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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安德烈如此說，卻是說給自己聽。

西蒙淺笑，回道：「沒有人願意活在束縛之下，除非有所得到。」

賽爾喬哈哈笑了兩聲，從懷裡拿出一柄銀色的煙盒，露出裏面的定製「香煙」，遞到西蒙面前：「要不要試試，最新的貨。」

約瑟低頭跟在他身後，似乎已是見怪不怪。

「是的，一切，你所擁有的一切。」

「不。」西蒙含笑說，「我發覺了，我只是需要一次證明的機會，很幸運我得到了結論，感謝您，先生。」

當伊森將安德烈從浴缸里撈出來時，教授已經昏迷不醒，他渾身發紅髮燙，像朵暴雨後被摧殘得濕淋淋的罌粟花。在他懷裡，他顯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彷彿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如煙而去。伊森心中詫異他此刻的狀態，又懊悔起自己晚上的不加控制。

西蒙朝賽爾喬抬眉，留下一道譏諷的笑容，就此消失在了走廊盡頭。賽爾喬注視他離開的背影，笑著說：「我會上你的當？」

「可那都是些左翼分子。」

這病在拉丁美洲很常見，在某些時刻是獨屬於這片土地的。彷彿是種詭異的巫術，人會在瞬間被「魔鬼」抓住靈魂，嚴重時甚至會撒囈掙，看到很多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東西，比如在決鬥中死去的亡魂，在河水裡下沉的精靈，還有那手持弓箭的女神，以及頭被擰斷的鬥雞……

他在教授臉頰上小心翼翼地一吻，「對不起，伊利亞。」

梅耶眼裡流露出讚賞，他微笑說：「沒錯，只要古巴仍在美國的掌控之下，紅色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和*圖*書紅色背後的那頭猛獸。你聽說了嗎？他們在柏林那邊斗得正凶呢。只希望那頭紅色猛獸的觸手伸得不要太長，伸到我們的地盤上來。」

「嗯。」

「先生。」西蒙後退一步，尊敬而順服地低垂眼眉。

夜風吹過哈瓦那，新的一晚即將開始。閃爍的霓虹燈下的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館內，西蒙盯著手中的酒杯出神，就連約瑟走到身邊他都沒發現。他鮮有如此不設防的時刻，身軀微顫，灰色眼睛里掠過些許驚惶。

梅耶揚了揚手，西蒙向他再次鞠躬，關上了門。轉身之際，他的目光在剎那間由溫順變得陰鷙，走過走廊轉角時，他看到了環抱雙手靠在牆上的賽爾喬。他渾身散發慵懶而危險的氣息，就像西非草原上下午躲在陰涼下昏昏欲睡的獅子。

「我能給他的有很多，只要他耐心一點。」

「我會剁掉那些觸手的。」西蒙說。

「這裏可沒有什麼快速葯，先生，您可以用點香茅和忍冬泡水喝，魔鬼討厭香氣。」老闆耷拉著眼皮說。

而與此同時，賽爾喬在總統套房裡親吻梅耶的手背，遞上了一條刻有十字的黃金鑰匙項鏈。

梅耶若有所思地點頭，看向窗外的海岸線，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轉身問：「對了，你上次抓到一個聯合會的學生，為什麼就那麼容易地放了？哦，西蒙，我可不是在監視你，只不過你太過於善待你的手下，連有些人拜倒在了克麗絲的裙下都沒有發覺。」

「想必他是知道這一點的，您無需擔心。」

他露出一道意味www.hetubook.com.com不明的微笑，西蒙當下心領神會。

梅耶的目光從他身上輕輕掃過，吸了一口雪茄，緩緩吐出白而濃厚的煙霧。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迷惘，給人一種不設防，彷彿可以趁機而入的錯覺，但西蒙知道，他依舊危險，很危險。

「不……他並不相信我，他有自己的打算，我能看出來，儘管沒那麼清晰……你覺得呢？西蒙，你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嗎？」

「查到那個地方了嗎？」西蒙突然開口問。

伊森哪裡敢相信這種鬼話，可他又本能地不相信這鎮上的藥店，哈瓦那隨處都是低劣藥品，何況這裏？見他猶豫之際，老闆已經泡好了一壺茶塞給他，說：「只有白天開門，先生，晚上醫生都離開鎮上了。」

「CIA不會坐視不理的。」西蒙說。

「不。」西蒙轉過身，對賽爾喬露出友善的微笑，「你該活潑一些，做你自己。」

梅耶哈哈大笑，走到西蒙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這話說得就有些狂妄了，我們可以在美國國土內抗衡那些FBI，也可以在古巴把那些CIA耍得團團轉，那是因為我們了解他們。可對於蘇聯人，哼，蘇聯人……」

賽爾喬撇了撇嘴，「是因為我沒有你那麼好的身材么？」

「你說，為什麼有的人總是那麼不聽話呢？」梅耶的語氣帶有寵溺的嗔怪，並非真正的責怪。

「嗯。」西蒙腦海里快速思索，撫摸衣衫下緊貼在胸口的吊墜。在電梯門打開的剎那，面對賭場里的客人們，他再次綻放出紳士迷人的笑容。

和-圖-書「是的，您說的很對，雖然都是些左翼分子，但他們都是夢想家，用美麗的謊言來俘獲民眾的那顆單純的心，可等到他們真正上台後，耽於權力，中飽私囊……只要是人，是左是右根本不重要。」

「查到了。」約瑟在他耳邊輕聲說，「正如您所猜測，需要三把『鑰匙』。」

約瑟走近，在他耳邊輕聲說：「蘭斯基先生要見您。」

西蒙頷首，恭敬說：「當然，我的所有都是來自於您，作為回報，您擁有我唯一的忠誠。」

西蒙勾起唇角，「算不上是好朋友，他何曾把我放在眼裡？我只能說一切盡在掌控中，至少我這邊沒有收到任何可疑的消息。」

他和梅耶相視一笑，解釋說：「之所以讓他們輕易帶走那名學生，是因為到目前為止，聯合會以及菲德爾都未曾表現出針對美國以及黑手黨的傾向，要知道菲德爾本來也出身上流，我們在無法遇見其革命是否成功的情況下，最好不要站在他們的敵對方。」

他點起一根香煙，深深吸了一口，面頰逐漸潮|紅。

他在梅耶含笑的眼睛里，接過梅耶遞給他的一條外觀似乎和方才一模一樣的項鏈，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裡。

他手上有太多人命，長期處於被複仇暗殺的狀態，他倒不是怕死，只是現在他還不能死。

伊森只好捧著那壺散發清香的熱茶水走到樓上，喂安德烈喝下了一些。他憂心忡忡地躺在他身邊一刻也不敢移開目光，盯著那張燒紅的臉，他心中產生無限柔情。

伊森趕忙喂安德烈喝了點水，他可不想讓教授看到那些和_圖_書奇奇怪怪的東西，那不屬於他們，拉丁美洲的魔幻會在這一刻要了異鄉人的命。他跑到酒店燭光搖曳的大堂，在那裡找到了昏昏欲睡的老闆，問他要治療熱病的快速葯。

他也閉上了眼睛。

好似松針輕輕戳著心臟，是尖銳而又若隱若現的疼痛。伊森緊張地咬緊下唇，在床上端詳教授，甚至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遍他的身體。最終，他在他高燒的額頭上確定，他是患了熱病。

「暗示你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不用。」西蒙冷冰冰地拒絕後走過賽爾喬，突然說：「這套西裝並不適合你。」

他看向西蒙，說：「總之，嚴密監視古巴境內，絕不能有任何蘇聯人的存在，如果有的話……」

他向後順了一把微長的棕色捲髮，收起筆直的長腿，站直了身體，將褐眼裡的光凝聚成一點，戲謔地沖西蒙笑：「怎麼，他又開始疑神疑鬼了？」

「你不會怪我的，我相信。」

他躺在了他身邊，把他抱進懷裡，再次親吻他的額頭，喃喃自語道：「你不會怪我的吧，伊利亞……」

「那會很危險的，西蒙，要知道你才是我的對手。」

西蒙瞥了他一眼，「這種話不該從你嘴裏說出來。」

梅耶似乎想起了他幼年時在波蘭的不美好經歷，笑容都變得扭曲起來：「那是一群瘋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做什麼都跟打仗似的，贏了便把你踩在腳下，輸了就急眼一起玩完，無論如何，和他們對上，是輸是贏都沒有好下場……」

一定是因為我太過放肆，伊森後悔不迭，急忙擦乾安德烈身上的水，把他抱ｗｗw•ｈｅtubｏoｋ.ｃｏｍ.ｃom到床上。他直起身的那刻，突然覺得教授變輕了，彷彿有什麼離開了他。他又是驚訝又是疑惑，更多的卻是心疼。

梅耶挑起一邊眉毛，手中雪茄抖動幾分。他揮揮手，西蒙便向他告退，走出了這間豪華的總統套房。只是在他關上門的剎那，梅耶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身上。

「您知道，沒有人比我更忠心。」

與此同時，電梯的下行中，西蒙凝視前方，雙眉緊擰。約瑟在他身後也顯露出罕見的憂心，可在西蒙渾身散發出來的攝人氣場中，他大氣都不敢出。

西蒙放下酒杯，出了酒館坐上黑手黨標配的林肯老爺車，一路疾馳到Riviera酒店。穿過華麗的大堂，這座新修建起來的豪華酒店已經吸引了無數豪賭的顧客，西蒙向那些對自己致意的微笑回以真誠而禮貌的笑容，卻在進入電梯后徹底冷下神情。

「不錯，可你也沒蠢到直接來挑戰我，克麗絲不是也朝你伸過手嗎？」

頂層的總統套房裡，西蒙走向站在落地窗前抽雪茄的梅耶，躬身握住他的右手，在他手背上落上一吻。

「是嗎？」賽爾喬朝牆上軟軟一靠，「你的意思是說我沒必要那麼紳士？哦，親愛的西蒙，你在暗示我什麼呢？」

「一切？」西蒙抬眼，迎上梅耶若有所指的微笑。

「可是這個當，不上也得上啊……」他苦笑搖頭，收攏思緒的紛繁複雜，將香煙摁熄後走進了梅耶的總統套房。

兩行眼淚從伊森眼角滑落，他怔怔地上揚嘴角，彷彿看到了未來。

「西蒙。」梅耶叫住了他，「你知道這一切都來之不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