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站 星河
第三十五節 解答的前夕
從遠處傳來的,略為急促的腳步聲以及身邊監視儀器中突然上漲一大截的心靈波動檢測數值幫帕秋莉做出了決定。她迅速地抬起手,關閉了眼前十字星容器的保護艙蓋。腳步向著後面微微偏移,一系列的除塵,潔氣等日用的清掃術法便被她迅速地打出,而等到指揮大廳的封鎖解除,感應門在識別到來人訊號的時候悄然開啟的時候,她便已經恢復到了一個和平時區別不大的正常狀態。
他連忙又走得更近了一些。
「我們的勝算,在千分之三以下。」那個人形機械發出了低沉的聲音。「即便我們賭中了這千分之三,我們最終能夠存活的人口也未必能夠超過千分之三。」
而很快,就是揭秘的時候了。
帕秋莉指向光幕,一副殘酷血腥的戰爭繪卷便出現在張傑面前——他看到聯邦的星際陸戰隊如同原作電影裏面那樣在沒有掩體,沒有重火力,甚至沒有軌道打擊的險惡環境下端著那可憐的星際時代版本M16步槍朝著堅殼利爪的蟲群發起衝鋒,然後很快便被打得節節後退,大敗虧輸。
「是。」帕秋莉點頭,回答道。她看了躺在十字星容器內的愛麗絲一眼。「包括愛麗絲拉著南炎洲隊的隊長做的這個夢也屬於計劃中的一部分。而且很快就能夠得以驗證其成果——新人們倒是額外附帶的,但他們或許也能夠派上某種意想不到的作用。」
【要是真的有這麼簡單就好了……聯邦製造了蟲族,練兵……如果真的只是這種程度的內幕,我現在就用不著在這裏傷腦筋了。】少女心下嘆著氣,表面卻是一點端倪都沒有露出來——在她的調度下整支遊獵艦隊開始移動,朝著事先計劃好的某個位置準備躍遷。森洲隊很快就會降臨,而現在必須做好最後的應對措施。
「記得,」張傑點頭。「聯邦的情報網路中獲取了阿拉奇蟲族中存在高位個體……也就是腦蟲的消息。所以他們決定將主力留在科倫達都,而讓我們率領這支分艦隊去肅清周邊星系——現在腦蟲已經在我們手上了。」
「接下來由我來主持這場會議的後續部分。」
遠征軍主力艦隊接手了科倫達都戰場兩天多的時間和*圖*書,人類在蟲星上的陣地便收縮了超過百分之七十。除卻愛麗絲打下的那個前進據點以外,其餘諸多在先前被她用碉堡,工事,以及軌道援護所控制住的區域盡數陷落。至於損失數字……那便是更加的慘不忍賭。
「總之,不管這幫子聯邦高層究竟想要什麼,想做什麼,你都已經提前預測到,並且做好了準備是嗎?」
「嗯,他在負責……另外一邊的事情。現在也差不多可以收網了。」
【如果他們的降臨點就在科倫達都上面,我就直接送它們一輪開幕齊射。如果在地球或者遠征艦隊裏面則更好,因為這意味著他們的實力還不足以抵達被主神安排加入蟲星陣營來平衡戰力的程度,以我們現在蓄好的勢便可以直接滅殺掉它們。】
只有一個機械轉動般的聲音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不,並不是。」他活動了一下手指,似乎很死艱難地組織了一番自己的語言。「我發現的並不是蟲神所在的區域,而是其它的……一些更加嚴重的東西。」
「不,我們等不起,因為已經沒有另一個三百年了。」第一人的面孔上露出了遺憾的神色。他抬起手,制止了會場內即將爆發的喧鬧。而就在他的舉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的時候,一個瘦削的人影不知何時便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這是科倫達都星球表面現在的戰況。」
會議的主持者有著一副太陽一般的面孔,他的聲音充滿威嚴,一舉一動都有著令人心折的氣勢。明面上的那個聯邦議長和他有著相似的相貌,但若是兩人並肩站立,那麼後者和他比起來就是一個擦鞋的奴工。他的言語具備權威,當他發言時,四周便也迅速地變得安靜。
帕秋莉瞥了他一眼。一個安撫心神的術法隨即被她用一個簡易的手勢給釋放出來。她伸出手,涌動的重力場便牽引來了一套桌椅和兩杯溫度適宜的白開水放置到張傑眼前。
「誰知道呢,或許他們另有打算?他們甚至沒有讓人來帶走這隻腦蟲。」帕秋莉聳了聳肩。「也有可能他們需要對付的那些敵人只能夠用這種舊時代的破槍來解決?」
「嗯。」帕秋莉輕輕地點了下頭,回答https://m•hetubook.com.com道。她知道張傑聽得見,她也是特意地說給張傑來聽。
她看向張傑,「你還記得我們腳下這隻遊獵艦隊被組建出來的原因嗎?」
森洲隊很快便會降臨,而愛麗絲也很快便會在虛擬世界中遇見那些蟲子。
張傑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我檢測了這隻腦蟲的記憶區,最表層的那一部分還好,不過是一隻腦蟲日常經營,維護,修正它領土中蟲群的日常記錄。雖然有些蟲類獨有的記憶比較令人反胃,但這種程度對我來說不成問題。然而當我沿著它的記憶一直往前,大約回溯到一百年左右的時候……我發現了明顯的斷裂帶。」
張傑倒也不客氣,他就這麼直接了當地坐在了座位上,拿起那杯白開水咕嘟咕嘟地一飲而盡。然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朝身後瞟了一眼,用念力關上了那扇自動開啟的指揮廳大門后張開了口。
愛麗絲是誘餌,是誘餌同時也是驗證者。而當那隻腦蟲上了勾,將自己的精神投入虛擬世界中的現在,距離她完成最終的驗證,和對森洲隊的最終應戰措施一樣。都已經只差一個最後的步驟。
「我會去安撫一下南炎洲隊的那幫倒霉鬼們。免得他們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做出一些不合時宜的事情出來。」他的聲音透過金屬的隔離門遠遠傳來,清晰地滲入了帕秋莉的耳蝸之中。「至於其它的事情,就拜託你和楚軒了。」
「我們沒有辦法在這場戰爭中使用智庫中的任何一件高科技武器,我們對於敵人的訊息只有極少的隻言片語。我們兵力薄弱,士兵缺乏作戰經驗。而我們甚至不知道我們的一切計劃是否已經在敵方的掌握之中。」
「我是楚軒。」男人扶了扶自己鼻樑上的眼鏡,朝身旁的第一人點了點頭。
「但我們沒有更多的時間了。」最先說話的那人提出了反駁。「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錯過了,以後就再也不可能了。」
「重大發現。」他強調道。
……
「在腦蟲已經被捕獲,科倫達都星已經不具備戰略價值的情況下打成了這個樣子。你說這意味著什麼?」
戰士蟲撕裂了他們的陣列,飛行蟲端掉了他們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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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點,而坦克蟲和電漿蟲的遠程炮擊則是令陸戰隊們完全潰敗的導火線。而當這一場簡短的戰役結束之後,地面上便只剩下了數百具士兵的屍體和三倍以上的傷員,那些蟲子們殘忍地一點點撕裂了他們,讓他們在痛苦和哀嚎中掙扎了十幾分鐘才咽了氣。而陸戰隊的士氣又迎來了進一步的下跌。帕秋莉心下嘆著氣,自我檢測一番確信不存在其它遺漏之後便下達了躍遷的指令。而伴隨著時空拉長的扭曲感,最後的應戰措施也終於準備完成。
「我檢查了那隻腦蟲的記憶,從中發現了一些東西。」
「只不過是有個大概的想法罷了,算不上預先知道。」帕秋莉微微搖頭,撤下身前的桌椅和水。「阿拉奇蟲族太弱,聯邦太強。而聯邦的作戰決策又實在是太過愚蠢,一開始也就算了,之後卻還是這副模樣……因此我便得出了這樣的判斷。」
與此同時,地球,聯邦最高首府。
「各位,」那個人影的身體向前微傾,一股難言的嚴肅氣勢便覆蓋了整個會場。
他站起身,朝著指揮大廳的門后離開。
【不過我想……事情大概是不會那麼簡單的呢。】
「三百年前的我們甚至不認為會有這個機會。」另一個看上去年輕俊郎,但熟悉的人都知道它身上的每一個器官都是三十六小時內新出場的克隆品,實際身份代表著聯邦最大的生物製藥公司的年輕人打斷了第一人的話。「我們既然用三百年的時間等來了這一次機會,那麼何妨再等上三百年?我們等得起,聯邦……也等得起!」
而當她說出了這句話時,四周這才恢復到了先前的寂靜。
趕來的人是張傑,他腳步迅速,神情緊張以至於居然忘了還有精神通訊這回事——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帕秋莉先前屏蔽了無關通訊的緣故——他心事重重地走進指揮大廳視線在十字星機器以及諸多亮起來的儀錶上一掃而過,而當他的視野捕捉到帕秋莉操作著諸多光幕的身形時,他便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比如?」帕秋莉微微歪過頭。「你發現了它們的真正母星?那個蟲之神所在的真實區域?」
「嗯,的確是這樣。」帕秋和圖書莉伸出手,在身邊扯出一道光幕。「楚軒在我們捕獲了探戈幽靈星的腦蟲之後便將這信息通報給了遠征軍的指揮部,然後他代我們領取了聯邦軍部的表彰和嘉獎,相應的提拔文書也會很快下達,然而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改變。」
「這些蟲子……」他頓了頓。「它們的記憶區似乎有些問題。」
「不用著急,坐下來慢慢說。」
它如此說道,而許多人,或者長得像是人一樣的東西隨著它的言語附和。
「我們的勝算很低,議長。」聲音的來源是一團聚合在一起的人形機械。從機械的輪廓中勉強還能夠分辨得出一個人體的模樣。而若是有熟知聯邦製造工廠歷史的人在這裏,便會發現這個人形和數百年前聯邦剛成立時的首任工業長官有著同樣的面孔。
「……他們這是故意的。」張傑微微眯起眼睛,眼眸中流露出些許疑惑的神色。「聯邦製造了蟲族?而這戰場只是他們用來練兵的訓練場?但現在可是星際時代,是星艦,動力裝甲,以及泛行星系的壓制武器的時代。就算是在我的現實世界,士兵需要著重強化的也是武器運用,戰術技巧。而不是拿著一把舊時代的破槍去和擅長近身格鬥的大蟲正面廝殺。」
「帕秋莉!我有一個重大發現!」
「我們抓到了腦蟲,我們的這支遊獵軍隊輕易地便摧毀了一顆行星,而我們所付出的代價幾近於無……就算地面的攻勢不計入其中,對幽靈探戈星的破壞總歸是艦隊的力量。」帕秋莉平靜地說道:「然而遠征軍主力坐擁比我們更強大的艦隊,更先進的科技,更全面的情報。卻打成了這個樣子。」
——她下意識地偏過頭,看向了沉睡在十字星機器裏面的愛麗絲。
某場隱秘的,不為外人所知的會議正進行到關鍵的時刻。在座的每一名參會者都有著超乎常人想象的權勢與智慧,他們是聯邦各大部門的最高長官,不是那些推倒表面上做政治秀的低智商蠢貨,他們是這個文明的真正執掌者,司掌著真正的暴力,哪怕是其中根基最淺薄的那一位也能夠讓表面上的聯邦在三日之內進行一次徹底的清洗——他們是隱藏在幕後的執棋之人。而他們的這場會議,https://www.hetubook.com.com將決定這個世界的未來。
「那那些戰士們還真是可憐。」張傑搖了搖頭,不置可否。「明明是星際時代卻要用二戰的武器以及十八世紀的戰術去和外星異種搏鬥。而他們甚至沒有一身可靠的裝甲。」
「……時機已經接近了,這一次是我們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機會。能否衝破封鎖,讓我等獲得真正的自由便在此一役。我們在這漫長歲月中做下的準備也該派上用場了。」
「那是很明顯的斷層,而在那之前,記憶便不再是記憶,而是某種……類似於幻燈片一樣的,複製黏貼一般的東西。」張傑組織了一下語言,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打了個比方。「就比如說一般人的記憶中包含著事件和知識,人在回憶起知識時,也會回想起與知識相關的學習過程。但那隻腦蟲的記憶中……只有知識。」
「我們還沒有準備好。」它在最後做出了這樣的結論。
良久。
「……如果只是那些的話,沒問題。」
「原來如此……」張傑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煙給自己點上。「那麼楚軒也是?」
「嘖,你們這幫聰明人還真是喜歡藏著掖著。好吧,我知道了,鄭吒的性格的確是個問題,他現在還不適宜知道一切的真相……我會把這秘密保守好的。」他彈了彈手指,燃掉一半的煙頭便在空中打了個滾落到了一旁的回收容器裏面。而他隨即轉身離開,消失在了通道的盡頭。
「看來一切都在你們的計算之中啊,是我神經緊張了嗎。」他重重地吸了一口夾在手上的香煙,微微傾斜著身子問道:「我可以把我所猜測到的事情告訴鄭吒嗎?就我剛剛說到的那些?」
「就彷彿它是從培養槽中直接被創造出來的一樣,它在一百年前被製作出來,灌輸了記憶然後投放到這片星域中。然後……」他看了眼一臉毫無意外神色的帕秋莉,急促的語氣突然一滯。「你……早就知道?」
帕秋莉轉過頭,繼續去研究她身邊浮現的那堆光屏。處理完了一些可能會對大局造成影響的內部問題的確令她稍稍鬆了一口氣,但當她將這短暫的慶幸中將自己的思維抽出,投入到真正需要處理的問題上時,憂慮的心緒便再一次地浮上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