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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媽啊，親生的媽啊，你怎麼能這樣打我！」

然後是楊雪壓尖了喉嚨的慘叫聲。

錢越聽了這話說道：「三哥這份人這麼好？那行，現在就搬吧！」

那時候的香港正蓬勃發展，經濟從製造型慢慢轉為服務型，財富更加集中在富人手裡，貧富差距越來越大，這才會導致像九龍城寨這樣的地方的出現。

煤氣罐和煮飯的鍋碗瓢盆，就擺在床邊。

「哦，原來是我三哥的人啊！」

「屌你老姆化嗨！你地系邊個？來我屋企做乜嘢？」（粵語：你們是誰，來我家做什麼的意思）

錢越立即雞啄米點頭，說：「想啊想啊！」

走進這裏的巷子，一片髒亂，昏暗，潮濕，狹窄，就如走在下水道下面那樣。人和老鼠共生，電線到處亂搭。各種賣肉生意的霓虹燈牌，打著租屋，剪頭髮，按摩等名義，掛在巷子裏面，給這裏的墮落和黑暗披上一層迷幻色彩。

白老爺他們來香港做局的時候，是1984年，當時九龍城寨正在蓬勃發展，各種黑暗勢力就如這邊亂拉亂通的電線那樣，錯綜複雜地發展著，而且已經發展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

「有多遠滾多遠！」

「老先生，他就是錢越了！」

好在他們是廣東人，本來就會說粵語，和這邊的人交流起來，還算方便，別人甚至都不把他們當做外人，當做香港本地人。

他連忙說道：「這位老先生是錢志龍先生派來的人，想要接你們去新屋住，你怎麼能一開口就對他說這樣的話？」

很明顯，她對錢家人如此踩打他們母子二人，心中很是怨恨。

「我們直接去找楊雪和周越，不管發生什麼事，看到什麼情況，都不要去理會，甚至不要去多看一眼，知道了嗎？」

房東立即說：

「我搬還不行嗎！」

九龍城寨直到1993年才被拆除，1995年政府在這邊建立了九龍城寨公園。

房東見錢越一開口就各種叫罵，不由搖頭，覺得這人hetubｏｏk.ｃｏｍ.ｃｏm真不如一條狗，已經是沒救了。

十幾層的高樓，沒有安裝電梯。樓梯很窄。很陡。兩旁貼滿各種牛皮癬一般的小廣告，什麼通廁、開鎖、裝煤氣、找小姐，等等，亂七八糟的廣告。

錢越回頭看向白老爺，笑嘻嘻的，彎腰客氣道：「就十分鐘，麻煩稍等哈！」

就連朱光慶和胡長征見了，也都直搖頭，恨不得上去弄死眼前這個癮君子。

「哎喲，說曹操曹操就來！」

「錢越呢，怎麼不見他？」

白老爺和朱光慶、胡長征，由房東帶著進入樓里，然後往狹窄的樓梯上爬。

隨即轉身對白老爺低頭彎腰，阿諛奉承：

就算到了如今，2019年，香港依舊有無數人住在「棺材房」、劏房、或者天橋底下，一輩子都如此，絕望地掙扎著，在掙扎中絕望，無法改變那如螻蟻一般的命運。

楊雪大怒道：「我就算是死在這裏，爛在這裏，被這裏的老鼠吃掉，成為九龍城寨下水溝裏面的一攤污泥，我也不會接受你們錢家人一分一厘的施捨！」

以前在他們的印象中的香港是一個天堂，這裏寸土寸金，人人都發大財，過上好日子。

可他卻不知，這邊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輩子都將會窩在棺材房裡面，在那裡生，在那裡養，在那裡死。

這一面簡直就像是一塊潰爛的傷口，散發著腐臭味，讓人覺得噁心不已。

「老先生，她不領情就算了，其實你們不用管她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感覺管了也是白管，她兒子現在已經廢了，跟著別人混幫派，劈友，抽麻煙，好的不學學壞的，已經沒救了。」

天氣很熱，她只穿了一件格子衫，袖手挽起，白老爺注意到，她手上還有淤青。

十分鐘都沒到，錢越就打開房門出來，嬉皮笑臉對白老爺說：「好了，我媽同意了，今天就可以搬去新屋住了！」

白老爺叫來房東，客客氣氣問楊雪和錢越住那個房間ｈttｐs://wｗｗ.hｅｔuｂｏoｋ.cｏm.com，那房東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他們是什麼人。

「好，那現在就搬。」

白老爺和朱光慶、胡長征，以及房東，這時就聽到，屋裡傳來乒鈴乓啷的打砸聲音。

朱光慶和胡長征，聽到白老爺這樣說，心中不由緊張起來。

八十年代末期人口最多的時候，這九龍城寨有五萬人之多，平均居住面積只有不到四平米！

從外面看進去，只見這裏的樓房上，密密麻麻的窗口，掛著亂七八糟的衣服。低一點的樓層外面，廣告牌就像是皮膚癬那樣層層疊疊。

「我三哥讓你帶錢來沒有？有的話趕緊給我一點！」

有幾雙眼睛，在巷子深處，警惕地盯著他們。

白老爺帶著朱光慶和胡長征進入九龍城寨的巷子裏面，在黑暗深處，就看到幾個「道友」在嗑藥。

白老爺按照之前打聽到的地址，在九龍城寨裏面兜兜轉轉幾條昏暗的小巷子，終於找到了楊雪和周越的住處。

「有新屋不住，住這棺材房，你腦袋進水了嗎！」

抬頭循聲看去，只見一個骨瘦如柴，面色慘白，頭髮長而亂，如雞窩一般的男子，有氣無力地走了上來。

那些都是香港最底層的人物，也正是因為他們對香港的貢獻，才有如今的香港。

只見裏面出現一個面容憔悴，頭髮灰白，背脊佝僂的老女人。

「這婆乸（nǎ）真是不識好歹！發什麼脾氣！砸壞我的門可是要你賠償的！」

「你兒子回來了！」

然後進了屋裡，將門反鎖住。

楊雪將門打開，一臉恨意，瞪著錢越，卻不敢多說什麼。

白老爺面無表情，問：

聽到是來找楊雪和周越的，就以為他們是錢家人派來的，也就更加樂於助人了。

地上和床上很髒亂。床上有個電風扇，在「嗡嗡」地吹著潮濕而悶熱的風。

「在這九龍塘裏面，走路都要小心，不要到處亂看，不然可能一不小心就會有一把刀子從背後捅來，把你乾死。」

和_圖_書往裡面一看，只見裏面的空間只比一張床大一點，長大概三米半，寬三米，牆上開了個小窗口，窗口上有個破舊的抽風機，除此之外，便再無窗口。一個廁所，也就一張書桌那麼大。

房東見狀，搖頭嘆息，低聲道：「真是作孽啊……」

「哦！你們是不是想來搞我媽的，而且是已經搞了？死老鬼，趕緊給錢，不然我劈你冚家富貴！」

「楊太，你親戚來找你了！」

白老爺正想說要在這裏等錢越回來。

這女人就是楊雪，現在也就四十多歲，可是模樣卻憔悴得像是六十歲的老女人。

砰砰砰！

房東又說：「楊太那兒子，一定要多管教，不能再讓他這樣下去了，不然真的會廢掉。」

換洗的衣服，掛在廁所上面，就這麼晾著，沒有陽光照進來，只能等它慢慢自動干。

白老爺卻沒說什麼，只是輕輕點頭。

這裏面，各種非法建築一層搭一層，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垃圾球，整個九龍城寨98%的地方24小時無光，只有外圍一些居民樓能夠採集到一些光線。

白老爺淡淡道：「既是為了錢家的顏面，也是為了你們好，畢竟這種地方，住久了容易生病。」

白老爺卻說：「你媽不肯搬，你去勸勸她吧。」

不一會兒，房門便打開。

「都給我滾！」

房東敲了敲房門：

錢越一聽這話，這才連忙換了張面孔，嬉皮笑臉走過來，阿諛奉承，就好像是一隻瘦螳螂那樣。

白老爺不想惹惱這個癮君子，便說：「帶了一點。」隨即掏出幾百塊港幣給他，又說：「你們入住新屋之後，錢先生還會給你們每個月送一些錢，解決你們的生活問題。」

據說拆遷的時候，香港政府那邊出動了五千多警力，搞了很大動靜，扣押了一萬餘人，歷時一年之久，才將這香港的一塊「膿瘡」夷為平地。

很明顯是這邊的地下勢力的眼線，平時負責站街通風報信，只要警察一來，他們就會立即去通風報信，這邊的各和-圖-書種特殊的服務行業，就會立即關門。

「楊太也是可憐，她那兒子經常不在屋企（家的意思），老是跟著下面那些老鼠仔去鬼混，聽說他還抽麻煙，沒錢了經常要楊太給錢，楊太不給錢就打罵，我經常能夠在外面聽到楊太的慘叫聲，真是陰功嘍，不過他們的家事，我一個外人不好去理。你們待會兒要多說說她兒子，不能讓他再那樣下去了，不然的話，沒準哪天楊太會被他打死。」

白老爺依舊緩緩點頭，說：「嗯，知道了。」

白老爺就說，是錢家派來的，準備接楊雪和錢越去好一點的地方住，然後還給了他一個利是，房東收了利是，打開一看，是一百蚊港幣，覺得眼前這些人很大方，應該還就真是錢家的人，於是便不再追問什麼，立即高高興興，帶著白老爺他們上樓，去找楊雪和周越。

警察也拿這邊的人沒有絲毫辦法。

香港是天堂，香港也是地獄。你要是愛她，就帶她來香港；你要是恨她，也帶她來香港。

可沒想到，今天來到這裏，卻看到了香港的另外一面。

那時候有一句很出名的話：

「啊！我搬！我搬！你別打了！」

「楊太太你好，我們是錢志龍錢先生派來的，錢先生得知你們現在住在九龍城寨這邊，環境很差，他關心你們，就為你們找了個新的住處，希望你們能夠搬過去住，那邊環境會比這邊好很多。」

楊雪和周越這母子二人住的九龍塘公租屋，其實就是九龍城寨，那地方是香港出了名的髒亂窄。

「屌你化嗨啊，你到底搬不搬屋！」

什麼「西醫陳漢良」、「壯天鹿牙科」、「好用神油」、「中醫按摩」、「李妹推|油」、「煲仔飯」、「九龍大排檔」，等等，各種廣告牌，毫無規章制度地出現在公路兩旁的居民樓上面。

可就在這時，樓梯下面傳來腳步聲。

錢越正在打哈欠，犯困，很明顯是來癮了。

一陣硬物砸在身上的聲音。

楊雪和周越住在11樓，房東帶https://m.hetubook.com.com著白老爺和朱光慶、胡長征，一邊往樓梯上爬，一邊說著這母子二人的事情。

白老爺笑笑，對他的冒犯也不在意，只說道：

現在他向人問路，客客氣氣的，問完之後，都是給回答的人一個「利是」（粵語：紅包），讓他們高高興興，和和氣氣。

楊雪聽了這話，卻是冷笑：「呵呵，當初分家的時候，一分錢一間屋都不留給我們母子二人，現在看我們如此不堪，卻又伸出援助之手，恐怕並不是因為同情我們母子的遭遇吧，倒更像是怕我們母子丟了你們錢家人的顏面！」

「失敬失敬！」

朱光慶心中就想，要是在這樣的地方生活，那他還不如回農村老家，就算窮點，也比天天窩在狹窄的「棺材房」裏面好。

終於在九龍城寨的中心地帶，也是最昏暗潮濕的地帶，白老爺他們找到了楊雪和周越住的那棟樓。

這是一座由居民獨立自治的圍城，警察都管不著這裏。

楊雪這話，每個字裏面都帶著刺。

「錢越，你想不想住新屋？」

好不容易爬上了11樓，來到了1103號房間。

「你們是？」

白老爺立即客客氣氣說道：

錢越笑嘻嘻，說：「這個容易，你們等一會兒，只需要十分鐘，我就會讓我媽服服帖帖地搬家。」

楊雪抬頭看向白老爺、朱光慶和胡長征，不由一愣：

他流里流氣問道：

白老爺剛來到香港的時候，就兌換了不少港幣，以備不時之需。

白老爺聽著，緩緩點頭，不置可否。

白老爺立即對朱光慶和胡長征低聲說道：

此時，白老爺帶著朱光慶和胡長征，來到了九龍城寨的外圍。

房東說：「肯定是在外面搞些鬼五馬六的勾當了，一般他都是下午才回來，然後晚上又出去。」

門外的房東，見楊雪如此大脾氣，不由罵一句：

那些人看了白老爺他們幾眼，就轉身離去。

隨即走到門前，用力拍門：「媽，快開門！」

然後就將門狠狠一甩，「轟隆」一聲，牆壁都被砸得震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