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站 上古龍破
第六十二節 艾麗斯的巡遊
艾麗斯微微歪過頭,思考然後又停止思考。自己目前唯一的異常就是對那位吸血鬼的公主殿下有著過多的關注,並且在她身上看到了一個或者兩個不知道是誰的幻象。而現在若是想要去驗證這項迷惑,似乎又沒有這個必要。
——反正他也看不懂智者們的操作,那麼只需要找個地方乖乖地啃香蕉。等智者們研究透徹之後告訴他『人在哪,砍多少』就行。當然偶爾還是要蹦跳一番,彰顯一下自己的個人意志以及存在感。但實際上他早就已經將思考放棄。
【——那麼就在把她送回家后再順手把她殺掉。視情況把她的家族剿滅也無妨。】新的念頭取代了舊的念頭,然後更新的念頭便將已經由新轉舊的念頭再度取代。
她注意到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正好距離那兩位從離開幽空墓葬時就一直綴在自己身後的傢伙不遠。而又一個新的念頭在她的思緒里無聲浮現。
一個和她一模一樣,唯有發梢的色澤微微偏金紅的形體被迅速地塑造出來。她想了想,某種從她的靈魂深處湧出的,對等分自己的方案的否定念頭阻止了她——她最終還是沒有賦予這個分身智慧以及思考能力,而是讓它作為單純的傀儡而存在。然後在這傀儡出現的瞬間,她自身的存在感便削減成無。
而這隻能夠說明一件事,證明一條事實。
——啊,這個世界,終歸還是有不少活人的。
【可是這世上又有什麼東西值得我去關注呢?我應該去做些什麼,應該去改變些什麼嗎?】
艾麗斯再一次地向自己的內心問詢,然而這一次,她卻沒有從自己的思維深處獲取任何答案。心臟依舊在不緊不慢地跳動,沒有突然的刺痛也沒有突然的沉重。她所獲得的,只有如夜一般幽深的寂靜和空無。
【——……】
思維和腳步一起戛然而止。停下來的時候艾麗斯發現自己不經意地又越過了幾個街區。現在的時間指向五點四十分。而四周的一切環境仍是十足的寂靜。在這短暫的五分鐘內艾麗斯從心中構想出了上百條將那位吸血鬼公主殺死的想法然後又被腦海中浮現出的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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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個理由給逐一否定。而這些理由一開始還有些道理,越往後面就越顯得混亂而無厘頭。對,就像是現在這樣。
……
「那傢伙沒有過來,她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五點四十五分的晨星城,某座在數天前找到新東家的私人宅院中。目睹著窗外連綿不斷的暴雪,某『俊美血族青年』悄悄地鬆了口氣。
他鄭某人對自己的直覺向來都很有自信。
鄭吒撇了撇嘴。
鄭吒面色一沉,剛想要隨手將這本有色書刊捏碎又突然意識到這是一本下了咒的秘法書。真的捏碎說不定還就真的原地召喚一隻蜥蜴女僕來當場上演尾巴翹翹的戲份。他的面色不由得由沉轉黑,但卻又輕輕地將這本秘法書放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去。
所有人都在睡,所有的動物都藏在了自己的巢穴之中。她將自己的感知再度放大,然後才察覺到了街邊屋中和街下地底內那些或大或小活物的緩慢心跳。
思緒一起,便再難平復。她想了想,在不確定對方究竟持有友善還是敵對的態勢之前直接和對方進行溝通並不是一個優秀的決策。採取比較隱秘的方式進行行動或許會是更加優秀的方案。
這挺好,對方不動,他也用不著多動。只需要安靜地等待,等候著自己的夥伴研究出了成果——雖然他根本就不知道西琳在研究些什麼。但他感覺應該很快就會有成果出來。
【要不要去接觸一下那一男一女呢?他們已經跟了我半個月,有無數次可以接觸到我的機會但卻又始終保持距離。她們對我應當有所需求,但為什麼卻又停滯不前?】
【因為她泡的紅茶挺好喝,雖然我並不怎麼喜歡,但多喝一點也無妨。】
淦!正好是《元氣滿滿的亞龍人女僕·卷四》!
因為這天際省的晨星城並不大,算上城區外側的零散居住點,總共也不過是一座直徑四公里不到的圓形城市。這點距離,對於晨星城中那些足夠強大的生命體來說不過是走幾步就能夠走盡,側過耳便可傾聽的渺小間距。而在她的感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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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市裡,有著這種層次的生命體至少也有四位。有時候鄭吒都有些懷疑西琳也是和艾麗斯一樣玩信息的。但轉念一想他所認識的施法者或者智者基本上全都對信息的收集格外重視。於是內心的些許疑惑也就消散。他腦子雖然不怎麼好使,但看人的眼光自認還是頗為準確。在和西琳相處的這一段時間中他基本已經可以確定西琳是位值得信任的好夥伴。而既然值得信任,那麼某些細節就不需要太過在意。
剩下來的那兩隻奇怪的傢伙暫且不論,艾麗斯很清楚,那位吸血鬼公主就算是隔著暴雪和狂風,只要她願意就能夠在數秒內從整座城市中找到自己的痕迹。正如同自己只需要集中精力,便可以在這隔著大半城區的街道上依舊能夠感應到那位公主殿下並沒有多加掩飾的吸血鬼氣息一般。
「FEIMZIGRON(幻靈虛化)」——有這樣的低語從她的喉間輕輕吐出。源自於這個世界所特有的龍吼力量在頃刻間便掩去了她的氣息和身形。而當她消失在暴雪中時,她那用以吸引視線的傀儡便也朝著另一個方向遠去。
他環顧四周,映入眼眸的是大片大片或新或舊的文書,滾動條,泥版,木塊。來源於各個種族,各個時代的諸多文獻全數彙集於此。而這些正是他和西琳在這接近半個月以來的時間中所做的工作。
【——可我為什麼要答應她的委託。為什麼要去考慮她還未提出的委託?】
四周都靜悄悄的,安靜,安詳。得如同她的心跳一般只有一點點平緩而輕微的律動。而她卻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異樣。
真是奇怪啊,這樣的街道,這樣的城市。明明外側有著戰爭臨近,明明郊外有著諸多怪物威脅,明明難民早已泛濫成災,這裏的街道上也沒有巡夜的士兵,街邊的角落也沒有受凍的流民。也沒看見施法者出來隔斷暴雪,也沒有雪中的怪物出來巡遊狩獵。
四周依舊是黑乎乎的,耳中如果不仔細去聽也只有簌簌雪落的雜音。她在腦海中稍稍對比了一下,便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距
和圖書離一開始的旅館大約隔了五公里那麼遠。時間僅僅只過了數秒或者數十秒,自己卻已然跨越了大半個城區,從城市的這頭走到了那頭。
半個月前,在那處名為幽空的墓葬之中。當西琳從他口中得知了關於趙櫻空的事情之後便立刻變了個人。突然的就從『看戲的旁觀者』變成了『中州隊的好夥伴』。她一開始打算直接接觸艾麗斯或者乾脆撕裂時間軸回到游零世界。但前者在接觸之前的簡短觀測后被她所否定,而後者則是單純的傷勢未復做不到所以被否決。
「你在強調一件我們在至少十天前便已經驗證完畢的事情。鄭吒,難道你還希望我會給出一個認同的態勢,好讓你繼續在這裏和我廢話?」西琳的聲音從文卷幕後傳出,語氣中滿是嫌棄與不耐煩。「如果你有這個閒情逸緻,你不如給我去把《歸來之歌》的全篇收集起來,實在不行你也可以隨便找個地方去欣賞諸如《元氣滿滿的亞龍人女僕》這種對你來說大概充滿吸引力的文學作品。我記得你在不久前才找到了第四卷?」
【她還不能死,我得完成她所交付的委託。把她送回她的家。】
艾麗斯心中想到,在剛剛的那一剎那,不知為何,她腦海中竟是浮現出整片世界皆為虛假空無,只有她自身方為真實的奇異想法。四周的一切都彷佛在剎那間被隔斷到無限遙遠的天外,萬色萬物皆為虛無。
「……沒什麼。」鄭吒搖了搖頭,很明智地選擇不和工作中的女性產生爭論。他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然後隨手拿起一本書睜眼一掃——
【可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沒有人能夠給她答案,她自己也給不了自己。她下意識地仰望天空,那漫天的星辰仍舊在暴雪的陰雲之上無聲閃爍。
「我才不什麼?」西琳的說話聲響突然上升四度。
艾麗斯離開旅館的時候是凌晨五點半,雪依舊急促而密集,天空中也沒有灑落下哪怕一縷微光。她輕飄飄地落到晨星城的街道上,視線穿透雪幕,卻並未在街道上觀測到哪怕一個活物。
鄭吒托著下巴,悠哉悠哉地打量著周遭這除了秘法書就是魔導書的一和_圖_書切,一邊釋放感知監視全城一邊啃著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新鮮香蕉。他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那個被他標記過的龍裔艾麗斯已經回到了她所在的旅館裏面,然後就和先前的許多天一般待在某地一動不動。
——要回去嗎?——不回去嗎?
鄭吒歪過頭,看向自己的同伴。不出所料的出現在他眼中的只有一片將他的視野填塞得滿滿當當的書籍文卷。
而從那時候起,西琳便開始收集這個世界的諸多訊息情報。上至天文,下及地理,中包歷史神話風土人情。只要是這個世界上能夠收集到的書她全都包下,而僅僅只過了半個月不到,她腦海中的知識量便抵達了一個難以形容的地步。所有不包含力量的文卷都被她閱讀後銷毀或者額外儲存。而那些有力量的知識則被堆積在這裏,並積累了足以塞滿這間宅院的數量。
【……】
思維在艾麗斯的腦海中繼續碰撞著,最終得出的卻是『想回去也可,不回也無妨』的中庸結論。這一場規模浩大的暴雪誰都不知道會持續多少天。而就算雪停,只要那位吸血鬼的公主殿下不想離開,那麼她和艾麗斯也得繼續待在這裏。
【不行,她有可能會提出其它的委託。而死人沒有辦法再提出委託。】
「那傢伙……那個女人,絕對不是我所認識的艾麗斯。絕對不是。」鄭吒低聲說道,言語中的情緒複雜而又以困惑為主體。「但我卻又能夠感覺得出她和我所認識的那個艾麗斯存在著某種關聯……不,她和這整個世界都有著某種極其『緊密』的聯繫。而且絕對不像是我們從表面上所能看到的這個『龍裔』身份這麼簡單。」
「抱歉,我對尾巴什麼的不感興趣,對爬行類更不感興趣,你要看就自己看個飽。我才不——」
都是一樣的,那麼自然也就無可無不可了。明悟到了這一點后的艾麗斯暫且放棄了直接回到旅館中的打算。而是繼續在外面隨意地走走。
——現在的時間是五點四十五分,四周依舊是一片只余暴雪的黑暗。
這念頭來得快,去得也快。而當她感知到晨星城中的活物心跳時,她便將這想法給拋諸腦後,如同
和-圖-書
它從一開始就沒有存在過一般。而伴隨著這一思緒的終了,她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然脫離了先前所在的街區,來到了另一處陌生而又大雪密布的街道。艾麗斯自己是一位,那隻現在正躺在床上學著凡人在晚上睡覺的吸血鬼公主殿下也是一位。而剩餘下來的,那在不久前在幽空墓葬中和自己隔空相視的一男一女,則是又是另外兩位。
【——把她殺了怎樣?】艾麗斯隨便選了一條街道向前邁進。剛剛才停止運轉的腦海中又開始浮動起其它的念頭。一個大胆的想法才從腦海中浮現,然後又被她給迅速否定。
書卷深處傳來一聲嗤笑,而他鄭某人就當做沒有聽到。
天還沒亮。
【——我不想殺她,甚至不想傷害她,不想對那個自稱是瑟拉娜·瓦爾哈奇,本質又有可能是紅髮惡魔或者紫發學者的女性造成任何妨害。同時我還想遷就她,滿足她的各種任性以及需求而我不會覺得不耐煩。】
她隨時都能夠找到自己,正如同自己隨時都可以找到她。她如果想走,隨時都可以走。但她如果想留,那麼自己站在這座城市裡的隨便哪個角落裡,都和站在她門口,坐在她床邊沒有太大差異。
【但是他們的生命和我處於同一層次,也有可能會有施法者在那裡。或許我在這條大街上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注視之下。而想要隱秘地過去,或許還得準備一些偽裝。】
心髒的跳動已經漸漸地平緩下來了,而現在的時鐘指向了了五點三十五分。空蕩蕩的街道上依舊只有漫天暴雪而不見任何行人。唯有從兩側房屋中隱約傳來的呼吸和心跳還能夠證明此處並非死域。
不,不是她不覺得。而是她根本就不在意這些或多或少的異樣。因為這種小事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價值。根本就不值得她投入絲毫的關注。
她思考著,下一刻,身為龍裔時在雪漫領所斬殺的,一隻名叫米尼墨尼爾的巨龍靈魂便被她從體內剝離——這對於常人,或者尋常的超自然生命來說如同削肉剜骨一般的痛楚對她來說卻宛若清風拂面一般的輕鬆——不,她根本就不存在痛的概念,哪怕是靈魂層面上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