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Chapter 18
他醉倒在客廳里,因為酒精,還是因為吻?伊森在門外聽了很久,教授滑坐下去后就沒了動靜,於是他也不敢離開,背靠在門外坐了後半夜。直到天色清明,鸚鵡在棕櫚樹上唱歌,伊森才睜開惺忪的睡眼,四肢發麻地爬回了自己的公寓。
安東尼奧捧腹大笑,絲毫沒發現伊森的不對勁,他掰過他的臉要和他玩鬧,被艾利希奧敲了面前的桌子,老老實實跟著領袖坐到了中間固定的老位置。這下第一排又只剩下伊森。
他剛要掛電話,那邊傳來挽留的聲音。一陣曖昧的喘氣后,那邊傳來低沉的鼻音。
「這麼說,您認為他們的反叛會是必然的?」
「得了吧安東尼奧,其實誰也沒有真正相信他,不是嗎?」
他摸了摸自己好不容易軟下來的玩意兒,心想或許可以用一用它。
「贏得他們信任了嗎?」
「你心裏有過很多人,也曾擁有過很多人,這些我知道。」他伸出手撫摸伊森的臉,在他唇上輕吻,絲毫沒有怨懟,只有深不見底的悲傷,他在他耳畔呢喃,「我會等待你只屬於我的那一天,永遠。」
艾利希奧點頭,兩人一起前往了教室。當安德烈進門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打瞌睡的伊森。此時他身邊坐著安東尼奧,調皮的古巴小伙兒正用一根茅草戳伊森的鼻子。伊森打了個噴嚏,睜眼便看到安德烈,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下一秒,他迎來疾風驟雨般的狂吻,被懟在散發死亡和愛情氣息的塔樓牆壁上,環繞山茶花香水的味道。這喚起了他久遠而溫馨的回憶,例如金色十字架項鏈,海上漂浮的白色帆船,柯爾特左輪手槍,日光室里綿長的吻,還https://m.hetubook•com•com有山茶花園裡的誓言。
提心弔膽持續了兩天,直到禮拜一清晨安德烈出門去大學上課,他都沒有「等」到公寓門被敲響,這讓他在路過伊森公寓時竟猶豫踟躕了兩三秒。但他很快就將心緒壓制下去了,這也是克格勃的必修課。
老實說,CIA的上司都沒那麼指揮過他,蕾梅黛絲·達薩彷彿要為全體古巴人出氣一樣對他頤指氣使,他伊森·洛爾成為帝國主義的「化身」,好不容易完成當天的印刷任務,他一身汗味,覺得根本沒法兒去拉富埃爾薩城堡。
可他還是去了,當他站在這座位於市區,建造於1538年的古巴最古老的城堡前時,斑駁的城堡牆壁彷彿在哭訴歲月的寂寞。夜風吹拂下,塔樓頂端屹立的印第安少女雕像在月色下變得肅穆聖潔,他泛起一股想要狂吻正在塔樓下等待他的人的衝動。
「你知道我愛你吧,伊森。」
「信任是需要時間來建立的,梅梅。」
「同學們,這就是意識和物質的銜接點——大腦。」
「目前還行,勉強打入內部了。」
「您曾給過弗蘭克提醒,想必他已經將您的意見帶到了山區。」
他站起身,肢體的僵硬像是缺少潤滑油的機械。喝下一些水,他清醒了幾分。嘴裏的龍舌蘭酒味道依舊很重,但殘餘更多的卻遺留其上柔軟滑膩觸感。他抬起手撫摸嘴唇,又悻悻然放下手,彷彿指尖帶上了淫慾。
他摟住這具身體,猛地翻轉過來,強行拿回了主導權。在灼熱而曖昧的喘息中,他的吻從唇滑落至對方的頸間,吸吮桀驁不馴的喉結,懷中人發出一聲https://www•hetubook.com•com情至深處的喟嘆,他的動作驟然停頓。
蕾梅黛絲哈哈大笑出聲,拍這安東尼奧的肩膀說:「叫一個美國佬同志,當心付出代價。」
「計劃還順利嗎?」
伊森慌忙搖頭:「不,我沒有……」
安東尼奧微笑說:「你現在也可以。」
安德烈點頭,說:「一旦他們的到不到想要的,反叛便是必然,而菲德爾不可能讓他們得到想要的。革命的目的是創造一個新社會,而不是倒退。不過,《山區宣言》的簽署對於726運動是件好事,這證明了馬埃斯特臘山區的力量。」
蕾梅黛絲環抱雙手,身上散發著秋天露水的味道,老成地說:「我看你挺喜歡他的。」
「只不過……」安德烈低下頭,臉現憂色,說:「我總擔心他們的反叛會為弗蘭克帶來影響,畢竟弗蘭克將他們帶去,某種程度上會泄漏行蹤。」
長久的沉默后,那邊留下一句「晚上見」就掛了電話,伊森握住電話許久,他少有這樣的時刻。這聲音將安德烈從他心裏短暫地驅逐出去了,但當他出了電話亭,教授彷彿又向他張開了懷抱,等著他飛奔過去。
而安德烈在抬起頭時,棕櫚樹已經在烈日下泛著油綠的色澤。他起身洗漱,慶幸今日是禮拜六,這意味著他不用去上課,得以在公寓里休息。可公寓的每一處彷彿都已經不再只是自己的身影,沾染上了別的氣息,讓他害怕的危險氣息。
於是他迅速躥了進去,像鬼魅一樣繞行在夜色中無人的城堡內,在路過一汪積蓄多年雨水,被厚厚的浮躁所覆蓋的水池時,他被一隻從塔樓縫隙里伸出來的手攔腰抱了進去。
「
https://m.hetubook•com.com我也是。」伊森警覺地望向四周,「你想見我嗎?」
他灌下半瓶朗姆酒,讓自己在酒意下昏然入睡。他不敢去回憶,那親吻讓他著迷,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轟開那扇薄如蟬翼的門,直接就將那人按在身下。這是他以往的作風,可如今他卻心生膽怯,他卑劣而虛偽地將此歸咎於安德烈的多重身份,革命領導,老師,蘇聯人,他不能輕舉妄動。佔有得循序漸進,他這樣告訴自己。
宣言同時也主張建立臨時革命政府,明確宣布既不要求也不接受他國對古巴內部事務的干涉,不接受任何軍人集團組成共和國的臨時政府。這一文件表達了讓軍隊完全脫離政治的決心。
在校園裡他買了份報紙,報紙上公布了勞爾·奇瓦斯和費利佩·帕索斯在馬埃斯特臘山區會見后語七月十二日共同簽署的一份宣言——《山區宣言》。安德烈仔細閱讀了這份宣言,從根本上來說,這份宣言頒布了「一個口號,即一切反對派政黨,民眾團體和革命力量聯合起來,組成偉大的民眾革命陣線。」
「我很想你。」那邊這樣說。
而伊森從校園裡逃走後在路過公用電話亭時卻收到了神秘邀約。起因是電話鈴聲總是在他走過時響起,直到路過第三處公用電話亭,他意識到了不對勁。他本該更機敏一些,奈何他腦子裡只剩下某位教授的身體和艾利希奧命令他一周內印完的宣傳冊。
「你心裏有別人了。」他說。
他恨恨罵了一聲,朝新置辦的印刷室走去。
隨即便是沉默,顯然在思考,還帶有點別的意味。
安德烈被他的傻樣逗笑,伊森表面上不耐地哼出聲,心裏卻湧上酥|癢難耐,猶如螞蟻爬血
hetubook.com.com管的衝動。他面頰燒紅,強壓年輕洶湧的慾望,好不容易挨到下課,連安德烈都不敢多望一眼,溜之大吉。
他拿起電話,傳來的聲音讓他感到心安,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百分百信靠的人的聲音。
安東尼奧眨眼睛,把蕾梅黛絲往前推,說:「那就靠你的魅力了,梅梅。」
他沒有反應,那裡只是一團垂頭喪氣的海綿。
大概由於眼神太過於放肆,安德烈走下講台講課時,用手上的書本敲打了一下他的頭。
「我知道,親愛的,我也愛你,所以我要見你。」
他撐著腦袋聽安德烈講課,努力規整自己的思緒,然而全是無用功,他只要一看到那張臉,那不斷翕動的唇,他的思維可以化作一雙手,將眼前的人褻瀆個乾淨,他只慶幸桌面可以遮擋自己早已不受控制而生起的反應。
蕾梅黛絲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背起書包離開了教室,她還有工作沒有完成,艾利希奧不會讓幹部們輕易閑下來。她走後,安東尼奧將目光落在窗前艾利希奧和安德烈的身上。艾利希奧只有在教授面前才會露出尊崇而馴順的神情,像個乖巧的小孩。大概是在報告萊亞爾一事,想起死去的夥伴,安東尼奧總忍不住心痛與落淚。
伊森嚇了一跳,教室里頓時哄堂大笑。
「他們是想利用民眾對馬埃斯特臘山區力量的擁護來完成某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安德烈合上報紙,他說得不留餘地。「這一點想必菲德爾和埃內斯托心中有數。」
安德烈搖頭微笑,說:「我還以為他們會弄些高深莫測的手段,沒想到他們的野心如此昭然若揭。那麼我的提醒也沒什麼必要了。他們會處理好的,我想,應對方案他們已經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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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聽到一聲苦澀的笑聲,他抬眼凝視那雙悲傷的眼睛。
「當然,雖然現在並不是見面的好時機。親愛的,你知道我們的見面得你想見我時才有意義。」
不過,臨時革命政府意味著需要臨時領導人,安德烈拿著報紙露出玩味的笑容,這時艾利希奧走到他身邊,輕聲說:「聽說費利佩·帕索斯認為自己當之無愧。」
整整一個下午,安德烈都在為公寓門是否會被敲響而提心弔膽,這種既渴望又抗拒的心情充斥在他和伊森這段感情里的大多數時刻,好在伊森總會粗魯且適時地撕破這種虛偽的掩飾,毫不猶豫地將他的感情全然剖出,就差挖出他的心臟。
他睡了,充斥旖旎的夢。
不知為何,他眼前突然浮現另一個人的面容,這讓他的吻突然難以繼續進行下去,而當對方的手觸碰到他兩腿間時,雙方同時愣住了。
「差不多,還需要時間,當然,態度以及金錢。」
女同學名叫蕾梅黛絲·達薩,穿藍色印花襯衫和卡其色百慕大短褲,她去過法國,在那裡為自己的時尚品味鍍了金。她也是大學生聯合會的高級幹部之一。
安東尼奧聳聳肩,說:「沒錯,他有時候挺煩人,但是個好同志。」
他吃了點東西,睡了回籠覺。下午,他接到塞莉婭打來的電話,弗蘭克已經啟程前往聖地亞哥。安德烈在電話中祝願他平安與順利,並表示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伊森勾起唇角,在話筒上吻了吻:「晚上在拉富埃爾薩城堡的塔樓見。」
「他是丟了面子。」一位卷頭髮黑眼睛的女同學捂嘴對安東尼奧說:「要不是他是個美國人,我一定跟他戀愛。」
他們很早就開始學會自我麻木,否則他們會在盧比揚卡呆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