來,一把將雞奪了進去,門哐地關上。家將聽到公雞一聲沒叫完,咔嚓一聲脆響,雞鳴猝然而止,似是脖子被扭斷。
馬場看台前,家將跪在地上惶恐地說:「主子帶著小的們闖進敦化街m.hetubook.com•com的一座宅子,尤萬寶果然藏在那裡!主子跟尤老闆說了幾句話,拍了拍他的肩,尤萬寶就直挺挺地倒地,竟像個木頭人似的……小人覺得,主子好像學了什麼邪術!」
方小杞帶人搜查了他的住處,不但沒找到人,也沒找到任何可疑之物,彷彿這裏只住過一個兢兢業業的藥師。
他猛地意識到遲小乙口中的「清靜之地」,「休養」,大概是將他送到什麼地方囚禁的意思。
沈星河無奈道:「想關住這種人,著實不是件易事。」擺擺手讓統領走了。
差役們忙著安撫受驚嚇的公子哥們,遣散圍觀的人群。
沈星河咬牙:「抓人吧,先把他扣到監牢里,枷鎖帶上幾層,看他還能不能再出妖蛾子!」
沈書允頭腦還有些混沌,茫然地問:「我要去宮裡面聖么?」
家將打了個哆嗦,心中驚疑,卻不敢進去打擾。
家將努力捋直了舌頭,才把事情說清楚。
沈書允頸上青筋暴起,高聲怒罵不止,他的家將也知道主子在說不該說的話,慌得上前想捂他主子的嘴,竟被沈書允咬得手掌鮮血淋漓。
遲小乙神情和*圖*書冷漠:「堵上嘴。」
他提著衣擺,眼中浮上惶恐,衣冠不整地跑到門口:「遲公公,我是被妖物迷惑,才會神志不清口不擇言,微臣求見聖上……」
季楊衝上看台,扶住沈書允雙臂,看似攙扶,其實手上用力,盡量不失體面地把沈書允「請」下看台。
方小杞從場地另一邊跑過來,手裡拿著從旗杆上收下來的喪服,對沈星河說:「這上邊的顏料好像是……血。」
沈星河的眼鋒掃向家將:「說,怎麼回事?!」
沈星河不堪地別過臉閉上了眼,低聲令道:「打暈!」
沈書允被送回長公主府,在太醫的醫治下,第二日就醒來了,彷彿做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復讎之夢。
他緩緩坐起,喚人來服侍,卻沒有下人進來。倒是有人推開了寢屋的門,說:「沈尚書,請隨小可走一趟。」
然而白不聞消失了。
沈書允大概是趁著拍肩的動作,把定骨蝎扔進了尤萬寶的衣領里。
沈星河冷笑:「偶遇?可真是巧!」
沈星河不堪地擰眉:「你們把尤萬寶帶來馬場亂蹄踩死,還有往旗杆上掛這件畫著鍾馗像的喪服,都是他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