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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做到的？」佐倉瑛士默默的問。這不是以老闆的身份，而是以一個過去曾為考生的身份，發出的肺腑之語。

那個踏著同屆幾千名考生的骸骨，一步步登頂的傳奇！

「滿分不是900嗎？」佐倉綾音壓力山大，感到煩惱起來。

首先。

佐倉瑛士目瞪口呆。

「？」

絕無可能啊！

一腳踏空，傳奇也深陷白骨森森的煉獄中，難以自拔。

放馬過來吧。

我不會？

「好，就沖你這份豪氣，我親自為你沖泡手磨咖啡！」佐倉瑛士豎起大拇指。

「讓我們來看看……」

「老爸，那你能不能做啊？」佐倉綾音抬起小臉。

「什麼不會？誰不會？」中年男人板起臉龐。

「好！痛快！」佐倉瑛士高昂起來，「快，筆墨、草稿紙伺候。枝森，取咖啡來，為家教提神。」

「學弟啊，你看此題如何？」佐倉瑛士詢問。

哼。

數學不會。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外語和地理是你的短板，其他都差不多，保持在正常偏差值的水平。好好努努力，統一考試應該能有個不錯的成績。但考慮到你的目標是成為老闆和我的校友……饒是750，也只是報考東大的基本標準，最好是能抵達800分。」

再看的深些，在奶油小生的身後，分明還有著兩道黑暗的虛影，體表燃燒著洶洶的火焰。其中一個執念極深的，作鐵血獠牙狀，另一個身寬體胖十分和藹，卻留著醒目的地中海髮型。

「老爸，你到底行不行啊？」佐倉綾音看著狀態截然不同的兩人，一個奮筆疾書，一個紙張空空，忍不住低聲詢問。

「既是老闆派發的任務，鄙人定當竭力完成。」尹澤點頭。

中年男人受到這種質疑，只覺得胸膛里有一團烈焰在燃燒。他的尊嚴，他的驕傲，都在顫鳴著，想要化作雪白的羽翼，載著他閃耀著靈魂從深淵而歸。

佐倉瑛士忽然明白了。

不。

而旁邊的家庭教師則是規規矩矩，寫下一個平平無奇的「解」字。

想我佐倉瑛士，雖是寒門出身，但自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邁過赤門后，便是在同屆生里，也稱得上天驕翹楚。白手起家，又兩次跨行業成功。更是力抗岳丈威龍神掌而面不改色，眼淚都沒流一滴。

「那當然是文科了。」佐倉綾音不假思索ｈｅｔｕbｏoｋ•ｃｏm.com。撇開不方便討論的個人原因外，她也更喜歡人文科學，小時候經常讀父親的藏書。

然後。

「這，我做也算是身為家教的筆試環節了，老闆沒有必要做的。」尹澤審時度勢，立即出聲為領導打個圓場。

學長底子還是有的，稍稍恢復下手感，就還是考場的一尊宗師。以後自己不在的時候，佐倉同學也能找父親幫忙，少些耽誤。

萬寶龍鋼筆在肌肉記憶下，龍飛鳳舞的寫出一串「solution」，字體縱意瀟洒，從中便能窺見當年的王者榮光的一角。

這正是題海戰術的究極，填鴨的化境啊。

「老闆也想學？我可以教你啊。」尹澤不假思索的說。

五分鐘過去。

「我，我當年讀的法學，專業不對口。」佐倉瑛士支支吾吾。

佐倉綾音拿著筆、抿著嘴，嗯嗯的謙虛接受意見。她在學校上課可沒這麼專心過。

回來了，都回來了。

「我統考825分。」尹澤補充。

佐倉瑛士像閱卷組老大般的負手站在身後觀察，擁有「貝多芬」之名的玄鳳鸚鵡則停靠在老父親的肩頭，也收斂著羽翼歪頭觀察。

「我也看看。」佐倉綾音感興趣的湊上去，結果瞬間就被深邃神奧的描述與各種猙獰怒目的單位符號給轟出了宇宙真理的殿堂。

這邊如火如荼，那邊休閑生活。

佐倉瑛士凝固在了草稿紙前。

「……」佐倉瑛士卻一頭黑線。

一家三口加上貝多芬，齊齊圍了上去，開始對照審核。

想來便是另一個號稱考王的古泉雄三郎，現役鐵血教育家，在氣場上，也是不如這位的。

至少，要把第一層剖析出來——！！

尹澤評價。

「老闆有什麼建議嗎？」尹澤不由得問。

「喔？且慢。」佐倉瑛士精準出擊，掐點說，「先前學弟說要為自己正名，可不能臨陣退縮啊。」

他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感受到愛妻乖女的目光，中年男人輕咳一聲，乾巴巴的說。

最後。

「家教稍等片刻，我這就取來。」佐倉瑛士微微一笑。說著就返身取出手機，進入公司內部群發了個醒目消息。

可是。

「對的，答案是對的！」佐倉綾音興奮地拍著小手，歡呼說，彷彿是她本人解出來的開心感動，「好厲害啊，而且好像家教的過和_圖_書程更精簡呢！」

中年男人肩膀一抖。

「那，那你呢？」佐倉綾音用筆杆子悄悄戳戳家庭教師。

尹師傅搖搖頭，心平氣和，沒有一丁點傲氣的說。

「此題太過艱深，即使是我，也讀不到本質。我不喜歡寫沒有把握的答案，那與尋常中學生交卷前蒙選擇題有什麼分別？」

老闆笑容消失，家教越戰越勇。

「久聞學弟有走馬觀碑之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東大也不是沒有鍛煉速記強記的高手，但你天賦過人，絕對是當今頂尖的記憶宮殿使用者。」佐倉瑛士頷首，「……然而，然而理科光是死記硬背卻是不行啊，你這是圖書館練的死定式，實戰不好用。」

家庭頂樑柱此時打起了幾分精神，靜心凝目。

……不，也不會。再怎麼也不會想這麼遠。

職場至尊，中年社長，號令群狼，莫敢不從，甲方不出，誰與爭鋒。

少女苦兮兮的望向老爹，「爸，你當初是多少啊？」

緊接著。

此人之前連因數分解都不懂得，怎麼突然就擁有了一般東大生的理科水平？！

很快，就到了理科卷。

佐倉瑛士閱讀題目，閉眼沉思，翻動著腦海里塵封的記憶冊。嘩啦啦的聲音，那些備考讀書的黃金歲月都閃過眼前。烽火已燃，籠著一層厚厚灰塵的公式定理們都悉數響應昔日學王的號召歸位，軍勢浩大，戰陣攝人。

怎會如此……佐倉瑛士深深扶額，眼睛瞪得賊大，試圖看穿迷霧后的真相。

過程可謂一波三折，頗為戲劇化。

「歷史知識儲備還可以，只是審題不夠熟練，地理明顯是背得不夠妥，外語將將就就吧，想要成為李華的金牌代筆，這點詞彙量還是太少了……」尹老師腦筋轉得飛快，一邊默默改進私人訂製1.0的方案，一邊寫寫說。

沒理由啊。

我會怕？

這就是99%錄取率的考王，是一次次測試，殺出來的歷戰王者！

「咖啡且放下，待我解了難題，再痛飲也不遲。」尹澤長出一口氣，說，「那麼難題在哪呢？」

「主要試卷都是題海集冊附帶的，答案我都牢記於心。只是老闆擔心，那可以再後期審一下。」尹澤拿出那本厚厚的參考答案，遞出去。

「沒有。」

難道先前都是故意示弱引敵深入？

傳奇，歸根結ｍ.hｅｔｕbｏoｋ•cｏm•ｃｏｍ底，也只是傳說，而不復存在了。

「不如來看看家教的答案，如果他也錯了，那這就是平局。」

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過去。

佐倉瑛士喜滋滋的閱覽，憑著殘留的考學直覺，選了其中一道勢大力沉的，將題目細細謄抄下來。

就是不會。

甚至連男同胞們談之色變的中年危機都鎮壓消磨。

「只是我除了這十幾斤重的題海外，還通宵看了幾晚上的歷屆考卷。基本歸納了所有題型，能夠做到順藤摸瓜了。不過即便有如此儲備，遇到新題還是會花費時間反應一下，果然我還是能力不夠啊。」

這一刻，有一個時代碎裂了。

尹澤細心安慰。

《老父親到底行不行》

「如此自信？不妨現場解題一道？」

「哇，你倆都好厲害啊。」佐倉綾音衷心的佩服。越是向赤門進發，越是能體會到人與人之間是不可以一概而論的。

兩位不曾同窗的校友並肩而坐，低頭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兩人認真專註的模樣，各有魅力。

貝多芬都被這股濃烈迫人的氣息所驚到，撲騰著翅膀飛到女主人的肩頭上，繼續場外觀察。

尹師傅面露詫異。

老闆眼神睥睨，家教緊皺眉頭。

那個別人家的孩子，終究是消逝在風中了。

「可以用的。」尹澤解釋。

屆時鳴金收兵，來日再戰。

「這是貨真價實的高考級難題，學弟既已是東大人了，想必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輕取標準答案吧。」佐倉瑛士豪邁一笑，肯定的說。

這也太離譜了！

「……」

「是啊，要更清晰一些呢。」佐倉枝森點頭附和。

記憶法聽過，但運用到這種境界，著實人間珍獸。

老闆巍然不動，家教反覆推算。

尹師傅非常考究的從口袋裡取出一支嶄新紅筆，低頭畫起了圈圈叉叉，還寫下一些訂正的地方，沙沙聲不絕於耳。

原來如此……尹澤靈性挑眉，寫起來愈發有信心，不再遲鈍。

那微微扭曲的表情與當年同樣得知這種真相的某人何其相似。

「誒，像他與我這般驚才艷艷之人，又怎麼能分門別類呢？」佐倉瑛士不吝讚美。

佐倉瑛士迅速拿起手機，讓出題的職員把答案一併發來。

〔舊帝大的都出來冒個泡，發一道高考數學題，急用。這月多加1周工資。〕

握萬寶龍鋼筆的手都在微htｔｐs://wｗｗ•hetuｂoｏk•ｃｏｍ•ｃoｍ顫

「跟老闆沒得比，我做得並不輕鬆，現在想來，也有一點運氣成分。」尹澤嘆氣。

「有些公式沒有運用上啊，這可不行，得牢記於心才是。其實有些題型的內核是差不多的，但你經驗不夠，始終只是在門外徒勞的繞圈……」

「不必有什麼事不可為的沮喪想法，將攀上山頂作為終點而努力，即便最後沒有到達頂峰，全力釋放之下，也會得到一個超過預期的好結果。」

佐倉瑛士合上筆帽，頹然失意的低下頭。

「像你們這樣驚才艷艷之人，又怎麼能夠分門別類呢？」佐倉枝森嫻靜典雅的說。

佐倉瑛士順著目錄翻開，挨個比對。半晌后，發現愣是一模一樣。文綜也就算了，連理綜答案都是90%一致。

「從現在開始回頭強化基礎學科吧，並在國公立外，再選擇心儀的私立大學作為保障。那麼文理，你更喜歡誰呢？」

唯有佐倉枝森十分輕鬆地抱著水杯去看電視偶像劇了。

「統考？記不清了，好像是824吧，也就隨便做做。」佐倉瑛士風輕雲淡的一笑說。

「好吧，爸爸不會就算了。」佐倉綾音有些失望的說。

只是約莫七八分鐘，就有諸多一流大學畢業的職員們發來了各式各樣的考題。

老父親十分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在手旁擺了本皇帝的新參考書，只有自己視野里能看見的那種，合法開卷考試了屬於是。

硬生生灌頂，堆到任督二脈貫開，最終推到萬題歸宗這無數考生追求的終點——

對學之力中等的少女來講，這種東西還是太過於可怕、不可名狀了。

貼滿牆的獎狀、班主任的肯定、隔壁班萬年老二的不甘、全校廣播的讚美、佇立在母校門口的東大錄取通知告示。

《老父親不會》

「……咕嗚，我，我輸了。」

「那麼便側重這個方向吧，恰好也是我的強項呢。」尹澤開心的說，「雖然對自己的修鍊成果有幾分自信，但鄙人的數學畢竟沒正式上過戰場啊……」

「自從中學畢業后，你就沒輔導過我的功課了，今天機會難得，也試試嘛。」佐倉綾音很期待的樣子。那是孩子對家長的依賴。

佐倉綾音已經做完了試卷，正惴惴不安的等待審判降臨。

都回來了。

「這道題你先前見過？」佐倉瑛士追問。

都是新出爐的啊，鮮美無比，趁和_圖_書熱乎，速速讓家教品嘗吧。

快回憶起來。

「什麼？要比試解題嗎？」佐倉枝森聽見，頓時來了興趣，「好呀，同校的學長學弟一分高下。」

聊天界面登時就被密密麻麻的解答佔滿。

其次。

有這種擔憂也是極為正常的，畢竟某人瞄三兩眼就圈圈叉叉的，說是改卷，更像是時間結束，臨末在蒙題。

老闆的紙面上還是只有字體飛揚、觸目驚心的solution。

「好。」

佐倉瑛士和玄鳳鸚鵡同步點頭，並不發表想法。

「……可我尋思他不是文學院的嗎？」佐倉枝森感覺到這邊的變化，暫時放下了心心念念的偶像劇，走來古怪的問。

佐倉瑛士說完，緩緩取出了社長簽合同專用的萬寶龍上流鋼筆，筆帽揭開，殺伐氣顯現，領域展開，琅琅讀書聲環繞，階梯教室浮現，中年男人身上的時間好似都倒流了，回到那個意氣風發的尖子生，而他的身後，儘是復讀生的枯敗屍骸，能站在金字塔尖的只有一位。

這不可能。

「學弟小心了，當年我可是殺伐果決的存在。每次考試都全力以赴，打的年級第二毫無心氣的狠辣梟雄。真要對決，我可是不會放水的。」

止增笑耳！

「誒，也不要這樣說，反正結果是好的嘛。」佐倉瑛士長輩般的寬慰。

老闆稍遇險阻，家教緩緩動筆。

戰鬥在這一刻打響。

他也能趁這段時間，找回迷失了的過去。

家庭教師已經寫完了答案。

佐倉瑛士看了半晌，橫豎說不出話，左看右看，只能看出一個「應試」二字。

中年男人露出少年氣的桀驁笑容。

「我觀學弟方才改卷速度猶如點鈔機電光火石，更沒有看參考答案，又快又好，實在驚人，堪稱一絕。有些擔心會不會漏掉什麼。」佐倉瑛士說。

「啊？」中年男人一愣。

家庭頂樑柱感受著乖女兒那清澈無邪又信任的眼神，渾身迸發出了莫大的能量。

果不其然，比起之前的踏雪無痕、紅筆草上飛，現在家庭教師的處理速度顯著下滑了兩個檔次，尤其到了大題部分，就會露出慎重、認真思索的模樣。再三考慮后，才落筆。

男人改卷的速度飛快，眼睛橫掃一下，就信誓旦旦的落筆標紅，掃本速度連隔壁的換家教主看了也要長嘆一聲自愧不如。

佐倉瑛士睜眼，飛速審題、思考，一如當年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