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正的意圖
「想必我朝的兩位護國大將軍,亦和老將軍是同道中人,只不知李進將軍真正的主子,又是我朝哪位高人?」
「我道門中人,師從自然,求的便是個解脫,若真入化境,如何還會去管這天下的俗事?」
我不覺得自己哪裡不對,世人便是如此,若你只是說說,便是言語驚世駭俗,所信者寥寥。可若你做的絕決,願意相助者不乏其人,原因無他,我涉川有句俗語:不瘋魔,難成大器!我若助他應諾,讓百姓得千載安寧,便是道無所成,殞命仙門,能得這萬民頌揚,這一生,也算值了!
我對其此言倒是不以為然,開口回應。
離開大殿許久,我的身上的寒意和顫抖依舊沒能退去,可我心裏明白,這寒意和顫抖,並非來自恐懼,而是來自內心那難以抑制的衝動。我有一種感覺,我被那陸存真說的有些心動了。
至今我仍記得,彭縣大戶方得財家中圈養的那條武山獒犬,千金難覓,且兇悍異常,可一旦被我和那馬六子惦記上。三四十名武護守著又有何用?還不是被變著法子整了出來,燉了砂鍋。這世家倒有什麼事能防得住旁人惦記,若是被惦記上了,又有什麼事,這世人不敢去做!
「那王前只怕也殺過不少人,否則如何一身煞氣?難道李大哥也不當他是兄弟?」
那桑七忘一時結舌,半晌方開口言道:「桑某曾聞和_圖_書,這修道成仙,亦有修真,修魔二途,上仙覺得,那凡間帝王修得成真么?」
那李進端著酒盞的手微微有些抖動,半晌方一口將杯中之酒飲盡,開口說道:「我李進一生殺人無數,從不問善與不善,該不該殺,但卻不想自己兄弟的雙手也染上鮮血,你既是如此言語,那你我兄弟的緣份也就盡了。」
「小弟命大,許是懷內揣著的短刃手柄,替我擔下一劫!」
「李大哥,多日不見,倒是未忘記小弟的名字!若是放心不下你的主子,不妨過來同坐。」
「有此執念,且不論能否入真仙之境?即便僥倖入得仙門而返,又能如何?若為真仙,天下君王誰敢與之比肩,便有逆心,殺一人便可定天下,關百姓鳥事?又如何能招致兵禍?我倒是覺得,若真有仙人一統江湖,未必便是件壞事,得觀魚之樂,總強過你搶我奪、布網下勾。嘗如是,那蝦蟹魚蟲或能過的更安生一些!」
「若有帝王修習仙道,入仙門而返,欲與天下人爭天下,上仙以為如何?」
隨著條石的起落,我開始回顧那小鎮酒肆中發生的一切,也許對我而言,一旦走下這問心石,便是我要做出抉擇的時刻。
那桑七忘喝了口酒,笑著問道:「上仙覺得,這天下是何人的天下?」
儘管我也有懷疑,畢竟這陸存真所為,和那李純生所為m.hetubook.com.com,並無太大差別。但是我寧願去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一者,古往今來有多少帝王藏著掖著的偷習仙道,亦有人說過相似話語,可真正能做到這一步的能有幾人?若說是為了提升道境而如此,我卻是不信,那李純生未出返蛻。為入仙門強生道境,蛻下的應是死殼。而這陸存真蛻下的卻是生殼,若非順境而修,如何可能?二者,這修道之人,生死不過平常,福禍亦是平常,那「情義」確是一道難以逾越的瓶頸,情迷便生意亂,從義難捨執念。對親朋揮起屠刀,於我自是萬萬不能,若定需如此,這道不修也罷!可捫心自問,這鼓盆而歌,杯酒餞行,我卻覺著合乎道境。雖然陸存真此舉令人髮指,可那些為防禍亂屠戮外戚,扶正順位斬殺親子的歷代明君,哪一個動刀之前,又僅僅是存著私心?這太平歲月,又有哪一段不是用鮮血換來?
「過往紛繁,當下混亂,將來更是難說!不知老將軍問此話何意?」
「若讓我信,那命來換!」
這桑七忘的這三問卻是將我問住,若我不知那「斬仙決」、「迷陀花」的存在,或許會對其所言嗤之以鼻。可這世間即有「斬仙決」、「迷陀花」,天曉得還有沒有這決那決,這花那花。我如何便能篤定這凡間君王奈何不了大能真仙?我自己尚且不能斷定,那些君和*圖*書王世家,宗室豪門又如何不會生出僥倖之心?
「還有何事,只管講來,可莫要再提那仙門,小可早已答應旁人,多說無益!」
前番欲取我性命,我不怨你,今番再來,你當我真的沒有火氣!
「既是故人,怎地見面便喊打喊殺?待老夫於你這上仙兄弟把話講完,再動手不遲!」
那桑七忘聞言,眉頭一皺,開口言道:「你便能篤定,凡間君王亦做如是想?宗室世家亦做如事想?換做是你,可敢聽之任之,放膽一試?」
將手中腰刀擱在桌案之上,有意無意之間,卻是剛剛好斜壓住我手邊的金色長槍。待從旁座尋來酒盞,那李進對著桑七忘行過軍禮,自顧自托起酒罈給自己滿上。
我聽到此處,忽然想起一事,不由的冷笑一聲言道:「桑老將軍說的有理,可在下有一事不明,老將軍何能篤定,只有這君王修仙,才是天下大患?若是換做旁人,同樣也入得仙門而返,難倒便不會生出此心?」
「我看此處便可作為沙場,你我兄弟不妨再試一次,兄弟也做給哥哥你看!」
「劉兄弟,李進自問,當日並未手下留情,何以你會躲過一劫?」那李進言罷舉起酒盞遙敬一杯。
「你如何能知,這帝王修仙,便能捨得這天下俗事?若其不舍,天下何安?百姓何存?」
平心而論,我並不真想取這桑七忘的性命,這等人物,若不
m.hetubook.com.com死於沙場,卻殞命于方外之人手中,這世間難免會少了段傳奇。也許是看到自己射出的箭全無用處,聽到我的招呼,那李進隨手將弓箭遞給身旁軍士,自己則卸下腰刀提在手中,幾步便到了我和那桑七忘面前。
我聞言再次冷笑,這話我倒是于夢中聽聞那李純生的師父講過,「大道千條,道心唯一,只是這唯一二字,又有多少人真正懂得。你且記著,不論修真修魔,道生便不可再有半分猶豫,否則,或境界碎滅,或停滯不前。」可是我不信這桑七忘所言發自肺腑,或許從骨子裡,我根本就不信,那些生來便高高在上之人,心中會有什麼黎民蒼生、家國社稷!
我聽他這般說道,不由一陣狂笑。
那李進聞我此言,當即便要去取那案上腰刀,卻是被身旁的桑七忘一把按住。
「即入軍伍,唯遵將令,同往者即為兄弟,相對者俱是死敵,若來日沙場相見,哥哥做給你看!」
我聞言微微一笑,開口言道:「李大哥可是想亂了兄弟我的道心,那些人橫豎要死,我不過是順路送他們一程!」
……
「近日聽聞,有一手持金色長槍的修士途經此處。尋常百姓、昌余軍士,十步之內,不問緣由,當即挑殺。那人說的可是兄弟你?」
作為帝王,陸存真眼中的我,或許並無什麼秘密可言,他只是那麼輕描淡寫的說了兩句,又用一個妃子www•hetubook.com.com的死,便擊碎了我所有的抵抗,這讓我在冥冥中覺得,那陸存真正厲害之處,不止在這道法上,更在這人心的掌控上,他不僅看到了我內心深處,對「家」的執念,更是看到了出身寒門的我,對「名聲」的渴望。
若是沒有當日在小鎮和桑七望、李進的一番言語,若是沒有陸存真自斷傳承的決絕所為,我料定自己未必會生出想要去幫助陸存真的想法。因為我清楚,一旦自己邁出這一步,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可即便是知道那明裡暗裡的追殺會接踵而來,我依舊無法放棄那個念頭,更何況,就在方才,何如煙的所為,似是已絕了自己的退路。我今日方明白,桑七忘當日在酒肆所言,並沒有從真正意義上打動我,反倒是這陸存做到了!也許真應了自己年少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言語。
不知不覺間,自己再次站到了那「問心石」前。這一次,沒有恐懼,沒有猶豫,輕拍條石,緩緩便坐了上去。冥冥中,我覺得曾有一樣東西,在這條石上失落,可究竟是什麼,自己又說不清,只是我有種感覺,若是能找回那失落的東西,或許我能解開當下的難題。
那桑七望似是看出我有些動搖,開口接著說道:「帝王修仙,實乃天下大患,若不根除,百姓何得安寧?家國何得康泰?」
那聲音,那引弓的動作,那遮住上半張臉的鬼面,我再熟悉不過。應該不會認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