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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華這才進來，他手裡拿著一份刊物，臉上的表情微妙。

「嗯，早上路過報攤，看到有您的頭版，就買來看看，沒想到……」

是以，時至今日，國文社偌大的單位竟然連一個外匯賬戶都沒有，說起來也是心酸。

可國文社連個外匯戶頭都沒有，賺了錢也是白賺，都是給中國銀行增光添彩。

《世界文學名著文庫》現在只是在編審階段，就已經有灣島老闆提著美元來花錢引進了，這要是等出版以後，說不定能在海外市場大有斬獲。

林為民：……

這種情況，想處理還真不太容易。

「應當是真的，說是分三次給，這次是第一次，給了8萬，之後兩次，每次4萬。」

林為民對《南都周末》毫無好感，他也不清楚余華拿來這份刊物的目的是什麼，但他只看了一眼，就立馬看到了跟自己有關的信息。

林為民太了解他了當然知道他愁的是什麼。

「林老師，有份刊物，我覺得您得看看。」

余華一臉氣憤，「這種記者，真是太不像話了，什麼東西！」

林春暉買《世界文學名著文庫》的版權費是16萬美元，這麼說來光是這一筆收入，國文社就能留下3.2萬美元，快頂國文社三年的外匯額度了。

90年開始，「大特寫」式的報告文學開始風靡國內文壇，這種由中國作家獨創的創作形式在短時間內便吸引了大量讀者的注意，作者們常常用「A市」、「B省」之類的稱呼來描繪一個模糊的地名，連報告的主人公都採用化名。

余華沒說話，將刊物遞給了林為民。

和_圖_書林為民身在出版界，對於《南都周末》的崛起自然了解，但卻非常不齒。

一想到那麼多外匯就這麼沒了，他感覺心都在滴血。

趙公理，林為民死死的盯著文章的落款，這人應該是那天採訪他的記者之一，又或者只是《南都周末》的一個主筆。

林為民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笑容，「這記者估計是為了博眼球，篡改了我的話。」

這天上午，林為民正審著書稿呢，就見余華獐頭鼠目的在門口探頭探腦。

有灣島大老闆帶著美元來國文社買《世界文學名著文庫》版權的消息在短短一個小時之後便傳遍了國文社，立刻便登頂了國文社今日熱搜top1，將「林為民獲得斯特雷加文學獎」的消息鎮壓。

你他么的，不當個編劇真是屈才了！

《世界文學名著文庫》還沒出版就賣了版權，不管怎麼說，對於國文社來說都是一件大喜事，這幾天社裡的氣氛一片歡樂。

幾字之差，將他原本的「平常心」變成了一種「驕狂之氣」，配合上林為民剛剛獲得了斯特雷加文學獎的消息，「小人得志」這四個字立刻躍然紙上，無比形象。

原來是《南都周末》。

程早春瞪了林為民一眼，你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林為民將報紙放到桌上，「這幾年啊，經濟大發展，人們一心向錢看、向厚賺，良心這種東西也不是人人都有的了。」

事情談成了。

看今天這架勢，說不定《世界文學名著文庫》這套書還真能給國文社放個大衛星，萬一以後時不時的就來一筆外匯，卻偏hetubook.com.com偏都要強制結匯，那跟拿刀剜他的肉有什麼區別？

可要是真這麼放任不管，林為民自己都過不去自己那關。

程早春的喜悅是可以理解的，林為民卻催促道：「趕緊讓老宋帶著文件去銀行，先開戶頭把錢存上，省得夜長夢多。」

別管是8萬還是80萬，反正國文社都留不下，都得強制結匯，然後按照官方匯率收下人民幣。

這個海外市場包括了香江、灣島、濠江以及眾多華人聚集的東南亞國家。

余華見林為民盯著文章看了好一會兒也沒什麼反應，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程早春卻絲毫沒有被打擊到的沮喪，「幾十萬美元還不夠多？我們國文社能留下十萬、八萬美元，以後做什麼事都方便，哪怕是上馬電腦印刷設備也指日可待了。」

「有道理，有道理，伱提醒的對，明天就讓他抓緊時間去辦。」

隔壁的人民社，聽到這個消息，要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聽說光是版權費就16萬美元，真的假的？」

而且還是鈍刀子剌肉，時不時的就要讓他疼一下。

一篇關於斯特雷加文學獎得主林為民的採訪文章堂而皇之的刊登在《南都周末》的頭版，文章不長，兩千字左右。

畢竟南方系媒體的下限向來不高。

「這不是還有你嗎？」

算了，還是去跑跑吧。

林為民花了三四分鐘便掃完了，內心只感覺有一種吞了蒼蠅的噁心感。

他甚至不用猜，這必定是前幾天在機場採訪他的某個記者的手筆。

「了不得呦，提著美元找上門，我在國文社待wｗｗ•heｔｕｂｏok•ｃoｍ.com了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這種事！」

這年頭，類似於國文社這一類出版社都是有海外業務的，不過規模跟本社相比基本可以忽略不計，而且海外發行都歸了國際圖書貿易總公司負責，那一點微薄的外匯收入也到不了自己手裡，只能收人民幣。

「確實是了不得，沒想到我們國文社還有能創匯的一天！」

看到這個標題，林為民倒吸一口冷氣，UC小編提前三十年出山了？

余華的話有道理，可問題是噁心就噁心在這。

余華並沒有驚訝，他自認為了解林老師，知道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等傍晚回到國文社，他一臉喜色的跟林為民顯擺。

「諾貝爾文學獎嘛，要說沒想是假的。這事不是我能夠決定的，得了是榮譽，不得就是他們的損失了。所以說，也沒有必要那麼看重。」

「嘿嘿，年初的時候還有不少人說人家是『好大喜功』呢，這回打臉了。」

這年頭，很多國營企業有國外業務是可以留存部分外匯款的，國文社當然沒有人家的那種貿易實力，但跟上面央求央求開個口子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這個水不是網文作者的水，網文作者水，至少還有點良心，用的是自來水，可《南都周末》用的水那可是貨真價實的「核污水」。

《南都周末》是由南都報業傳媒集團於1984年創辦的周刊。

外匯的事情搞定，程早春誇獎道：「為民啊看來這次我們出版《世界文學名著文庫》是一個完全正確的決定。」

老宋是社裡的財務處處長。

余華欲言和_圖_書又止。

要知道今年採購各國文庫的錢花的可都是外匯，都是他打報告才批下來的，國文社每年都是固定的萬八千塊的外匯額度，今年甚至已經超支了。

上面答應國文社可以開外匯賬戶，海外版權收入留存20%。

「林老師，這種虛假新聞不能讓他們發酵，您得趕緊聯繫一下報社那邊，讓他們更正一下消息。」余華提醒道。

老同志說起胡話來邊兒都沒了，當初新華印刷廠上馬電腦印刷設備可是花了上百萬美元，廠長差點連褲衩都跑掉了。

程早春見消息也擴散到差不多了，坐上車，順理成章的跑到上面去邀功了。

「這刊物你買的？」

「別嘆氣了，我覺得這個事可以談。咱們要是真給國家創匯了，就跟上面談談開個戶頭，給我們按比例留點錢嘛！」

林春暉提著美元上門求版權的事，不僅是具有震撼力，更有一種戲劇性，讓同事們樂此不疲的討論著。

「老程，這外匯能不能留住，可就看你臉皮夠不夠厚了！」

凡是看過他們玩弄的那種模糊「地名」、「人名」的所謂「報告文學」，都很清楚其中的含「水」量。

在文章中記者倒是沒有胡說八道，基本的事實還是講的，但唯一的問題是在林為民回答關於諾貝爾文學獎的問題上。

《南都周末》的這篇報道文章九真一假，除了吸引人眼球的標題黨和一處問題的篡改，絕大多數內容都是真實的。

林為民有點想不通，他只能把這種情況認定是媒體為了博眼球。

這位筆者直接篡改了林為民的話。

「誰說不是呢，聽著都扯淡，可真和圖書就發生了，林為民還是有兩下子啊！」

但在最開始的激動過去之後，程早春的心情又平靜了下來。

《林為民：不得諾貝爾文學獎，是獎項的損失》。

林為民抬起頭來，神色沉穩，絲毫不見怒氣。

把一件子虛烏有的事描繪的活靈活現，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深知是憑空想象、憑空捏造，當真是開局一支筆，剩下全靠編，這就是所謂的「大特寫」報告文學。

林春暉一巴掌拍下來8萬美元，著實是讓沒見過世面的老程驚到了，著急忙慌的把財務處長叫來點錢。

《南都周末》便是這種新穎文體最大的受益者，這兩年時間憑藉著「長篇連載」、「大特寫」、「獨創的版式」這三件法寶，《南都周末》在國內報刊界混的風生水起，風頭一時無兩。

大家都在一棟樓里辦公，憑啥你們能創匯呢？

消息仍在不斷的擴散，短短一天之內，就已經傳遍了北京的出版系統。

我尼瑪！

林為民見老同志又有些飄飄然，忍不住打擊道：「別想的太美，充其量能賣出去幾個國家和地區的版權而已，估計也就是幾十萬美元而已。」

「刊物？批評社裡出版的作品了？」

「林老師！」

以國文社的實力，猴年馬月才能如願。

「要進就進，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跟林春暉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將他們一行人送走，程早春唉聲嘆氣。

你說你採訪就採訪吧，我也挺配合，無冤無仇的，非得篡改我發言，把我樹立成一個小人形象，是何居心啊？

儘管林為民沒說話，但程早春怎麼會看不明白他的眼神，他笑的慈眉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