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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你心可有我姓名

作者:盛世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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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時光的暗傷

第八章 時光的暗傷

而她與陳勵深,註定互為監牢,起於糾纏,殉于深愛。
這是她經常在電視里看到的情節,年輕的梁肆驚恐失措,手裡的保溫飯盒掉落在了地上!
你還記得那盆梔子花嗎?那盆是我的哦,是不是很香?其實那個時候我有點懊惱,為什麼你不來問我呢?我一定會把花送給你的。
因為梁肆很久很久,都沒有回答,他留在這裏,彷彿是在被她的沉默凌遲。
於是憑著這一種「深刻」,她開始注意他,暗戀他,最初的那段時光,年少的她默默的喜歡著那個她根本不了解的理想中的男孩子。
是的,她懷孕了,她懷了陳勵深的孩子。
梁肆一時間不知再說什麼好,向後退了一步,他看見陳勵深的手伸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抓她,卻只是動了動,又收了回去。
現在想來,可能就在那一刻,她已成了陳勵深年少自私的祭奠品。
她本沒想與高崎楠講這麼多,因為她的目的不過是想要讓高崎楠明白,自己的父親是個綁架犯,他曾是那樣心狠手辣的傷害過一個無辜的女孩,他如今所遭受的所有苦難,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你看,梁肆,你總是那麼聰明,你做到了,我現在,後悔了。
我叫梁肆,高三B班,比你小兩屆,你一定沒見過我吧,但我經常碰見你。
這巨大的痛苦不是來源於離別,而是失去。一想到往後的日子,他們可能再不會是彼此的牽絆,就像是被來自四面八方的恐懼所擊中,萬箭穿心,痛得不能言語。
爭吵有時,相愛有時,也終究躲不過這樣的分離。
傍晚,裴葉琪的電話打來,梁肆才從久久的昏睡中醒來。
裴葉琪說:「人家說女孩子的朋友分為三種:一種是洗頭髮才能見的,一種是不洗頭髮也能見的,還有一種是洗完頭髮都不想見的,呵呵,我真慶幸,我是第二種。」
他忽然放開她,低低的望進她的眼睛,英俊的眉眼中多了幾分清明。
裴葉琪笑笑,低頭吃飯,兩人的氣氛漸漸融洽。
她忽然想起最近他經常見一些外國人。
「我要給你講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或許我把我的故事全都告訴了你,你就會明白,」她篤定的看著他眼睛,那股強烈的想要保護陳勵深的心,將她逼上了絕境:「這世上,是沒有那麼多不公平的——」
梁肆不可置信的望著他,忽然覺得心裏有一面城牆轟然倒塌!數萬條鋼筋和灰土將她掩埋,什麼也看不見,再也,無法呼吸。
「姚子,你聽我說啊,這女孩,必須得抓來,不然咱們前腳綁了人,她立刻去報警怎麼辦?她萬一記住了我們的車牌就完了!媽的!」
那天的抽血結果出來了。
高崎楠竟然瘋狂到去撞陳勵深的車?那下次豈不是要去撞他的人?一想到這裏,她就渾身發冷,因為她最能體會,恨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情感,它可以控制人的心,做出任何難以想象的極端的事來。
鳥兒停靠在樹枝,樹枝從不會折斷,因為它相信的是自己的翅膀。
誰不想變得純粹一點?要麼愛,要麼狠,這樣不必掙扎彷徨,瀟洒又快意,可是她有時候覺得她是愛他的,愛著與他甜蜜的爭吵,愛著與他親吻的心跳,可總是冷不防的,恨,就會破土而出。
她聽見那個綁匪忽然興奮的大笑,目光貪婪的拍了拍他的肩!
陳母看著他在照片里凝固的笑臉,忽然落下兩行淚,那淚水滑過她不再年輕美艷的臉龐,在滲進皺紋之中,她忽然破涕而笑,訣別之際問了句:
我會等你。他心裏回答著她,可嘴上卻沒說出口,他怕他的答案,會成為她的牽絆。
陳勵深的腳步猛然停止住,差點一腳踩空,他死死的抓住扶手,就那樣定格在了原地……
「喂……你抱我抱的太久了啊……我可要收費了啊……」
她說:「你知道我有多理解你的感受嗎?你不是問我為什麼這麼討厭陳勵深嗎?我告訴你,我和你一樣,我總是在想,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人,或許我的爸爸現在都還健健康康的,我的家,依然會充滿溫暖,而我,也不會是一個少了只耳朵的殘疾人。我比你,更恨他。」
他剛剛走下來,便看見梁肆站在高崎楠面前,與他對峙著。
然而他卻艱難的撐起身體,坐了起來,與綁匪平視著,冷冷的說:「我笑你膽小如鼠,我笑我身價低廉。」
高崎楠也愣住了。
他總是在生氣的時候威脅自己,他愛說「梁肆你信不信我……」這樣的句式,卻從沒真正對她怎樣。
她還能說什麼?她告訴他她對他的感情是純粹的?她不再恨他她要全心全意的做他的女人?
「看見梁肆了嗎?」陳勵深急切的正在清潔走廊的PA,PA指了指地下車庫的方向,陳勵深便追了上去。
「怕個屁!老子殺人都敢你信不信!回頭他們要是不給錢!我他媽就廢了這小子!」
姚大軍覺得一定是這樣的,他是個跟在陳勵深身邊多年的人,極會察言觀色,他湊上去,支支吾吾的說:「小陳總……你也別太難過,董事長去了也是一種解脫,您不是一直都不喜歡他么……」
梁肆則身穿一襲黑色連衣裙,胸配白花,被陳母牽著,與她並肩站在一起,全程跟著陳勵深後面,儼然落在準兒媳的位置。家屬親友絡繹不絕,無不悲痛。
當你一心嚮往著新的生活時,它會甩出犯銹的時光,讓你踟躕;當你起身剛要離開的時候,它又附上沉重的腳鐐,讓你舉步維艱。
梁肆沒有動,她忽然切身體會到,高崎楠的那種掙扎。
她不能,她忘不了,當醫生宣布她的耳朵無法接上時她痛苦的哭鬧,她忘不了他父親因此而病倒時她心裏的痛恨,她恨不得殺了陳勵深。
葬禮第二天就辦起,做為獨子的陳勵深該跪的跪,該拜的拜,禮數周全,始終緘默著,儘管沒有哭,但整個人看起來頹廢又憔悴,與其他親屬的悲痛相比,他就像是電影中的黑白默片。
梁肆也喉嚨發緊,臉一紅,嘴上依舊開著玩笑:「我是雷鋒嘛!」
梁肆拉著陳母的手,對著陳升大大的黑白照片鞠了一躬,然後她看到陳母忽然低下頭去,閉上眼睛,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十字。
陳勵深冷靜的說完這一番話,梁肆渾身一抖!
她不舍,她又必須舍。
裴葉琪的眼淚不慎落了下來,她微笑著擦了擦,呵呵的笑出聲來:「討厭,你都不說,害我生氣了那麼久那麼久。」
姓高的綁匪沉思片刻,眼睛忽然一眯:「你當真會跟我們合作?」
「你也是來罵我的?」高崎楠似笑非笑的低頭看她。
裴葉琪低頭,掩飾住就快要落下的眼淚,喃喃的說:「阿肆,對不起,這些年,是我誤會了你,陳勵深都和我說了,他說你當時給他的情書,是我的……」
陳勵深已經抽了第三根煙。
他抬起頭望著她的眼睛,眼圈竟然微微紅了:「我就知道……」
她將那張孕檢的化驗單折了一次,又折了一次,一邊一縫,對得整整齊齊,她要親口告訴陳勵深,她想看他打開這張紙時的眉眼波動。
陳勵深冷靜的說:「陳升他現在hetubook.com.com與深港的千金結了婚,身價是你們一輩子都花不完的數目,你說你們圖財,為什麼不幹脆干一票大的?五萬六萬夠你兒子一年上學?」
梁肆癱坐在沙發上,眼淚滾燙滾燙的落下來,她猛然發現一個事實,這些年來,她似乎真的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影子,沒有朋友,沒有住處,只是跟隨著陳勵深,像個可憐的附屬品,以至於她如今聽到他要去求學的消息,就崩潰得不能自已。
「找!」
梁肆從前聽人講,無論你有多少繁碌事,一到了火葬場,就會想開很多,一點不假。
姚大軍立刻點頭,很實在的說:「好,提拔我,給我工作,給我飯吃,給我錢花。好!」
他喜歡她,為了她而嫉妒陳勵深對嗎?
高崎楠緩緩的睜開眼,深深的看著她,他眼前的女孩子,那樣聰明,那樣自信,卻一直以來承受著如此巨大的陰影,放她講述這些過往的時候,高崎楠看到她的嘴唇泛著青紫色,微微的顫抖著。
她忽然覺得,或許誰都沒有錯,錯的是命運。
「我怎麼?沒怎麼啊?」梁肆小口小口的往嘴裏塞麵條。
高崎楠搖搖頭:「我是說,我恨他,我恨他可以佔有你,佔有你的人和你的幼稚,我嫉妒的快要瘋了。」
「你是怕我傷害他還是擔心我走彎路?」
她的衣服,她的電腦,她的一切,全部消失了,如同從未出現過。
「嗚嗚嗚!」梁肆又忘記綁匪的威脅,拚命的反抗著,而此刻,誰也顧不上她。
他會在卧室里養上許多盆花,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細心灌溉的臉上,如金子般燦爛。
賓客來了又走,花籃花圈堆滿了大廳的角落。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沉浸在痛恨與糾纏當中,她肆無忌憚的花著他的錢,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他的幫助,她享受著他被威脅之後的妥協,她收集起他因她的糾纏而抓狂的眼神,陰魂不散的做著他的陰影,不斷的提醒著他所犯下的惡行。
當天夜裡,燥熱與蟬鳴奪去了梁肆的睡意,她躺在枕頭上,空洞的眼睛機械的眨著,就是盼不來天明。
綁匪間產生了分歧,姓高的明顯兇殘又獨斷。
他下了陰暗的車庫,空蕩的腳步聲回蕩在樓梯。
他其實,對這樣的關係,早就累了……只是彼此偶爾的甜蜜,想要佔有她的心,令他麻痹而已。他不想一直保持著現在的狀態,有時很近,卻又至於隔閡。
沒錯,她就是他的影子,是他陽光之後的陰暗面。陳勵深總是想要擺脫她,因為她的眼神,像是午夜的鏡子,讓他不敢面對如此心狠手辣自私齷齪的自己。
「你他媽笑什麼笑!」高父蹲下去,一把將他嘴上的膠布撕開,梁肆看到他疼痛得皺了皺眉,咳嗽著,嘴裏不斷的呼出冬日的白氣。
或許每個人心裏都有過這樣一個人,在你們的第一次相遇,他便給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閉上眼睛,你甚至不能夠清晰的記得清他當時的面容和衣著,只是第一眼他帶給你的深刻,是在別人身上見一萬次都找不到的感覺。
直到耳朵裹著紗布的梁肆面對警察的盤問,搖著頭說「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陳勵深的心臟忽然劇烈的顫動。
她的確不能再這樣下去。
梁肆今天一整天都在想高崎楠說過的那些話。
她不知道陳勵深到底經歷了什麼,他的父親除了離婚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以至於一個男孩子竟對自己的親生父親如此冷漠。
「她要去深圳。」
難道,董事長過世了?
「這他媽哪有椅子!」
可她竟然忍不住,將這麼多年來,積壓在自己心底從不敢說出的秘密,傾訴了出來。
沒錯,如果當初他知道,將來的某一天,他會如此的深愛著躺在地上的那個女孩子,他就是死,也不會讓她受一點傷害。
天漸漸的亮了,她的眼睛脹痛難忍,爬起來洗了把臉,看著鏡子中雙眼通紅的自己,她決定今天不要出門。
陳勵深丟掉煙頭,皮鞋踩碎那零星的的煙火,光亮瞬間粉身碎骨,化成碎片。
「瑞士。」
而這些年來,她對他的糾纏,對他的依賴,讓她失去了翅膀。
陳母身體不好,梁肆便將她扶到休息室休息,獨自一人出了大廳,到外面去透一口氣。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她的小腹有些酸痛,可能是懷孕的緣故,站得久了哪裡都覺酸疼。
梁肆低下頭,輕撫上她還尚未隆起的小腹,再看向窗外,她做了一個決定。
那個叫姚子趕緊沖她做了個閉嘴的手勢:「再鬼叫小心割了你的舌頭!」
只見陳勵深被兩個帶頭套的壯碩男子捂住嘴巴,他不停的掙扎著,瘦弱的身形終究抵不過兩個中年男子,梁肆看到他被兩個人綁著手,塞進了一輛麵包車!
結果是她也被受驚的綁匪塞進了車裡。
梁肆看見兩個綁匪開始在倉庫里尋找起來,她驚詫的看向陳勵深,卻發現陳勵深正在看自己……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橫亘在多少破碎的友誼之間,重於千斤。
這一整晚,梁肆都在問自己一個問題,她到底,愛陳勵深什麼。
不停留便不停留吧,想走的就讓他走,是時候不要再回頭,朝相反的方向走一走,說不定那些不該記住的,就真的會因為重逢時的微笑,徹底消逝。
最後的最後,我想對你說:陳勵深,我是梁肆,很高興認識你,我會把你放在心裡,帶到遙遠的未來去。
年少情痴之時,他曾信誓旦旦的說過,這一輩子只有他,才配做她的舞伴。
她還保持著坐下的意識,立刻僵住了。
高崎楠憐惜的望著她,心一軟,狠狠的將她揉碎在懷裡。
兩人約見在一家環境優雅的西餐廳,一天沒有進食的梁肆卻對這一桌子的牛排披薩毫無食慾。
這是上天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用最果斷的安排,替她做下的決定。
「姚子!去去去,給他找把椅子來。」
高父話音剛落,梁肆便聽見陳勵深自鼻息間發出了笑聲!
我希望是這樣。
陳勵深道:「我很需要那筆錢。」
打開電腦,梁肆百度了一下同城網站,猶豫著,最終還是發布了一條求租信息。
綁架案結束以後,姚大軍跑來找他,說姓高的只分給他不到十萬塊,其他的都獨吞了。陳勵深又用金錢作為誘餌,唆使他將姓高的打成了殘廢。
他在說什麼!
「反正她也沒看到我們的臉,也沒看到車牌,只要她不壞了我們的事,等咱拿到了錢,隨便扔到哪裡放了她就好。」
姚大軍心裏打鼓,這個笑讓他心裏發毛。
高崎楠似乎還沉浸在他的回憶當中,不能脫身,他的表情相當痛苦,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然後沉默,除了沉默,他無以為報。
我希望當初那個因為一盆花的生死而擔心的善良男生,會永永遠遠的保持住他的天真和純凈,一直一直快樂下去。
梁肆就這麼看著她,不說話。
陳勵深邁開沉重的步子,緩緩的走進,看她曾經用過的水杯,看她掛衣服的挂鉤。
陳勵深疲倦的回到家中,已經是凌晨,他見到客廳里的燈還亮著,便抬手hetubook.com.com敲了敲門,他現在,連拿出鑰匙的心情都沒有。
「我恨他,有時候我好想給他一刀,可理智告訴我不能那樣做……」
「梁肆!取結果!」
麵包車的後窗被封上了,一片漆黑,等到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梁肆已經哭的嘴唇發麻,頭腦發木了。
梁肆傻了,她聽見高崎楠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就在耳畔。
「陳升有錢,她的新老婆為了討好他,這點錢為你會出,我是他唯一的血脈,他把我看得比命都重要,沒有理由不給錢,何況錢沒了可以賺,兒子沒了,賺錢給誰?」陳勵深故作鎮定的說完這番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他清楚,如果不跟綁匪斡旋,自己就會受到傷害,輕則缺指少耳,重則,被撕票。
「大哥……你可別傷了人家,萬一……」
他將高崎楠帶到了地下車庫,上班時段,這裏靜靜的,幾乎沒有人。
他的眼睛掙得大大的,深邃的眼眸里劇烈的波動,翻滾著。
她從不想贏得任何人的可憐,一丁點都不需要。她只是覺得痛,鈍痛,那種深深的恐懼與心痛,隨著時日的增長而愈發的清晰,每每啟及,都叫人痛不欲生。
陳勵深將一切收拾妥當,司機已經等在樓下,他走到梁肆的門口,曲指敲了敲門。
梁肆瞪了她一眼:「少臭美了,我不就一天沒洗頭,至於嫌棄成這樣嗎?」
梁肆冷靜了一下,回味著他的話,再深深的看著他的眼睛,冷冷的發笑:「呵,你是說,你離開,給我選擇新生活的機會?那麼你呢?你會怎樣?」
他要找到她,說明這一切。
「不是……」梁肆忽然蒼白的笑了笑:「陳勵深,你讓我……你讓我說什麼呀……」
梁肆第一反應就是他要出差或是什麼:「哦……去哪兒啊?」
陳勵深看了看她,說:「她沒看到你們的樣子。」
陳勵深吞下所有的情緒,疲倦的搖搖頭,很認真的宣布:「梁肆,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
梁肆也眼圈紅紅,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我當時也有寫情書的,只不過後來我覺得,他陳勵深算老幾,他也沒替我抄過作業,他也沒替我上微機課時點到,他也沒陪我罰過站……」
陳勵深在辦公室里靜靜的站著,越想越覺得不安,他忍不住奪門而出,開始尋找梁肆的身影。
就在這一刻,梁肆忽然明白,原來每個人心底,都有一方凈土。
「誰叫梁肆啊!來沒來!」護士又喊了一聲。
梁肆猛地陷入了他的懷中,就像是一直在暴風雨中飛翔的海鳥找到了陸地,管他何時何地,情緒疲憊的她只能暫時停靠,恢復情緒。
梁肆無力的搖搖頭,揉揉額角:「你不懂。」
「哈哈哈!我算髮現了,你小子平時看著挺牛氣的,就他媽一紙老虎!我們可以不殺人,但電視新聞你沒看過嗎?怎麼著也得割個指頭啊耳朵啊給他家大人送去,這樣才能要到錢你懂不懂!」
梁肆搖了搖腦袋,將這所有一切都捋清楚,最後索性忽略掉方才他類似於表白的障礙,宣誓自己的立場。
那個眼神,是梁肆一輩子的噩夢。
裴葉琪擔心的看著她,道:「梁肆,你怎麼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時之間無法接受自己父親做的事,但你別怪我自私,你們真的,沒有資格去怨任何人,所以,不要再找陳勵深的麻煩,過去的事……」梁肆低下頭,幽幽的說:「就讓它過去吧。」
梁肆指了指自己,然後看見陳勵深身子一滯,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陳勵深迫不及待的將身體的重量悉數寄存到她的身上去,緊緊的摟住她溫軟的身體,將頭,深深的埋進她的頸窩之中,吸取著只有梁肆能夠給到他的真實。
「梁小姐?」保姆見她目光獃滯,問道:「我給你準備準備,您應該也會去殯儀館吧?」
「阿肆,你今天這麼憔悴,是不是因為陳勵深要走了?」
她最怕的就是高崎楠有任何不平衡的想法,他一定會覺得,就是因為害他父親的那個人,才使她的母親孤苦操勞,才使他的家再無歡樂,而這個最可疑的幕後黑手,正是陳勵深。
是,他是個狠毒的人。
姚大軍一愣,臉色立刻轉紅,似乎被人說到了自己的醜事一樣,連忙表決心:「這些年來,我跟著你,覺得你人講究又精明,對我也照顧,如果真的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就算被追債的打死,也不會去做對不起你的事!」
他會在她受傷的時候暴躁又心疼,他會在被她調戲的時候耳根通紅,他會在假求婚的時候演得十分入戲,他會在說愛她的時候簡潔又篤定。
「嘿你這臭小子!」
陳勵深淡淡的看著他,又問:「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綁架我么?」
她四處張望,尋找著他的身影,奇怪的是,每天這個時候,他都會準時來接自己這個妹妹,可是今天卻見不到人。
捶捶腿,她一抬頭,看見陳勵深正站在遠處,望著面前的一大束菊花花籃出神。
「你讓開,我去嚇唬嚇唬那小子!」高崎楠的父親走到陳勵深面前,拍拍他白皙的臉蛋:「臭小子,你可倒霉了!你老爸傍上了深港董事長的千金,發財了哈?」
回到家裡的時候,梁肆看見自己的小八正擺在門口,車上的泥巴似乎被人清洗過了,嶄新的樣子。
他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抱住她,她卻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咬著牙,警告他不許靠近。
在見到信那一瞬間,他的唇線忽然綳得僵直,深邃的眼眸里如有流星劃過。
陳勵深的雙腮鼓了鼓,眼裡有晶瑩的液體在晃動,他緊咬著牙,選擇不回答這個問題。
梁肆假裝不知道他在哭,語氣很自然很輕快的說:「我跟你說哦,我今天差點被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當成採花賊,我把今天送來的新鮮菊花,全部搬回了花房,可惜它們的根斷了,不過放上水和養料,讓他們多活幾天吧。」
所有人,包括梁肆,全都震驚的看著椅子上的陳勵深,他像是在對著魔鬼發號施令,一副胸有成竹的陰暗目光。
不是這樣的,她做不到,至少她試過。
人都有被苦難蒙蔽雙眼的時候,但你千萬要記得自己的方向。這句話是我爸爸和我說的。
可是兩年了,我一直看著你的變化,也很擔心你。或許是你的家裡發生了什麼變故,或者你的大學生活過的並不如意……你很少笑了,你開始喜歡穿深色的衣服,我很擔心你。
說罷,他冷冷的看向了梁肆。
梁肆見陳勵深被甩了巴掌,大聲的嗚咽了一聲!
她目光獃滯的問:「那……我阿姨呢?」
他話音未落,梁肆抬手便是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了他的臉上!
梁肆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她就知道,陳勵深一定是費盡心力的在和綁匪溝通斡旋,取得他們的信任,企圖用最安全的方式去解決問題,只要綁匪不傷害他們,就有希望全身而退。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小閨蜜說,他今晚一定照常來學校接自己放學,她讓梁肆早點去校門口找他,於是晚自習一下課,梁肆就第一個www•hetubook.com•com衝出校門,尋找他的身影。
可是等姚大軍再往他臉上瞄過去的時候,他竟然發現,陳勵深微笑的嘴角上滑落了一行淚水。
梁肆並沒有哭出來,她將一切陳年的情緒咽進腹中,輕輕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桌面上平平整整的擺放著一封泛黃信,他拿起來,想拆開,手卻停住了,他不敢看,他怕看了,他就捨不得走了。
「梁肆。」
姚大軍頓時慌亂,他看見陳勵深停在負一層的走廊拐角處,停住了腳步。
陳勵深那麼愛花,她現在唯一能為他做的,就只有這樣了。
「他爸爸,就是當年綁架我並割下我耳朵的人。」
梁肆愣了愣,心裏忽然又疼了起來,嘴上卻說:「不是。」
沒有人應,他的心裏一沉,打開門,花香撲面而來,陽光照進室內,窗邊的風鈴輕輕地動了動。
姓高的把手上的刀舉在陳勵深面前晃了晃,猙獰的笑:「你爸那麼聰明,一條項鏈又怎麼會嚇到他?我們是想跟你合作,可我們需要一隻耳朵或者手指也行……你最好配合一點……」
兩人沒說話,又是好長時間的沉默。
她皺著眉,小心翼翼的走進衚衕,可能是她太熟悉陳勵深的身影,才有勇氣與膽量慢慢靠近!
沒過多久,梁肆感覺到自己的頸窩處落下了滾燙的液體,這是她第一次見陳勵深哭。
飛機漸漸升空,陳勵深再次拿出那封信,靠在座位上,小心翼翼的拆開。
「阿肆……」他的嗓音沉沉的,一種年久失修的陳舊滄桑:「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到了車庫角落,梁肆一把甩開他的手,一頓拳打腳踢。
「陳勵深,」她哽咽著,手死死的揪在胸口,嘴唇青紫,不住的顫抖著,「你都決定了,是不是?」
彼此牽絆了這麼多年,儘管有快樂,有心動,卻始終無法除去彼此心中的芥蒂。
那一瞬間他的自私和懦弱,只有他和梁肆兩個人知曉。
陳勵深對於梁肆,就是如此。
「三百萬!?你讓我要三百萬?」高父吃驚的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陳勵深,從來不敢想象自己能夠擁有三百萬!
陳同學,我好像,喜歡上你了。我總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你,即使是背影,即使我有點散光。我總是在打工的時候向門口張望,期待你的身影。我總是在上課的時候莫名的分神,等到下課鈴響,我回過神來的時候,驗算紙上寫滿了你的姓氏。
「你們只要不動我,可以想別的辦法。」
姚子說:「大哥,就這麼辦吧,我們拿著這小子的項鏈給他爸,要三百萬,給這小子一百萬,他也算合作分了贓,不怕他報警。我們就不要見血了。」
高父「哎呀」一聲:「有點意思!你說!」
「大哥大哥!這可使不得!你不都答應我了嗎?咱們就圖財,不害命!」
梁肆依舊固執的跟著他,就像是一條陰魂不散的影子。
陳勵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脖子:「我脖子上的四葉草項鏈,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禮物,你把它摘下來,他會知道我在你們手裡。」
到了這裏,無論你是腰纏萬貫的達官貴族,還是一窮二白的平頭百姓,都會以同一個姿勢,被推進烈火之中,化為一攤灰燼。
暗戀即理想,那時她愛的他,是經過自己美化后的理想中的人,可當狠毒的現實呈現在她的眼前時,梁肆便下意識的中止了這份愛。
「放屁!你拿條項鏈和拿根手指頭去勒索,哪個更有震懾力?哪個錢會給的多?」
陳勵深握著拳頭,心如刀割,他明明看到她的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彷彿輕輕一動,那眼淚就會決堤,而她依舊倔強得仰著頭,紋絲不動的看著他,失望,不解。
或許是和高崎楠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讓她心裏,那本以結痂的傷疤再次撕裂。
「要我給你一個擁抱嗎,陳勵深?」她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一般,單憑他的一個眼神,就知道他定然疲憊至極。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門內迎面而遇的是一襲鵝黃色連衣裙的梁肆。
陳勵深一擰眉,剛要走過去將她帶走,卻聽見她這樣講。
儘管時過境遷,梁肆講到這裏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哽咽住了。
梁肆心疼又害怕,只能直勾勾的看著面色蒼白的陳勵深,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陳勵深咬咬牙,聲音低沉的說道:「我通過了瑞士洛桑酒店管理學院的考試,簽證也馬上下來了,四年,要留學四年。」
兩個人緘默了很久,只有叉子和盤子響動的聲音。
那段暗黑歲月,他嘗到了蝙蝠嗜血一般的快|感,並且毫不以此為恥。
然後呢?
天意弄人,她竟然和她的小閨蜜愛上了同一個人,小閨蜜為了讓她證明兩人的友誼,叫她去遞情書,幾經掙扎,她最終決定將閨蜜的情書親手遞給自己心愛的人。
她高估了自己,以為愛與恨能夠涇渭分明。
「我要……走了……」
他和她被丟進一個廢舊的倉庫里,這倉庫臭烘烘的,地上布滿了一塊塊家禽的糞便,想來應該做過養殖場,為了防止兩個人做交流,綁匪將他們擱了幾米遠,面對面坐在地上。
「大哥……可是我怕……這……可怎麼辦啊!」姚子明顯是個紙老虎,他本就不想作案,可是欠了一屁股債,不這麼做,也只能被人打殘了。
「我覺得,這樣對你對我都好,我離開之後,你可以選擇開始你新的生活,如果時間能夠沖淡我對你的傷害,那麼等到再見的時候,我們之間一定是純粹的。」
兩個綁匪似乎都是第一次作案,發生了爭執,其中一個人開車,是高崎楠的父親,而一個人坐在副駕駛,至今梁肆也不清楚是誰,只聽見高崎楠的父親叫他「遙子」又或者是「姚子」?
「我拿一百萬,剩下的兩百萬,你們自己分。」
只是為什麼,要殘忍得在這個時候逼迫她獨立,她畢竟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陳升的後事是陳勵深辦的,辦得利落,一般老人過世,要停放幾天,或是瞻仰遺體再火化,可陳升當天的骨灰就煉了。
Hi,陳同學,你好,展信愉快!
「大哥!你說我們一會兒管陳升那孫子要多少錢合適?」
梁肆慢慢的擠過人群,舉了舉手,聲音極小的回答:「是我……我的。」
「家裡來了客人嗎?」
陳勵深甚至無恥的想過,就算梁肆對警察控訴當時的情景,他也可以解釋自己是在和綁匪斡旋,畢竟他自己也是受害者。至於那一刀下去割掉了她的耳朵,也不是陳勵深的意思更不是他動的手。
梁肆狠狠的捂著嘴,眼淚止不住的泛濫,蜷縮起身體的微微顫動著,壓抑得痛哭起來。
「傻子!不見血怎麼能要到更多的錢?」
心惴惴的疼,天知道,這一刻,她有多想用自己的一切,換取他的快樂,毫無保留。
裴葉琪一下子哭了起來,像個小孩子一樣,捂著嘴巴,低下頭去。
「四年……」梁肆的大腦一片空白,這個消息太突然,突然得她根本無法接受,卻又沒人需要她的接受。
道外人死訊,自然是事不關己的平靜。
好多人等在采血窗口,隊伍排的亂鬨哄的,梁肆剛要和圖書坐下等著,就聽見護士念到了自己的名字。
「哎呦喂!」姚子擼胳膊挽袖子想要教訓教訓他,卻被高父抬手擋住了。
陳勵深將頭靠在牆上,仰著頭向上看,眼淚就退回了眼中,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就像是今天,只要觸碰到回憶,她的心跳便沒有了溫度。
一定是這樣的。她告訴自己。
她年少時倔強而稚嫩的聲音猶在耳畔,陳勵深低下頭,又一滴淚拖長成溪,滑過他的嘴角。
他的聲音依然很乾凈,不急不緩,和當年在書店裡,初次見他時一樣,他說:——
「你回來啦,我還想著,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開車去接你。」她微微笑了一下,讓身讓他進來。
一進家門,保姆正在忙碌著,家裡亂糟糟的,客廳沙發上擺著許多煙灰碟,像是來過了很多客人。
而葬禮剛剛結束,所有人都應著素的時候,她卻獨獨換上了一襲鵝黃。
「陳升,你如願了嗎?」
「裴葉琪,」梁肆用叉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划著盤子,淡淡的說道:「我們和好吧。」
隨著這動作,她的眼淚終於決堤,如同兩條奔騰的小溪流,源源不斷的滑過臉頰。
她毫不猶豫的推開他!她看見高崎楠的手立刻垂了下來,眼裡並不驚訝,彷彿早就在心裏演練過千百次這樣的場景。
梁肆覺得不對勁,便叫住了保姆。
「給我拿張椅子。」
這倉庫空曠又安靜,他的聲音讓梁肆毛骨悚然,她看見他笑的肩膀都在抖,然後高父急了,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上!
高崎楠抱著梁肆,用男子的堅固臂力支撐著她的堅強,兩人沉默了好久好久,他忽然期望這一刻能夠成為永恆,讓她在他的臂彎中,安安穩穩的過活。
梁肆替他把心揪了起來,她多希望陳勵深也像自己一樣,乖一點,畢竟那兩人人只是圖財而已。
曾幾何時,梁肆也有過同樣的想法。
高崎楠剛被領導臭罵了一頓,梁肆就黑著一張小臉堵住了他。
可是漸漸的,陳勵深對自己越來越忍讓,越來越照顧,一開始的時候,梁肆並不領情,可時間久了,她難免不心軟,畢竟,他是她曾經喜歡過的人。
梁肆失去了他的包圍,還有些不習慣,卻在看到他的眼神時,隱隱約約的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於是開玩笑的說:「你看你多小氣,我剛說要收費,你馬上就……」
雖然讀書這樣不專心,不過我保證,第二次模擬考試我一定把數學考到100分以上!
梁肆聽了,久久沒有回話。
他是她的噩夢,她是他的陰影。
兩個人這樣不知抱了多久,梁肆身上腿上又酸又痛,最後她實在忍不住,輕輕地推他:「陳勵深,你別難過了。」
梁肆說完,她感覺到陳勵深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抱著她的雙手又劇烈的收緊,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
日積月累,朝夕相對,她慢慢的發現這個曾與魔鬼同行的男人,會在午夜起床,溫柔的哄著自己的母親入睡。
「梁肆……房子我留給你,還有車……或者……你想要什麼都好,多少錢我……」
她從來沒曾想到,他與她的第一次交面,竟然是這樣的狼狽與可怕。
陳勵深,我總是在想,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你陽光嗎?你應該會很樂觀吧?你會不會經常大笑,像我一樣沒心沒肺?
沒想到他依舊不肯放開她。
陳勵深知道,他走了,不在她身邊,她的生活可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可能是失落,也可能是重新開始。
「可是……大哥……這個女孩怎麼辦……」
副總姚大軍見他面色陰沉的步出停車場,以為他還在為車子被人撞壞的事而惱火,姚大軍趕緊湊上去,看著他的臉色說:「小陳總,今天讓我送您回家吧,那個姓高的小子,您交給我,我一定給他點顏色瞧瞧。」
從認識的那天開始,到如今他將離去,她的心從未對自己誠實。
她曾倔強的湊近他的臉,誓不罷休的看著他,低低的說:「我要讓你每天都看到我,我要你每天都記得你說過的話對我做過的事,直到有一天,你會為你對我做過的事而痛哭流涕,深深的懺悔!」
不是不想爭取,只是那些不可提及,何時方休?
裴葉琪輕輕地抓住她的手,擔心的說:「阿肆,求你,留住他吧,別讓自己後悔。」
他早就計劃好離開她了,申請學校,筆試面試,辦理簽證,這又豈是三天兩天能夠辦完的事情,如今他萬事俱備,只欠她一句放行。
梁肆沒有過去打擾他,只是靜靜的看著他,他的手慢慢的摸上那嬌柔的花朵,憐惜的捏了捏。
「要。」他深深的看著她。
可是,不是做錯事的人,都有第二次機會。梁肆也不會因為他的如果,而躲過那一刀的劫難。一切,都已成定數,他成了她永遠都揮散不去的夢魘。
然而他的結髮之妻,陳母卻始終很平靜,倒是陳升的現任妻子,也就是裴葉琪的母親,哭得昏天暗地。
難熬的時光就像是生了一場病,等到熬過去,你就會發現一切都很美好!以後的每一天,你一定要過得開心而充實!要努力呀,總不能把世界讓給你討厭的人吧?
高崎楠哪裡怕她的拳頭,忽然眉目一沉,像是變了個人,緊緊的將她抱住。
「不行不行,見血絕對不行!」
是他讓梁肆成了自己的替罪羊。
她從護士手中接過化驗單,看到自己的名字上,被蓋著一張血紅色的印章,上面寫著的術語太專業,她直接往結果處看去……
梁肆有些心焦,她又往偏僻看了看,卻發現衚衕的拐角處,有幾抹扭斗的身影。
她與陳勵深,在青春的槍林彈雨中,一同看過多少悲喜。
今天在葬禮上,陳勵深不止一次的看她,她穿著成熟溫婉的黑色衣服,寸步不離的守著他的母親,彷彿是他相處多年的妻子。
梁肆想要回答,其實這兩種她都擔心,他是她的好朋友,她自然擔心他走了歪路,可是……
梁肆輕輕地說了聲「好」,便上樓更衣了。
她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自己為自己糊塗的感情來一次梳理。
回程的計程車上,梁肆咬著拇指的指甲,心亂如麻的看著窗外。
所以他必須離開,給她脫離他的空間,然後無論她如何選擇,陳勵深都願意等。
梁肆覺得,這樣如何是個頭。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做到不念過去,不懼未來,安心靜好陪在他身邊,純粹無暇的愛著他,而不是,在每每相擁之際,緘默的亮出匕首來。
「看看這小子隨身有沒有什麼貼身的物件……項鏈什麼的……」
裴葉琪一愣,看著她,忽然眼睛一熱,然後靜靜的回了一句:「嗯……」
年少的陳勵深,眼裡積壓著梁肆讀不懂的煎熬。那股煎熬就像是被燒紅的鐵鉗,隨著溫度消逝而變得堅硬冰冷。
梁肆將手搭在他的腰上,輕輕地撫摸他的腰背,一下一下,什麼都不說。
梁肆閉上眼睛,心裏默默的為陳勵深辯解,她想,他一定是在為他們獲救爭取時間,或者,他正給綁匪設陷阱。
梁肆慢慢的撩起自己頭髮,將完全沒有耳廓的殘缺耳朵給他看,那醜和圖書陋而畸形的空蕩,讓高崎楠驚悚的睜大了眼!
聽天由命吧!
陳勵深走了。
她沒有退路,恨了這麼多年,愛了這麼多年。就像沒有一艘船能夠忘掉港口,梁肆無法逼迫自己忘掉陳勵深去開始一段新的旅程。
夕陽漸漸落下,躲在摩登大樓的腰側,若有所思的窺視著她。
「多少錢?不要他個五萬六萬的!我他媽不白忙活了!」
兩個綁匪仔細想了想,看向梁肆:「那這個小姑娘怎麼處理?」
陳勵深抽上一口氣,沉沉的說:「一,我沒看到你們的樣子,二,你們分贓給我,我算同謀,我們是一根繩上的。三,即使事後有警察盤問,我提供錯誤信息,他們如何抓到你們?」
好丟人啊,我都不好意思說了……
一直到現在,她折騰了這麼多年,他忍讓了這麼多年,她維護著他,他愛上了她,她漸漸的放下了心結,而他也為她放棄了自己的一切錯誤。就這樣,沒有人來告訴梁肆,她該怎麼處理他與她之間的愛與恨。
我從來沒給人寫過信,這是第一次,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因為我從小最頭疼的就是寫作文了,呵呵,有些小激動。
她真的能忘掉過去,和陳勵深毫無芥蒂的在一起嗎?
陳勵深忽然很想抱抱她,他受夠了今天黑壓壓的人群,他愛她身上的暖黃色。
陳勵深咬了咬牙,忽然眼風一掃,看向梁肆的方向。
「高崎楠……你憑什麼那麼肯定是陳勵深害了你父親?」
雪下得很大,似乎吸收了天地之間的一切聲響。
他們無法純粹的去相信彼此,這樣畸形的關係,陳勵深一刻都不想再繼續,時間越長,他越愛她,就越是貪心,他渴望著她的真心,渴望著她毫無芥蒂的愛,而不是午夜夢回處,成為她的夢魘,若即若離。
她昂起頭,對上他的,不給他留一點希望:「我怕你傷害他。我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他,誰都不行。」
所有人都聽不到,只有梁肆聽到了,聽到她蒼老的聲音微弱的,沙啞的質問著眼前這個一生已結束了的男人。
都走了……都安排好了啊……那麼她呢?她可在他的安排之內?
陳勵深眼都不抬,漫無目的的走在深港的員工通道中,聽他這樣講,竟輕輕的笑了。
梁肆忽然打了個冷戰,拉著他的手緩緩鬆開,有些不敢置信:「別告訴我你出國手續都辦好了……要去……幾個月啊?」
另一個人不可思議的問:「可我們憑什麼相信你,萬一你只是為了自保,最後你報了警……」
高崎楠喃喃的問:「你說,過去的就過去了,可是,你能過的去嗎?」
梁肆死死的握住拳頭,大腦一片空白,直到陳勵深轉身離去,她也一個字都說不出。
這個姓高的綁匪可沒那麼好說話,看來,他早就起了害人之心。
他靠在樓梯的扶手上,深深的吸進一口煙霧,火光驟亮,星星耀耀的照在他的眼前,他深邃的瞳眸中有晶瑩的液體,隨著火光慢慢搖曳,波動。
梁肆很大方的敞開擁抱,嘴角微微揚起。
她清晰的記著,由於綁匪的慌亂,陳勵深被綁好放在車座上,而她也被放在了車廂地上,她與陳勵深被擠在狹小的空間里,渾身酸痛。
那一年,她高三,準備和自己心愛的男孩子表白。她有一個默默暗戀了許久的人,無數次的在紙上寫過他的姓氏,他的名字叫,陳勵深。
梁肆哭了。
第一次見你是兩年前,在我打工的書店,你固執的想要買走老闆的花,卻碰了一鼻子灰,我當時正在做收銀,一直默默的注視著你。我覺得你很特別呢,哪有男孩子像女生一樣喜歡花花草草呢?
梁肆吞了一下口水,有些不知所措……
手腳被束縛的緊緊的,嘴也被布條勒著,口水蹭的到處都是,梁肆低著頭,很怕陳勵深會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儘管處於險境,她卻沒有忘記,他是她一直傾慕的那個人。
光線太暗,他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每次午夜夢回,她被噩夢驚醒時,他都會想起那個眼神來,就像是,她爺爺去世時,父親站在太平間里,平靜的看著他被推進一個鐵箱里的那種眼神。
「臭小子,你是嫌我要少了是嗎?」高父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大哥,你拿刀幹啥!」
陳勵深望著她失控的樣子,忽然很害怕,煙癮上來,他抽出根煙來,叼在唇邊,顫抖著打火,一吸,再吐出煙霧,眼裡也泛起霧氣,沒點頭也沒搖頭,無比冷靜的與她洽談:
陳勵深詫異的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樣子,有那麼一刻,忽然覺得自己的決定是錯的,可是轉念想起她昨天在停車場里,靠在高崎楠身上時的安心樣子,又心如刀絞。
陳勵深默默看了看他,沒說話。
她需要時間和空間,去擺脫過去,擺脫對陳勵深的依賴,去試著獨立,只有這樣,她才能從那段可怕的過去中分離出來,成為一個獨立的女人,站在陳勵深面前。
梁肆嚇得渾身發抖,眼淚開始泛藍,她抬頭看了看端坐在那裡的陳勵深,他的口被膠帶封著,面色嚴肅的豎著耳朵在聽兩人聊天。
於是她固執的糾纏著他,處處與他作對,她要陳勵深無法舒坦的過日子,她要他見到自己就不得安寧。
「是的梁小姐,陳家的親屬們剛剛來過,陳先生的父親在下午的時候,過世了。」
周三下午三點,梁肆來到了省醫院。
有一天,或我不再記恨你,願你不再愧疚我。
姚大軍不敢說話,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他第一次見陳勵深這樣一面。
「高崎楠,我不管你是報復也好,嫉妒也好,我都不許你做傻事!」
歲月悠悠,當初的激|情被生活磨滅,他忘記了自己的諾言,拱手將她賣給了魔鬼,可碌碌一生,錢權雙收,終究逃不過,早早的化作了一壇骨灰。這骨灰之上,依舊被陳勵深親手撒上五穀,將他帶回粗茶淡飯時的真實。
「嘴硬。」裴葉琪怎麼會看不出她的心事?
陳勵深靠在牆上,疲憊又無助,他微微側頭,看了看眼前這個粗俗的男人,忽然問道:「這些年,我對你怎樣?」
梁肆拉起他的手:「跟我來。」
等到情緒釋放的差不多了,裴葉琪用紙巾擦了擦,很認真的看著她,說:「阿肆,那天陳升進急救室,陳勵深當著我媽媽的面拉著你的手離開,後來我去質問他,我問他,陳勵深,你欠我一句解釋。他對我說,他說小琪,我不欠任何人,我只欠梁肆。」
映入眼帘的是她顯瘦剛勁的字體,一筆一劃,認認真真。
梁肆推開門離開了,她做錯了一件事,她不應該來找陳勵深的,她最應該找的那個人,是找陳勵深麻煩的高崎楠。
綁架!
「你閉嘴!要不是他爹新官上任,搞什麼裁員!你和我能丟了飯碗?他媽的我在深港當了7年的保安,因為一個瞌睡就把我給開了!小子!」他用力的捏著陳勵深的下巴,狠狠的甩了他一個巴掌,氣惱的說道:「你爹他是傍上了富婆發了財!也他媽不應該打翻我的飯碗啊!我7年的工齡啊!一個月的工資比現在的白領賺的都多!我去哪兒再找這麼好的工作去!」
「小子!你這麼恨你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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