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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塊雖然已經有些融化，但氣泡依舊在升騰。

「吶喊什麼的就不用了，好難為情。能偶爾像現在這樣，就很好了。」竹原悠由美輕輕笑著。

島崎信長安慰說。

菜單里也有關東煮，這既是一種方便的街頭小吃，也可以作為正餐上桌。正餐的關東煮，從湯底、食材和加工方法都有所講究，也不乏專門做關東煮的百年老店。

「嗯。心頭茫然的時候，的確很難發自肺腑的笑啊。」島崎信長停頓了一下，「尤其是身邊的人都在成長，只有自己還在原地打轉，每天獃獃的數著日曆，真是會焦躁啊。」

而論堅持和勤奮，有多少人可以像松岡禎丞那樣秉持著孤注一擲的理念，每天只睡3個小時，其餘時間全部用來幹活和磨鍊技術。甚至拿到最佳新人獎的是他，而不是那個瀧澤悟。

心情是很苦澀的。

「我都不知道，你原來是一個靦腆的人，唉。」松岡禎丞多愁善感的嘆息。

隔壁桌的男女已經結賬離開了。

〔牛頭人酋長：喝夜啤酒，我請客。〕

但都到這裏了，不可能說放棄，也不想再放棄。

早餐店的老闆娘問我要什麼，我想我應該要肆意妄為，要志得意滿，要遨遊山川和湖海，要世界所有浪漫。

島崎信長覺得一下子變寂寞了。

「可以，只是沒辦法喝的太多。」竹原悠由美說。

島崎信長疑惑，下意識朝身後看了一眼。

「可能我很清楚自己是個怎樣的人吧。」島崎信長一笑，「明白自己的能力上限，明白平庸的資質。其實大部分人都是這樣的，像社會裡的大叔們，可能最開始是自信的，但隨著經歷越多，逐漸自知，逐漸就再也不發豪言壯語。」

「所以這種時候，就要用好吃的東西來趕走不快啊。」

「是說打工嗎？」竹原悠由美稍稍歪頭，「我也是有好幾份兼職的。來念大學的時候就在做了。」

「我的父親，一直希望我將來成為一個醫生。準確的說是牙醫。小小年紀的我，也認可這條道路，一來總是聽說醫生待遇好，二來感覺修牙應該在醫學里算簡單的，事實證明我錯了，口腔醫學哪有那麼簡單，治病哪有那麼簡單？」

碗里的豆腐都被戳扁了。

「其實恰恰相反的。」島崎信長放下筷子，用正經的語氣說，「雖然只是讀過一些些片段，但我能夠感受出，竹原小姐是用心去考慮句子和劇情的。也許故事本身很平淡，但平淡本身不代表著糟糕啊。現在大家都在絞盡腦汁產出各種各樣的設定，或是獵奇的，或是反常的，第一眼自然是能過癮，但後勁不足。所以竹原小姐的想法並沒有錯，我相信這份耐心一定會有結果的。」

而始終保持緘默的這一桌客人也終於敢把假髮摘下來，敢出聲了。

「？」

走了這一趟的島崎信長心裏還挺意外之喜的。

結果約莫兩年後。才ｈttｐs://ｍ•hetuｂoｏk•ｃoｍ•ｃｏｍ算是成功出道。

而且還是被請客。

結果有那麼一天，接到一份關於遊戲的工作，認識了兩個人。

服務生又端了兩盤素菜過來。

要比往常更努力的鍛煉，要比他們還快進步，還要強才行。

「哪裡哪裡，我還差得遠……竹原小姐能飲酒嗎？」島崎信長謙虛后連忙舉杯問。

「我的運氣是真不錯，明明此前沒有任何相關經驗，但還是得到了賞識。當時還進入到最終審核了呢。」島崎信長得意的說。

「是的，我老家是宮城縣那邊。畢業后留在東京工作生活。」竹原悠由美說。

「都說了不回頭，你還回頭，說明你心裏很想和我們吃喝的呀。」尹澤像禿鷲般的怪笑兩聲。

「你也吃吧，不用顧我，我胃口小，吃不了太多。」島崎信長笑了笑，又尋思找了個話題，「咳，竹原小姐是在這裏念的大學嗎？」

「怎麼會這樣覺得？」

「他認識你覺得幸運，這還說得通。認識我有什麼好幸運的……？」松岡禎丞用手撐著頭，難為情的說，「我只是個普通人啊。」

「如果是加油吶喊的話，我隨叫隨到的。」島崎信長落落大方的說，「身為輕小說的愛好者，兼如今的創作者，我可是十分期待竹原小姐這樣的人，觸摸到願望的那一天。」

「島崎信長桑是為了什麼來東京的呢？因為你剛剛說落榜……」

於是便給家裡人說明了情況，在青一的養成所開始學習聲優課程。之後又順利的進入了青二事務所，成為了現役聲優。

店內裝潢簡單，老舊小空調奮力運作，加上弔扇助威，也稱得上是涼爽愜意。隔著一層玻璃就能看見廚房裡的中年師傅在籌備配菜，妻子一邊記賬本一邊帶娃，成年的大女兒系著圍裙在上菜和收桌。

然後就被一左一后的倆二貨給劫持了。

過去的朋友們，都開始一點一滴的做出成績，開始獨立自理，開始會聊一些社會性的話題，會聊車，會聊有關民生的政策，會約著去旅行，去釣魚，走太快的甚至在談婚論嫁。

「是啊，我們已經是朋友啦。」竹原悠由美笑著說。

要知道中學的時候，他可是還做過學生會長，在典禮上發過言的好好學生。但現在居然等到都落榜畢業了，才開始想自己到底喜歡什麼，想要去做什麼。

「這樣啊。」

「因為，島崎信長桑的笑容很開朗啊。我還沒有辦法像你那樣充滿熱情。所以，一定是走在了向上的路吧？」竹原悠由美小心的說。

日本人喜歡用壽喜燒的方式來品嘗頂級牛肉，所以壽喜燒的價格一般不便宜。

「但是在我看來，島崎信長桑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啊。明明是初次創作輕小說，就能獲得不小的成績。」竹原悠由美快聲說完，又難為情的稍稍低頭，「我就不行了，該說和-圖-書是愚笨呢還是鈍感呢，每次遞交的成果，編輯都覺得不好，觀眾的反饋也很平淡。」

竹原悠由美將那份笑容映入眼裡，她也不自覺的笑了一下，女孩抿抿嘴，說，「謝謝你啊，島崎信長桑，我還沒有被人這樣肯定，鼓勵過——」

要知道上一回，小白龍這樣劫持他，最後可是丟到了如監牢般的加班室。這次兩人齊齊上陣，態度還扭捏不已，實在不想說的太失禮，但他非常害怕。

「我是名取市的。」竹原悠由美緊跟著說。

「哎呀，那咱們不還挺近的嘛。」島崎信長更加驚訝了，「還真是很巧。」

家裡的長輩們也紛紛說，這孩子打小就厲害，有主見，有成績也是應該的。

說不定自己在這個領域，算是個天才？

「行了，吃好了沒，我們抓緊時間吧。」尹澤說。

「其實啊，這世界上寫故事的人那麼多，很多橋段發展都被前人們挖掘差不多了。但哪怕是同一個主題，譬如王子復讎、少年冒險、戀人拆散等等，還是會有人繼續寫出精彩的東西。我覺得那就是實力的體現。竹原小姐顯然就擁有這樣的力量。」

「不過，不過現在的情況一定有所好轉了吧？」竹原悠由美輕輕的說。

「當然啦，處處碰壁，肯定會泄氣，我明白的——」

因為時至今日，自己，已經喜歡上聲優這個職業了，喜歡這個帶給他煩惱和友情的領域。

「我不出意外的落榜了，連第一步都沒成功。我甚至也沒有想重考的意思，因為能夠很清晰的感覺到，自己並不是那塊料。」

小店裡只有筷盞聲，然後就是街外的車流聲。

「其實，這家店我在念大學時就看見了，但一直沒有空來。之前特意來試了試，味道還行吧？」竹原悠由美問。

結果這一天晚上，就真的只是單純喝酒，唱唱歌，非常愉快。

「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確實是大城市才有啊。」島崎信長撓撓頭。

竹原悠由美蘸蘸蛋液，小口的吃掉牛肉，然後默默抬眼，看著有些小帥的男生，又笑了笑，「島崎信長桑，意外的是個沒什麼自信的人呢……」

過去的朋友們，都開始變得像大人了。

「以前我聽大隊里的老人說：享清福不在為官，囊有錢，倉有粟，腹有詩書，就是山中宰相。身無病，心無憂，門無債主，就是地上神仙。」男人方下筷子，嘆了口氣，「我當時就覺得好像差了點什麼。後來曉得了，這裏面差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純貞月球人：太晚了，下次吧。〕

「咦？真的嗎？」島崎信長愣住，筷子都停下了，「我，我也是宮城出身的誒。」

島崎信長將竹原悠由美送到了地鐵站。分開后還沒1分鐘，就接到了新消息。

被長輩師生誇「有想法有追求」了這麼久，結果連門檻都邁不進去。

「多吃點菜吧，不夠再加，千萬別客和圖書氣。」竹原悠由美單單拿著筷子，沒有動作，只是看著對方夾菜，一邊又說。

運氣是真的很好。愣頭愣腦的去報名，明明沒有任何有關於演技的訓練，居然通過了91 Production事務所的選拔，甚至進入到最終選拔。雖然落選了，但這輸得很正常，對手的業務水平，已經是堪稱專業級了。

島崎信長在同一天里，分別看見了天賦的上限，和努力的上限。左右的路就這樣，都望到頭了。

「至於我這人嘛，只算是平時愛看看雜誌刊物，手又有些癢的愛好者。我入這一行也好，或者入其他的行業，大部分靠的是運氣，而你只是差一些時間，因而無需比較，也無需誇讚我的。」

〔牛頭人酋長：那就不要回頭。〕

「我都可以，別太破費了。島崎信長桑的事業才剛剛起步，東京消費還是太高了。」竹原悠由美連忙說。

「竹原小姐，你比我更加堅持，將來絕對可以成功的。」島崎信長再次說。

「我是鹽釜市的。」島崎信長說。

「你說話的語氣好奇怪啊，怎麼莫名油膩？」島崎信長疑惑。

玻璃杯輕輕碰撞，冰塊搖動，升騰起一陣泡沫。

「呃，這個嘛，咱們，咱們姑且也算是朋友了嘛，聊聊生活，傾聽煩惱什麼的，也是應該的。」島崎信長撓撓頭。

論才能和天資，同期和年輕一輩里的聲優，誰敢說會比瀧澤悟更高？

大不了便熬熬資歷，積累經驗吧，總有出頭之日的。

但現實如此，所以換一個志願吧。

島崎信長用筷子戳點著碗里的豆腐，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的運氣最終還是用完了。」

每次升學升班的自我介紹，都是那句「將來想成為醫生」。

這其實是一個摻著幾許逃避而產生的想法……既然人生只有一回，那不如先朝喜歡的東西靠攏，剩下的再看吧。

兩個人匆匆付完錢，加快腳步出去了。管賬的女主人還有些疑惑，她隱約記得那桌子是兩個長發的女生啊？

人家那的魚丸都是鯊魚肉打漿搓的，豆袋裡混著銀杏、魔芋和雞肉、油炸豆腐也有蔬菜沫，一口下去，舌頭立馬穿越回大正五年，嘿，那叫一個地道。

他於是天天在外面跑，去了解朋友同學們做的事，看看這其中也有沒有自己想做的。

「能遇到那倆個頂級的二貨，能跟他們做朋友，這運氣還能不用完嗎？指不定還負分了吧？」

在這之前，他對聲優的了解，其實也就和一般觀眾差不多，甚至還不如一些深度的粉絲。只是知道結尾會有CV表，而那些人是給角色配音的工作人員。

想成為聲優，必須得在東京混。因為這裏才找得著活兒干。

老家的卧室里，儲存著各種男孩子會喜歡的東西，什麼遊戲了，動畫片了，床底下的熱辣刊物了。

無悔的心意合一的道路，已經有了。

「是啊，大城市寸土寸金ｗwｗ.hｅtuｂook.ｃom•ｃom的，光是想找個心儀的落腳地，都要轉好久。」島崎信長無奈的笑笑說，「而且周圍要麼是才華橫溢的人，要麼就是拚命三郎，壓力確實是蠻大的。」

島崎信長這樣說著，他回憶起初次相遇的那天，還是忍不住緩緩一笑。

當然，家庭小生意，就不和淺草大多福比較了。

「這樣啊，挺辛苦的吧，這邊的生活消費不低的。」竹原悠由美有些感同身受。

「我明白了。」竹原悠由美笑著點頭，「我很開心，能聽到你說的這些話。」

並非是被拋下，而是沒跟上。

這樣順風順水的，連父母都很是訝異，這麼快就註冊在籍了？

然而這隻是表面上的。

畢竟自己多少有點天分，自己在同期里，已經是前列了。

「意識到這點時，我連打遊戲都沒興緻了，哪怕父母沒有說什麼，但我逐漸也開始迷惘。然後我真切的感到，身邊的時間開始過的飛快，每一天每一個星期都是那麼的快，像是無法關閉的水龍頭，一直流一直流……我終於有些恐慌了。」

「不錯不錯。」島崎信長連聲說。剛煮熟的肉片十分入味，口感也很好，完完全全是下飯神器。他倒是真餓了。

「竹原小姐是擁有準確目標的人，這很好，也許中途會磕磕絆絆，但仍能不斷向目標靠攏，這已經超過許多人了。」島崎信長露出陽光誠摯的笑容，「繼續加油吧。」

這邊也是點的冰鎮啤酒。

「呃，其實，其實我還有其他工作，所以沒關係的。」島崎信長吞吞吐吐的說。

「沒關係。」竹原悠由美搖搖頭，「因為考大學是我自己的決定嘛，而且家裡還有其他姊妹，我自己也是成年人了，應該自己賺錢生活的。」

「這晚飯沒約到，難道喝點夜啤酒也不行？」尹澤瞪大眼睛，「我不信他們這個點了還有約。」

「啊，還要做什麼？」松岡禎丞不解。

「竹原小姐，我多少可以理解你的煩惱。因為誰以前還沒對對自己焦躁不安過了。我只是高興，高興當時自己踏出了那一步。」島崎信長的語氣充滿期待，「這世界很好，可能有些糟糕，但仍然很好。不走一趟，都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人，發生什麼事。我也是慢慢被感染來的啊。」

不同於其他店裡切得整整齊齊的牛肉片，小店的牛肉是層層疊疊的堆在一起，近江牛肉是額外單獨的一盤，肉質鮮嫩肥美。

這期間沒有主要收入，只能一邊靠打工維持生計，一邊盼星星盼月亮的等著經紀人通知試音機會。這段一個人在外的時間令人感觸很深。尤其是會想念母親做的咖喱，自己真的是怎麼也無法還原出那種味道，哪怕再清楚不過。

牛肉包裹上蛋液，就著米飯一口吃下去，滿足而寬慰，再加上一口冰鎮啤酒，絕對能消解整日工作后的疲勞。

「這大晚上的我只想回去洗個澡，然後吹空調刷手機。和圖書誰想在外邊喝酒了？」島崎信長對這種小學男生般的操作感到無語。

「這樣啊。」島崎信長點點頭。其實他想問的是，女孩有沒有達到飲酒年齡，而不是酒量如何。畢竟單從外表上來看，對方很像是在讀的高中生，還帶著一股學生氣。

「來碰一杯吧。」竹原悠由美捧著杯子，笑容很好看，主動說，「算是慶祝你《魔族戦線》第一捲成功結束。」

「你們到底在謀划著什麼？！」

「是啊，真是沒想到……」竹原悠由美撩了一下垂落的額發，「所，所以你也是到東京念書，然後參加工作的嗎？」

「呵嚯嗬，不必多言，我們懂你。這就快快去進行這月的鐵三角會議罷。」尹澤輕撫第六天魔王的狗頭。

島崎信長說著，便主動在鍋里尋了最好的一片牛肉，夾到女孩的碗里。

中年廚師還在備菜，女主人在逗滿歲的娃娃，大女兒很勤快，招呼著客人，額頭都忙出細汗。

兩個人再次舉起啤酒杯，輕輕的碰撞了一下。

而且這種臨時湊出來的想法，又能算是什麼？

但堂食亦有酒店與蒼蠅館子之分，所以總有平民的選擇。

「我順理成章的開始做起了無業游民，每天的生活嘛，也就是待在家裡玩玩遊戲，看看電視。有時想要出去走走，但是發現約不到夥伴。畢竟同學們要麼去上大學，要麼在工作了嘛。」

開個玩笑，我已經都不|穿叉叉褲了，所以我要一個便宜實惠的菜包子。

「念書的時候也是嗎？竹原小姐的家裡不支持一下生活費么？」島崎信長問，「啊，我的話有些唐突，請別介意。」

島崎信長回憶著說。

見識過了摯友們的表演和持之以恆，就算能找出許多借口，自己都不會打算小火煮茶了。

「說來慚愧，我高考落榜了，沒能去上大學。」島崎信長不好意思的說，「那之後我又在老家當了一整年的無業游民，後來覺得這樣下去不行，自己跑到東京找事做了。」

島崎信長覺得自己的好運氣終於是用完了。

可是臨時又能想得到什麼？

島崎信長有些驚恐。

當真正進入到聲優業，開始直面生存問題時，島崎信長才有些後悔了。無比激烈的競爭、每三個月就要重新找活的快節奏、沒有藝能圈的體量，卻有藝能圈的糟粕、東京的職場與生活壓力……總之，這絕對絕對不是一個安逸的職業選擇。

〔汽車檢修員：1〕

不過吃苦嘛，苦中作樂，至少自己還是在緩緩前行著的。即便見到了許多蹉跎過的前輩，即便知道這是過一根獨木橋的行業，但還是有點念想的。

「不會吧？」竹原悠由美一怔，不禁追問，「你是哪裡的呀？」

想要成為聲優。

「唔，所謂禮尚往來嘛，下次，就由我請客吧。」島崎信長沒什麼猶豫的，「下次你想吃什麼？」

「不過我運氣很好，一年之後，我就到東京了。」島崎信長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