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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望向遠處，御帳中燈火通明，竇文還在陪聖上說話。再往遠處的黑暗裡，隱隱可見侍衛排列的身影。

宋明汐嘴角抽了抽：「你也太摳了。」

「此次隨駕侍衛有兩百人，但是，先行趕往獵場的羽林軍，該有萬人之眾。一到獵場，大局便在竇文的掌控之中。這太危險了。我暗示過聖上警醒竇文。可是，聖上待竇文很是親切，讓人捉摸不透。方才刺探遲小乙的口風，他也守口如瓶。」

沈星河瞅一眼方小杞，憂心忡忡：「伴駕不能帶過多隨從，我只帶了兩名身手好的親信。他們二人的唯一任務就是跟緊你。商州山深林密，定要萬分小心。」

宋明汐笑出聲來：「看你這神情，莫不是被拒絕了？」

沈星河目光削過去：「遲小乙，你若知道白不聞要幹什麼，趁早說出來，莫要鑄下大錯！」

黑馬猛然記起主人嚴厲起來有多可怕，只能打個響鼻，忍氣吞聲！

沈星河趕忙辯解：「但後來我請聖上賜了她一根金笛。」

遲小乙嚇了一跳似的：「哎呦，沈大人怎麼開口就給小可扣上殺頭之罪？」

宋明汐春風得意，那是不可能閉嘴的，搖頭晃腦道：「唉呀，我說傳授你幾招討女孩歡心的招數吧，你偏不虛心求教！此番回去，我就要送聘禮了呢！」

沈星河眸底微沉：「竇文？」

沈星河倏然抬眼：「你是白不聞安插在聖上身邊的人，不是你攛掇的聖上，還能是誰？」

「遲公公不在聖上跟前侍www.hetubook.com.com奉，來這邊做什麼？」沈星河心情不佳，對誰都沒好氣。

遲小乙站在篝火之畔，一半身灼得火熱，一半身拂過清冷夜風，他嘆口氣道：「就算他要幹什麼，也沒跟我說啊。」

他拍了一下馬臀，趕上前邊的方小杞，匆忙道：「小杞，我送你的雁翎刀，能不能還我？」

「老祖宗跟聖上在帳中說貼心話呢，小可出來透透氣。」遲小乙拿一根木棍翻動柴火。

方小杞摸著小白的馬鬃：「我們小白別看個子小一點，跑起來蹄下生風，可不比什麼寶駒啊神駿啊的差！」

沈星河神色森然，手按住了佩刀刀柄：「你何時存的這分邪念，我怎麼不知道？！」

「自相識算起……」沈星河怔然，記起六年前的初遇，「第一次見面時，我送了她一根髮帶，她編成手環戴在手上，一直戴到現在。」

沈星河捏緊了拳頭，咬牙道：「油鹽不進的德行，果然與白不聞一脈相承！」

過了好一陣，德宗帝派遲小乙過來，讓他們回家后再習音律。總算將眾人從魔音穿耳的苦難中拯救出來，眾人無不暗呼萬歲！

黑馬深深震驚了！它不叫小黑！它叫月鉤，跟主人的弓同名！什麼時候改成小黑這麼土氣的名字了？！

它特別想撂個蹄子表示抗議，但覺主人的手撫過馬頸，上方傳來主人陰森森的聲音：「你，就叫小黑。」

沈星河嘴角微彎：「恩，巧得很，聽起來似是一對。https://www.hetubook.com.com」

「含雪被宋明汐截去了。」方小杞看了一眼遠去的背影，「你跟遲公公聊什麼呢？」

沈星河冷笑：「因為傻。」

「小黑，不得無禮。」

沈星河沒好氣：「閉嘴！」

「沒有。」沈星河理虧，搜腸刮肚一番，「我還送了她一把雁翎刀。」

宋明汐面露讚賞之色：「笛子當作禮物還不錯，頗為風雅。」

宋明汐毫不客氣地擠坐到沈星河和方小杞中間，招得沈星河怒目而視，他卻渾然不覺。盧含雪也跟過來了，坐到了方小杞另一邊。沈星河咬牙：「你們能不能坐遠點？」

卻見二人間的殺氣瞬間散去，沈星河鬆開刀柄：「哦，你說的是盧含雪啊。」

哪壺不開提哪壺。沈星河眉間陰鬱，沒有吭聲。

沈星河摸了摸黑馬的耳。

宋明汐忍無可忍攥緊了韁繩：「你不說送人家東西，還搶人家東西？！你完了沈雲洲。」

說罷，步伐飄逸地走遠。

沈星河想要發作，又忍氣吞聲：「你……有什麼招數？」

沈星河眸中閃過水光：「方小杞。」

方小杞也跟著看過去，遲小乙正靜靜候在御帳外，衣袍浮動在風裡，清雅得似不染塵埃。

沈星河大驚失色：「我……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身邊忽多了一人，轉頭一看，是遲小乙。

商州路遠，隊伍龐大行進得慢，需三日行程。夜間紮營時，方小杞和盧含雪似有說不完的話，湊在一起打都打不開。

沈星河正在看著前https://www.hetubook.com.com方的身影出神，「嗯」了一聲。接著反應過來，又驚又怒：「你再說一遍？！」

火苗跳躍，遲小乙臉上光影明暗：「老祖宗跟聖上說，鍾馗案雖了，民心仍有惶惶。借春獵消除狼患，可揚天子之威，亦有除祟安良、天下太平之意。聖上當即允了。」

沈星河想了想：「倒是個好主意。」也摸出了自己的小笛子。

旁邊的黑馬不服氣地打了個響鼻。

「那是聖上賜的，你花一文錢了么？」

方小杞忽然落座他身邊。沈星河瞅她一眼，酸溜溜道：「你怎麼有空過來的？」

方小杞握住刀鞘瞪著他：「休想！」

宋明汐不由鼓掌：「一刀兩斷，好寓意啊，幹得漂亮。」

「是老祖宗向聖上奏請的。」

沈星河難得低聲下氣，宋明汐便也拿出誠懇的態度，問道：「我問你，你自從與方小杞相識，可送過她什麼禮物？」

沈星河沉吟一下：「這麼說來，是竇文和鍾馗各自心懷鬼胎，恰巧想到一處？」

她吹出一個簡潔的短調，說：「你們記住了，這是我的名字。現在我把你們的名字編成短調，你們各自學會。」

方小杞驚喜道：「你的馬原來叫小黑么？好巧！」

宋明汐趕緊跟上來扯沈星河的馬韁：「大哥我求求你，快別丟人了……」

沈星河嗓音清寒，像浸過雪水：「春獵定在商州，又是遲公公攛掇的聖上吧？」

「後來……是笛子。」

宋明汐在馬背上挺直腰板，傲然掃一眼沈星河：「沈wwｗ•h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ｏｍ雲洲，我正式通知你，我與你是情敵！」

方小杞深以為然，端起了師父的架子：「咱們先學會用笛語表明身份。我們通常把自己的名字編成短調。」

四野無盡，蒼穹如蓋。王公子弟們圍在篝火堆前，三三兩兩地喝酒聊天。沈星河孤僻了這些年，除了宋明汐，與這群貴族已經疏遠。再加上沒能要回雁翎刀，頗為沮喪，獨自坐著發獃，誰也不理。

另三人都不會吹笛子，但十分好學。你一下我一下，吱吱呀呀吹起來，興緻勃勃不亦樂乎。全然沒留意到周圍的人悄悄捂耳，面部扭曲。

遲小乙不想多說，站起身，「我去看看聖上有什麼吩咐。沈大人，失陪。」

宋明汐沖他揚起下巴：「怎樣？我已跟父皇和母妃求過，他們都答應了，此次春獵回去，就要送聘禮了！」

沈星河一臉嫌棄：「沒人跟你搶！早生貴子！」

沈星河座下是他那匹額掛白月的黑馬，方小杞騎的則是一匹白馬，正是大理寺里常跑公務的那匹，名叫小白。它雖並非神駿，但方小杞經常騎它，已經感情深厚配合默契，拒絕了沈星河要送她一匹好馬的提議，帶小白來了。

「可不嘛雲洲！」

「小杞姐，我早就想學了。」盧含雪竟然也帶了笛子，是支白玉的。

宋明汐毫不相讓，也準備拔刀：「我們兩人在道州時互表的心意，能讓你知道？」

沈星河手中露出一支短笛：「……是我搶了她的笛子。」

宋明汐昂首挺胸，臉上橫著勝者的得意洋洋。過一會兒，後知wwｗ•heｔuｂoｏk.cｏm•ｃoｍ後覺反應過來：「哎，你剛才以為我說誰啊？」

沈星河把一塊木柴丟進火堆，激起一叢火星：「其他人聽不到我們說話，你不必跟我裝糊塗！商州與鍾馗案定有關聯，鍾馗想幹什麼？他把下一個行刑場地，設在了商州獵場么？這一次他要處死的人是誰？」

沈星河與方小杞都穿著英氣勃勃的箭袍，一個湖藍灑金，一個緋紅銀綉，並轡而行，在一眾華服錦衣的隊伍里也顯得熠熠生輝。

隊伍兩邊伴隨的侍衛察覺到劍拔弩張的氣氛，萬分緊張！這兩人若打起來，不知該幫誰！

遲小乙嘆口氣：「小可哪知道啊？」

沈星河肩上被猛地一拍，宋明汐從他身後探出腦袋。沈星河好險沒忍住把他過肩摔進火堆里去。

身後馬蹄聲催，有兩人騎馬趕上來，是宋明汐和盧含雪。打過招呼后，行進組合發生了變化，方小杞和盧含雪並肩在前，沈星河和宋明汐放鬆韁繩，緩緩在後。

三月初，春獵隊伍開拔。旌旗招展，宮廷侍衛開道，御駕在前，王室子孫、文武百官策馬隨行。春獵隊伍浩浩蕩蕩離京趕赴商州，一路草木蔓發，春山在望。

「滾！」宋明汐氣哼哼，「那，你們的事訂下了嗎？」

宋明汐大吃一驚：「你喜歡小杞？我咋沒看出來過？」

「我們找小杞有事！」宋明汐摸出一根碧綠的翡翠笛子，「小杞，你教我們笛語吧！萬一我們在獵場走散，可以用笛語聯絡。」

「不是含雪是誰？我父皇不是給你和她指過婚么？所以我是你的情敵，而且，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