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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白富貴，用條石壘砌起來的墓室旁邊，還有一間空空蕩蕩的墓室。

「哼！」

其實他們可能把死，看的比生還更重要一些。

某年某月某日】

只剩下一顆堅硬的如同棗樹桿，那樣滿是褶皺的、冰冰涼的心……

她臉上的神色，已經從先前的茫然，變成了一股剛毅之色：「富貴家的，你過來。」

南方是挖個土坑，然後在上面堆砌上一個土堆就好了。

「而且在兩個孩子，他們還沒有成家之前。我一定盡心儘力的、多給他們掙點家當……娘，您看這成嗎？」

這個老太婆，

生產隊幹部，不騙人！

見證人：竇建德，汪春花，李支前。

白富貴的老婆扭頭，看向正在幫忙的竇建德，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一點幫助。

這個老太婆別看她沒文化，其實她心裏面明鏡兒似的：剛才李會計念的內容，老太婆已經牢牢的記在心裏。

沒有嗩吶勾不走的魂。

誰又說得清楚、誰又能保證呢？

等到那個時候，白富貴留下的一兒一女，如果有出息的話……也該上完了中專了。

白富貴的老娘，應該也差不多駕鶴西去了。

她顯然也能掂量出來輕重：如果自己今天堅持要讓兒媳婦，在自己面前發誓。

老話說：

如果等到他們某一天，真有那個終級需求的時候，就會把那一堆黃土給挖開，露出地下的墓穴來……

但在十里鋪生產隊、甚至整個這一帶塬上，這種傳統的習俗，誰也不太好去改變它……

老太婆表示：對此……很是放心。

只見老太婆跌坐在黃土堆上。

不願再給自家的兒孫、兒孫女提供學雜費了……

並且她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做出了如此嚴肅的承諾。

這邊的人都習慣於，在生前就挖好自己的墳墓。

那麼等到老太婆撒手西去之後，到時候富貴家的婆娘，到底會不反悔？

羅旋看著老太婆說道：「你也知道的，恰好……我就是管生產隊糧倉的人。」

【今有脂米縣十里鋪生產隊，插隊知青羅旋，對白李氏做出如下保證：

壓低聲音說道：「這件事情呢，你千萬不要摻和！傳統的保守觀念，遠比你想象中要更為強大。你要是出面去幫她的話，只怕是耗子鑽風箱……兩頭受氣。」

全生產隊的社員們，在白富貴家的院子https://m.hetubook.com.com里吃過餄餎面之後，生產隊便抽調精兵強將。

李會計見羅旋把這種、和他毫無關係的破事往自己身上攬。

等到老太婆確認兩個人念出來的內容，果真是一字不差。

對此還不放心的老太婆，又讓生產隊里她信得過的、會識字的人悄悄念了一遍給她聽。

而白富貴老娘她的側重點，顯然不在這些方面。

然後再往墳堆方向，橫著挖進。只有這樣，才能打開預先挖好的墓穴。

羅旋就會在分糧食、或者是給富貴婆姨安排工作的事情上，給自家諸多刁難。

【保證書】

如今請別人，照著保證書上的內容再念一遍。

卻也換不來別人的放手。

然後按照輩分順序，早早的就替自己挖好了墳墓。

老太婆一棍子抽在兒媳婦背上，「不行！你這一輩子，恐怕註定就只能作為、別的麥苗的肥料了。趕緊發誓吧！別耽擱了時辰。」

既然有他來做出書面保證，監督著以後不能讓富貴家的婆姨改嫁。

老太婆毫不猶豫回道，「老話說空口無憑，立字為據。白紙黑字的事，要想反悔不認……總沒那麼容易。」

中專生啊！

一曲《哭五更》響起，那高亢激昂、卻又略顯單調的嗩吶聲滲透心窩窩、鑽進骨縫縫。

老太婆堅韌如鐵，「今天當著咱們老白家的列祖列宗、還有我家富貴的面。你必須得起誓，這一輩子……你不準改嫁！」

一旁的張曉麗，此時她的心情顯然很不好。

風韻猶存的白富貴婆姨，甚至在出殯的路上，哭的幾度昏厥過去……

羅旋如約給老太婆寫下一紙保證書：

白富貴婆姨趕緊過來，「娘……有甚事？」

只不過嫁過來的媳婦兒，要想藏進白家的祖墳，那是有講究的……

自家人賭咒發誓，都可以不算數。

「娘！」

等到白富貴出殯這天。

眼看著熱炕頭上的那個人兒呵，如今已變成了躺在棺材里的、一具冰冷的屍體。

羅旋站起身來，緩緩走到老太婆身前低聲問她：「大娘，你是相信『天光光、地光光，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光』。這種牙痛咒呢？還是更相信白紙黑字的、由幹部們出面、做了見證的保證書？」

確實有點不現實。

或許太https://m.hetubook.com.com過於漫長、且極度艱難的日子，早已經磨滅了她的悲傷。

——那個女人，不能半道上改嫁。

有了這一條毒誓在，羅旋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家兒媳這一輩子，都不能改嫁了……

此時的他，

——同樣是個女人，還有今後還有漫長的日子需要渡過。

只是她的出身不太好，這才和同樣是出身不好的白富，搭夥一起熬日子。

老太婆的臉上，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要是別人欺負她不識字、兩個人說的內容不一致的話。

白富貴的婆姨梗咽道，「我盡心儘力、省吃儉用供他們兩個讀書，把娘你給伺候好。等到你百年之後，宇晴、雨珍姐弟倆，也各自成家立業了……難道我就一個人，孤零零的睡寒窯冷炕嗎？」

老太婆大怒：「咋啦？你還嫌你苦了不成？老太婆我，自打白富貴他爹去了之後……不也守寡了幾十年嗎？」

汪春花心中，其實很是同情白富貴老婆的遭遇。

～～～～～

這個墓穴很深。

若有違反，羅旋承諾賠償白家現金500元；並且保證人羅旋同志，今生都不能當官！

老太婆一字一句，「你這一輩子，須給我養老送終。盡心儘力，撫養兩個孩子長大！你必須得發誓，後半輩子你不得改嫁；不得做出，對不起我們老白家的事情……聽見了嗎？」

其實更重要的原因，

白富貴的婆姨，臉上青一陣紫一陣。

所以羅旋索性就尊重他們的意願，最終決定給白富貴一個厚葬，並且給他家的家人，支付一筆高昂的撫恤金。

現在老太婆總算放心了：如果自家的兒媳婦以後改嫁，羅旋不僅僅會賠錢。

「你個朝三暮四，不守婦道的婆娘！」

白富貴的老婆不依，「可現在提倡戀愛自由、婚姻自主。您不能強逼我下半輩子，就一個人孤零零的苦熬啊！我隨隨便便嫁一個漢子，哪怕他沒手沒腳。只要別人知道我的家裡，還有個男人……那你兒媳婦我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也就沒人會說我的閑言碎語了。」

而塞北的墳墓，它挖的非常的深。像這一次埋葬白富貴，就需要在他的那個墳堆前面，掏一個3左右米深的豎井。

生產隊里的幹部，本身就不是正兒八經的官。

隨後，

這是做給生產隊的、m.hetubook.com.com其他社員們看的。

——這是白富貴婆姨說的話。

而白富貴的婆姨到了那時，才37，8歲。

說完白富貴的老婆，對著老太婆就是一通磕頭！

人家憑什麼，要給富貴的兒女提供學雜費呢？

因為大傢伙兒都知道：在生產隊里，一個女人是掙不來多少公分的。

前來幫忙的幾十號人當中，沒人去埋怨白富貴老娘的無情與漠然。

直把墳前的黃土，給弄得紛紛揚揚。四散的塵埃漸漸瀰漫開去……

「今天我就要你，當著列祖列宗、當著我家富貴的面發誓。」

只見她用手指，輕輕碰碰羅旋的後背，「那位大姐好可憐啊！你就不能幫幫她嗎？」

老太婆仔細想了想：「哎，我這老婆子，怕也活不了三五年啦！原本我讓富貴家的，在墳前發個誓，也就圖個心安罷了。」

更何況羅旋這麼一個外人！

生只是無窮無盡的煎熬，而死則意味著一個全新的開始。

誰又怎麼可能，甘心自己後半輩子，就那麼乾巴巴的守活寡呢？

老太婆仔細權衡了一番利弊，最終她覺得：還是拿到生產隊幹部們，那張白紙黑字的保證書，心裏更為踏實一些……

人家羅旋是文化人。

只顧著清理豎井裡的黃土，並不扭頭看白富貴的老婆一眼。

是為了讓社員們放下思想包袱、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

嗩吶聲聲穿透雲霄，白富貴的家屬們哭的呼天搶地。

白富貴婆姨一怔：「娘，您是我的婆婆。在你床前盡孝，這是我應該做的。白雨珍、白宇晴倆姐弟，她們是我的親生孩子，我肯定會盡心儘力的、把他們撫養成人。這些事情都是我應該做的，哪還需要發誓呢？」

看得出來，白富貴兒很是注重他自己的身後事。

老太婆接過羅旋寫下的保證書，請李會計當著眾人的面，仔細念了一遍之後。

和同樣身為一個女人，張曉麗眼見著白富貴的老婆，已經做出了那麼多的犧牲。

這樣做，一來呢是可以安撫白富貴家人的情緒。

羅旋問她，「如果你不願意，讓富貴家的改嫁，我可以給你立一張字據，由我們來監督她。反正你的孫兒、孫女念書，學雜費需要從我這裏出。而且他們每年的口糧，也需要生產隊的提供。」

怕個毛線……

只見她的雙肩不停的聳動，渾濁的眼眶和圖書裡，卻沒有一滴淚水滴落。

這麼想起來……

——這是白富貴，替他的婆姨準備的。

這邊有不少人，

一想到自己今後漫長的下半輩子，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村裡面獨自煎熬。

直讓人的心尖尖顫慄、渾身發麻。

甚至羅旋還很有可能，會食言而肥。

老太婆認為：總比富貴的婆姨賭咒發誓，更為可靠一些……吧？

「我……可是娘，我今年才27歲呀！」

更何況白富貴的老婆，其實還是頗有一點姿色的。

才使得這一片廣袤的大地，從來都沒有屈服於，胡人千年的鐵蹄蹂躪。

開始替白富貴送行。

不由心疼的湊上來，壓低聲音問：「你這又是何苦呢？這種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他們家的家務事，又關大家什麼事？幹嘛要讓你來承擔責任？」

「那你願意相信我給你立字為據；還是更相信，你兒媳婦的賭咒發誓？」

而且還當咒他自己，當不了官兒？？！

那就說明這一張保證書……絕對有鬼！

要是與別人來往的多了吧，又說她不正經……

而且房前屋后，也容易招惹是非：不與村裡人來往吧，別人說她孤僻。

兒媳婦不敢不遵，只得乖乖地跪下。

隨後用她手中的樹根，指著那兩座空空蕩蕩的墓穴。

既然如此，

而白富貴的老娘，如今她白髮人送黑髮人。

這個好啊！

原本按照她的設想：再過10來年。

羅旋微微一笑。

「噗通——」

卻並不言語：反正這一輩子，自己就沒打算要當官兒。

老太婆搖搖頭，

李會計見狀，悄悄地把羅旋拉到一邊。

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或者是讓社員們遭受了個人損失。

那樣一來，

一股濃濃的悲傷之氣，瀰漫在道道溝壑之中……

這讓張曉麗的心裏，如何會好受？

或許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正是靠著千千萬萬個、這樣無比堅韌的普通人。

老太婆抄起地上的一條槐樹根，作勢欲打：「這個人吶！一輩子，就像小麥苗。有的麥苗，能夠長出麥穗。可有的麥苗，被除草的時候鏟斷了……那它就只能，註定成為別的麥苗的肥料……都是命吶。」

彭勇趕緊開口制止：「咱們是外來的人，好好乾自己的事業、幫助這邊發展經濟就好。這種事情，可不要去摻和。要不然的話，恐怕會成為十https://m.hetubook.com.com里八鄉社員們的眾矢之的。」

白富貴的老婆，忍不住渾身痙攣起來，「娘，我向你保證：在你百年之前，我一定會謹守本分、給您盡孝道。」

張曉麗自然也知道：這種事情要是強出頭的話，後果恐怕讓人不太好承受。

可誰又沒有一顆，想上進的心呢？

「不成！！」

只見早就提前替自己、修建好了墓穴的白富貴的墳墓，已經被幫忙的社員們給扒拉開了。

最終會有生產隊這個大集體，替大傢伙兒兜底……

而且這個保證書上，還有生產隊幹部們的簽字，作為這件事情的見證。

很可能到了明天，

一雙兒女，就算是已經有了出息了。

要讓她在這個年齡，就開始守寡、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在生產隊里生活。

心情沉重的人，內心就瀰漫著更加抑鬱的陰雲……

出於對民風民俗的尊重，羅旋保證將會採取所有的措施，以保證白富貴之妻，今生不再改嫁。

只可惜竇建德，也是一個很傳統、很保守的人。

這邊的很多人，往往會在自己年輕力壯的時候，就在自家祖墳旁邊。

於是乎哭的人，便哭的更為哀傷。

這個文化水平在整個十里鋪生產隊，已經是最頂流的文化人了。

等到送葬的隊伍來到了塬上、也就是白富貴家的祖墳所在之地。

孝子賢孫走在前面扶幡摔盆，三步一跪、五步一叩，哭的那叫一個凄慘。

中專生，國家是會包分配工作的。

「富貴……他爹，你就安安心心的走吧。生產隊里的幹部們，如今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他們能把我們家，照顧的很好，你就放放心心的去吧……」

「我……這事兒，我一個婦道人家，怕也幫不了你。」

看著年輕有為，有幹勁兒、又有文化的羅旋，竟然因為自家兒媳可能會改嫁的事情，而詛咒自己當不了官？

沒有二胡拉不哭的人，

開口道：「你看看我家富貴兒，已經把你的位置弄好了……你要想上進，我老白家的祖墳，就不能改姓。」

塞北的喪葬習俗，與南方不同：

老太婆厲喝一聲：「給我跪下！」

但當老太婆分明看見，羅旋臉上的有一種：如果自己今天非得逼著兒媳婦發誓的話。

這就相當於，在告訴全體社員們：大家只管放心大胆的、甩開膀子幹活吧！

白富貴的老婆，又無助的扭頭看向婦女隊長汪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