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 喪事
江燁被燈光刺醒，翻身問她：「怎麼了？」
林文珺叮囑他：「你口罩一定要戴，消毒液酒精什麼的還有嗎？」
他問：「寧寧回來嗎？」
送進醫院里，林衛東才給林文珺打電話，林文儷已經起來了，去陪夏秀珍，安她的心：「沒事兒，最多……也就是看完病再隔離，十好幾天的就回來了。」
她要是正贏著，那還能再來一輪，她要是輸了，四點半不到就趕緊回去了：「買了蹄膀，老頭子要吃那個。」
「有！你嫂子給我帶了一包呢。」這兒不像高發區那麼嚴重，醫院幾棟樓，隔離做得也到位，就是進出難點，還有別的家屬不能進來看望。
「打過電話了。」
「回來了，都回來了。」林衛東給他拉拉被子，「你睡一會吧。」
這裏地方大，三隻貓夜裡精神著呢，天天夜裡跑酷，還會叼各種玩具放在門口，早上起來，一踩一腳小玩具。
婚姻和孩子，出現在她的選擇中。
江寧從知道外公進醫院，她就一直沒睡好，天一亮起來收拾東西。本來她想開車的，徐立說：「你在車上睡會吧，我來開。」
住得近就是有住得近的好處。
「你想讓我做點什麼，讓你現在舒服一點嗎？」徐立問她。
是江寧一手辦的，守靈，買墓，訂禮堂，又請來樂隊。
可總算是硬氣起來了！
她過會又問：「通知文珺沒有？」
大家收拾行李的時候，圓圓把家裡的貓照顧好了。
林https://m.hetubook.com.com文珺是半夜接到的電話，林衛東在電話那頭說：「老頭子不好了，你們能回來嗎？」
江寧拉開門，看見媽媽臉色很壞，問她：「怎麼了？」
因為疫情，小麻將停了一段時間，夏秀珍天天在家裡打轉，最後只能把兒女們叫過來陪她打。
就怕在醫院里有傳染的，到時候不好控制。
「傳染了？」江燁一骨碌坐起來，這要是傳上一個，那太容易擴散了，老人身體弱，林齊盛都九十了，這哪兒能撐得住？
她還說：「也不知道幾天能回來，香椿就那幾天最鮮。」
「你舅舅打電話過來，我們明天回去。」
林齊盛已經到了說話都喘的地步，人也不能躺平，只能半坐著，這才氣才順點兒。
整場喪事辦完，江寧也只在告別的時候才沒忍住，可她一坐上回海市的車就忍不住了，坐在車裡無聲抽泣。
「老頭子不好了。」
「也就是現在控制得好了，再早一個月，大門你們都進不了。」
林文珺和江寧一起趕到醫院，又打電話來說，搶救回來了。
夏秀珍躺在床上就想：「肯定是這幾天吃太葷了，說過他多少次，年紀大了，不能這麼吃，要清淡點兒。」
兩家輪流，夏秀珍不管老頭子的飯了，每天跟老姐妹們「築長城」，老頭子要敢不給她零花錢，她就鬧！
林文珺還有一半在夢裡，她聽見這句，半天才回過神來，和圖書扭頭望向床頭柜上的日曆，好像……就是這個時候。
徐立開車載她進出，圓圓幹不了別的，就守靈疊金元寶，她跟外公明明不親近，可偶爾看見他的臉，也並不覺得嚇人。
「搶救過來，這就又能再拖個三四天吧。」林文儷這麼說。
雖然林齊盛差幾個月就滿九十，但兒女們還沒開始給他準備墓地，早買不吉利。
「我。」
看媽媽收拾行李的樣子，可能兩三天還不夠，她還拜託了之前送菜的女鄰居，實在不行，就請她來家裡幫忙喂喂貓。
「告訴一聲就行了，別讓他們回來。」絮絮叨叨，天亮的時候，人才睡著。
只有夏秀珍還不知道老伴現在只是拖時間，兒女們也不讓她跑醫院，去了醫院也進不了門。
江寧臉色變了，這個時間在醫院，就算不被傳染，那也很危險，她懵了一會兒，還是徐立說：「幾點出發？」
林文珺坐起來，披上件睡袍，到樓下去敲響了江寧的房門。
「舅舅守了幾天了，大家都累了，我來吧。」
「搶救了一次，現在緩過來了，人還能喝點湯水。」只允許一個人陪護，那就只有林衛東一個人在那裡頂著。
馮蘭給他收拾包，現在的醫院進去容易出來難，只許一個家屬陪同，手執證件才能上樓，幾層關卡才能上去。
夏秀珍那些老姐妹，到了點兒就要提醒她：「四點半了，你還不回家買菜做飯啊？」
嘴唇一直在動，但一字和_圖_書也聽不清楚。
林文珺看看時間，現在夜裡一點多：「七點吧，七點準時出發。」
林文珺自從回來，對夏秀珍還頗多寬容，但對林齊盛，她一直都很冷淡。
這兩年，其實夏秀珍跟林齊盛反而越過越好了，可能是老了，林齊盛的脾氣和緩下來。也可能是因為老了，夏秀珍的脾氣突然就爆起來。
有什麼不如她意的，她就撒潑發脾氣。
人還是清醒的，醫生問要不要割開氣管搶救，老頭子還自己同意了。
「現在的規定就是這樣，你們不能進去。」保安跟一家子解釋，規定就是規定，反正不能進去，「這也是對你們負責任。」
林齊盛不像江連清，江連清那病遭了大罪才走的，但林齊盛從發病到人走，也就是兩三天的功夫。
林衛東跑去一看就知道不好，趕緊打電話，送到醫院去了。
但林齊盛從來不許她玩得多，再小的麻將那也有輸贏啊，再說她一玩起來就難停手，他還跑去麻將館子，找過她幾次。
接下來就是辦喪事，買墓地通知親友，因為疫情的原因，老家的人就不叫他們來了。上回他們倒是來了，喪事上就挑剔這個挑剔那個。
「不是……」林文珺清楚的記得不是，再來一回，明明盡了責任，讓老兩口定期體檢的，怎麼就逃不掉這毛病？
大家一路開車回去，江燁開車，林文珺在路上打電話關心林齊盛的病情，她心裏已經有了準備。
一場喪事辦完，林衛東就跟和*圖*書那邊完全斷了關係。
林衛東套上衣服就跑過來，他也快六十的人了，就算身體還好，馮蘭也叮囑他：「你當心點啊，別著涼了。」
三月底了，夜裡還冷得很，這兩天又下雨。
她放下電話，打開床頭燈，悶頭喝了一杯水。
老頭子最愛吃香椿炒雞蛋，今年的香椿就快上市了。
牙都只剩只幾顆了，啃起肉來一點不含糊。
躺回去，也睡不著了，到這會兒腦子裡想起來許多事。
江燁看老婆那樣，拍拍她：「沒受多少罪。」要是像他爸一樣，癌症再加糖尿病的併發症，拖上幾年，那叫一個受罪啊。
半夜裡林齊盛就喘不上氣了，夏秀珍醒過來就給兒子打電話：「衛東！你快來看看，你爸喘不上氣了！」
門縫裡還有一點燈光透出來，一聽見敲門聲，江寧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來了，誰啊？」她以為是圓圓呢，再不然就是家裡幾隻貓。
這一次，就簡單的辦個葬禮。
徐立把車拐進服務區停下，坐到後座抱住她，讓她好好哭一會兒。
江寧難得有像現在這樣情緒劇烈起伏的時候，她知道沒辦法，就看著醫院大樓，半天才控制住眼淚。
「是啊，他這輩子，是沒受過多少罪。」年老了，好起來了，人又沒了。
江寧哭了一會，深吸好幾口氣說：「我可能改變主意了。」
林齊盛沒能吃到今年的香椿，又是夜裡一點多，林衛東打電話給林文珺：「送去搶救了。」半夜裡上不來氣。
對www.hetubook.com.com他一冷，他反而沒再蹬鼻子上臉，跟林文儷一個樣。
緊趕慢趕，趕到了醫院，卻進不去。
「現在回去？」
「人過去了。」
他們這邊控制得不錯，但要是現在感冒發燒，還是件麻煩事兒。
這麼多年，夏秀珍都沒可著自己的心意玩過，現在她可不管了，反正三家人住一個小區，林文儷說：「媽，你就放心玩吧，晚飯到我這裏來吃就好了。」
她讓了林齊盛幾十年，現在換成林齊盛讓著她。夏秀珍退休之後就願意跳跳扇子舞，玩玩小麻將。
女鄰居養了只狗，是照顧過動物的，圓圓這才能放心拜託她看看三隻貓。
好像個空房子，等著他住進去似的。
就這幾個月，生老病死來來回回，都見不到家屬最後一面。
圓圓跟爸爸媽媽一輛車，她從小就沒跟外公一起生活過，最多每年見一兩次，感情上並不深厚，但她知道姐姐很難受。
但她也不能像姐姐那樣，坐在那兒，握著外公的手。
那邊林文珺一家人已經坐上了車，一輛車坐不下，開兩輛。
每層樓都給它們換了乾淨貓砂，餵食有餵食機，水也盡量多放。
連馮蘭都給林文珺打電話：「你說說，媽這一過八十，怎麼脾氣還變了呢？」
大家又一起回去，林文珺這次沒再睡下，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到六點多的時候，林衛東電話又來了。
徐立摟住她的肩，他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等。
「嗯。」林文珺說，「外公不太好，人在醫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