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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瞬間，路遙腦海中飛快的閃過醫院、病危、急救這幾個字眼，然後胖胖的身子朝旁邊閃去，輕盈的避過了林為民、史鐵生和輪椅組成的籃球場敢死隊。

中午的時候，開往北京的火車到了，林為民等《當代》的編輯和剩下的作家們揮手告別。

這麼光明正大的理由，對面一看也不好拒絕啊！

「行，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就給我打電話或者寫信。」

路遙點點頭，這就對了。

他要是不讓，就得直接和史鐵生撞個滿懷。

「這個爛慫！」林為民罵了一句。

那就不要逼我使出殺手鐧了！

覃朝陽被幾人生拉硬拽上了場。

沒中。

林老師……

進了！

可現在一看，這幫老……同志戰鬥意志很強啊！

大家基本都是在參加筆會前就已經有了構思或者動了筆，等到來參加筆會之後，有了與編輯們、同行們的彼此交流和啟發，寫作起來自然要順暢很多。

沒關係，林為民鬆開輪椅搶籃板，搶到了，再交給史鐵生，再投。

「傳球！傳球啊！」

「我們國文社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

八月初的早晨，東山賓館的房間內有些繁忙，大家吃完了早飯都在收拾行李，還有的人在互留通信方式。

你個編輯，等著收稿就行了，哪那麼多怪話？

心裏這麼想著，林為民沒有說話，怕打擊到他的信心和積極性。

「虧我以為你當了這個副主編能穩重一點，現在我才算明白，什麼叫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剛才組建隊伍的時候，林為和_圖_書民口口聲聲說要讓史鐵生體驗一把在籃球場上風馳電掣的快樂。

「知道剛才人家都怎麼說你們倆的嗎？你、鐵生、輪椅，你們仨，球場敢死隊！」

盛夏的傍晚，東山賓館內的籃球場上，充斥著活力的呼喊聲。

所以說，筆會這種事，聽著很好聽，但都是具有強烈的功利色彩的。

吃完晚飯，大家來到籃球場，分好了隊伍，眾人躍躍欲試。

臨別之際少不了一番依依作別，筆會的時間短暫，結下的友誼算不上深厚，但這種結交就像是在土裡種下的種子，以後若干年將會慢慢的生根發芽。

總體來說，這次筆會的成果還是可圈可點的。

一聲嘆息！

作為始作俑者的林為民當天晚上被衛君怡叫到了房間。

這次筆會，老中青三代都有，想要聚集起兩支籃球隊再輕鬆不過。

金瑩要回保定，和林為民他們坐了一趟車，她就在林為民旁邊，望著站台上孑然獨立的女子，又看了一眼正沒心沒肺跟大家開著玩笑告別的林為民。

「這小子是挾鐵生以令球場啊！」

史鐵生坐在輪椅上運球是肯定運不了了，球傳到他手上，只能抱著，你能上一個殘疾人手裡搶球？

確認了紙上文字所描述的就是後世那個風靡中國的小說的梗概。

除了這幾部完成的作品，來參与筆會的作家們還有近二十部中長篇作品仍在構思或者創作中，未來的數個月內，《當代》又將迎來一次質量頗高的交稿潮。

「趕緊上車！」林為民喊和_圖_書了一聲。

「回去給我寫檢查！」

站台上，黃安儀落在人群的最後，靜靜的凝望著和大家告別的林為民。

回程，照例是林為民將史鐵生背上的火車。

簡直是人性泯滅！道德淪喪！

大巴車到了火車站，眾人下車。

對面的路遙擺出架勢就想防守，可林為民推著史鐵生的輪椅直接就撞了上來。

兩分到手！

林為民私下跟余華、莫言串聯，不能再讓馬原這個獨狼拿球了，這廝就是球場毒瘤啊！

一眾人上了車，進了車廂，打開車窗，和站在站台上的朋友們揮手告別。

路遙沉吟了片刻，「我回去先得查查資料、采採風，要動筆怎麼著也得年後了吧？交稿我就說不好了，少說也得一兩年吧。」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果以長篇或者中篇的篇幅來說，這點時間是很緊張的。

客串裁判的陳先生一聲哨響，再次發球，球場上的球員們跑動起來。

林為民不知道路遙寫這部小說用了多久，但想來不會短的。他覺得路遙有點過於樂觀了，這麼一部百萬字的奮鬥史詩，以路遙的尿性，少說也得花了三五年時間。

大家都很好奇，大作家們打起籃球來是個什麼樣子。

火車一趟趟的來，隊伍里的人越來越少。

高啊！

林為民推著史鐵生緊倒騰，一個急剎車，史鐵生接住了迎面飛來的籃球。

中年隊商量了半天，臨時決定換人。

「是啊，誰能想到為民這麼損啊！」

青年隊歡聲鼓舞，擊掌慶祝。

我https://m•hｅtｕｂｏoｋ.ｃom.coｍ信你個鬼！

「也沒啥，新小說的梗概，這兩天寫的，你給看看！」

陳忠實道：「早上出去了，應該是吃早餐去了。」

「老覃都多大歲數了，你們還拉他去球場上折騰他？」

大家該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了，玩也玩了，一說到稿子，你總不好支支吾吾的不說話吧？

林為民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四個字——幸災樂禍。

林為民念道：「才寫了個梗概，瞧把你給狂的……」

出版社或雜誌社花了不少錢，讓作家們遊山玩水，實則是索稿、催告的溫柔陷阱。

待在一起半個月，大家都知道了路遙習慣外出吃早餐的習慣。

「這啥？」

來到賓館大堂，林為民點了半天人，少了個人。

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這場球賽的話，大概可以形容為——一場不斷突破下限的籃球賽。

「梗概是有了，這稿子什麼時候能交啊？」林為民又笑眯眯的問道。

還想有下次？

最後的結果是青年隊以2分之差險勝中年隊，他們付出的代價是史鐵生的輪椅跑掉了一個車圈。

當然是稿子。

眼睛落在紙上，瞬間便被「孫少平」這個名字吸引住了，還沒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還有鐵生，他一身重病，出趟門都不容易，你敢帶他打籃球？還讓他拿球？你怎麼想的？」

中年隊那邊就更慘了，覃朝陽岔了氣，劉心武崴了腳。

「手感差了點，下次我肯定進。」

隔著幾道牆，大家都能聽到衛老太太的怒吼。

中年隊聚在一起看著這幫和*圖*書人，嘀嘀咕咕。

「路遙呢？」

那不成了白嫖嗎？

輪椅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殺到籃下，史鐵生雙手投籃。

幾頁故事梗概而已，大巴車走在路上，還沒到火車站林為民便已經看完了。

臨走前一天晚上，編輯部召開了一次不太正式的總結會。

大家分佈在天南海北，坐車自然是做不到一起去的。

「不錯不錯，看來這半個月的時間沒有白待，還是幹了點正事的。」

「真不要臉啊！」

路遙上到車上，林為民才低聲斥道：「你但凡把出去吃早飯的一半精神拿出來搞創作，也不用羡慕老程！」

大家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

籃球場邊，不僅有其餘的同行們在給大家站腳助威，還有東山賓館的工作人員們也在看熱鬧。

半個月的筆會倏忽而過，在所有人都未察覺的時候走到了結束的時候。

本來林為民還想著只是帶著史鐵生在球場上逛逛街就算了，畢竟自己這一隊年輕力壯，光是一個平均年齡對面就碾壓己方了。

「等會你們倆拿球就傳給鐵生！」林為民扶著史鐵生的輪椅把手，出謀劃策。

等了好一會兒，才見著路遙邁著方步，悠哉悠哉的走回來。

作者老爺們都是體面人，必然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題材，有些甚至已經動筆寫了不少，就像劉心武那樣，才總不至於愧對人家編輯部的一番盛情。

可對面這些人打死也沒想到，林為民竟然已經寡廉鮮恥到這個地步。

用稀鬆平常來形容他們都是一種誇獎。

說是讓給看看，但路遙臉上和-圖-書表情的大概意思是：稿子拿去，你給爺閉嘴！

一場球賽，最終以慘烈的結局收場。

今天下午，林為民提議吃完晚飯之後在籃球場來一場友誼賽，獲得了眾多作家的一致擁護。

人高馬大的馬原司職大前鋒，可該大前鋒乾的事他是一件也不幹，球傳到他手裡，就跟粘手上了一樣，死活不傳球，運個球騷氣的不行，動不動還要來個後仰跳投。

得了，答應吧。

再次抬起頭，林為民的臉上帶著一抹欣慰的笑容。

這就有了史鐵生的上場。

大家發出了一陣善意的笑聲。

能是什麼樣子呢？

「那你投進了嗎？」

筆會期間，出了兩部長篇、三部中篇，其中有一部長篇是劉心武的《鐘鼓樓》，中篇包括了陳忠實的《藍袍先生》和黃安儀的《小鮑庄》。

路遙也不說話，默默從兜里掏出幾張信紙。

又一記罰籃線外的中投不進，林為民忍不住吐槽道：「你丫就不能傳個球？」

余華、莫言對林老師的話深表贊同。

籃球場上無父子，馬原不甘示弱，「剛才多好的機會，我前面沒人，不投多可惜！」

筆會嘛，編輯們約上各自熟悉或者覺得有潛力的作者，來到風景名勝之地遊山玩水、吃喝玩樂，為的是什麼？

在這裏待了半個月的《當代》編輯部和作家們要離開這裏了。

余華和莫言對視一眼，他們這才明白剛才林老師死活要把史鐵生帶上場的原因。

林為民在黃安儀的眼神安慰中，臊眉耷眼的出了衛君怡的房間，在走廊上遇到要出門「散步」的作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