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站 上古龍破
第九十二節 決戰(一)
火星,撞地球!
『噗嗤——』的聲音傳出,然後一切便戛然而止。伴隨著最後一次讓死河之主回歸到現實之中的巨痛,它清晰地看見自己那同樣油盡燈枯的敵對者將利爪刺入自己的心臟。
槍已然不復留存,但還有備用的劍可供使用。死河之主身上的作戰紅衣褪去,化作中古風格的將軍戰甲——它舉劍上撩,劍刃摩擦著少女指尖的利爪迸射出火花。而少女那被槍彈所破壞的左臂卻又在空中化作蝠群,如同利箭一般射向它所未能夠防禦得住的方向。
那槍是命運之槍,是奧丁的神矛昆古尼爾——而長槍所化的蒼白流星輕易地便擊殺了眷獸,擊潰了術法,撕裂了屏障,然後擊破重重武藝,徑直奔向死河之主的胸前!
她是誰呢?她的名字是什麼呢?
因為就在下一刻,他便分明看見那顆有著火星那麼大的無名赤色星體猛地破碎空間,直接躍遷到這座神之棋盤的外緣數千公里處,然後以每秒超過三百公里的速度朝著他所在的位置疾馳而來!
「我屮艹芔茻!!!!!」
吸血鬼少女注視著自己的敵人,斟酌數秒,直到腦海中的訊息在她的意志下匯聚補全。
「我想起來了。」那曾為死河之主,而如今不過是一靈魂早已崩壞的垂死青年仰起頭,看向自己的敵對者。「那個人的名字是因特古拉·范布隆克·溫蓋茨·海辛。是我決意侍奉的主人。」
——『以黑鐵之槍,將黑之旗幟染為深紅……』
吸血鬼少女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痛苦對它沒有任何意義,痛苦對她也沒有任何意義。以傷換傷對於吸血的一族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哪怕雙方到這一刻都已然趨近油盡燈枯,但卻依舊以微秒為單位朝向對方揮動著劍刃與利爪。
深紅。
「但願你能夠對你的收穫滿意,艾麗斯。」
這是命令,而命令是『見敵必殺』。曾經有著阿卡多這個名字的死河之主任由這段語句在自己的心靈深處回想。而它的軀殼也順應著這道命令與自己的敵對者廝殺交戰。
「感謝你,這樣一來,我的存在,我的記憶,我的過去,便不是宛若夢幻泡影一般毫無意義的了。」
偽物終究是偽物,以術法https://www.hetubook.com•com構築而成的命運之槍固然無堅不摧。但它的持有者卻絕對不如神話中的奧丁那般具備無可匹敵的強大。足以讓秩序重新歸屬於混亂的伽馬射線暴以極致的高溫輻射和衝擊波撕裂了槍外的障壁,暴露出了持槍者的本體,然後黑色的子彈便在爆鳴中指向持槍者的眉心。
一劍,兩劍,一千劍。半數的肋骨被切成碎塊,三分之一的臟器化作粉塵。
怪物和怪物之間的戰鬥,最後剩下的只會是怪物。怪物獲得勝利的戰鬥毫無意義,但既然是命令,那麼就得遵從。
她的敵對者打斷了她。
她看到阿卡多的形體逐漸溶解,化作深紅的如血濃液融入到這已然被深紅所遍染的世界之中。屬於他的痕迹正在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然而即便如此,她卻依舊能夠看到青年的面孔上浮現出的柔和的笑。
整座封閉城塞之中,能夠被肉眼所觀測到的一切都被染成了深紅。
她早該猜到……不,她其實早就知道了。雖然只是用記憶和靈魂碎片捏出來的空殼一般的造物,身為蕾米莉亞的她也對艾麗斯·瑪格特羅伊德這一個體的習性心知肚明——那是一位掌控欲極強,容不下一切意外以至於試圖將一切變化納入掌中的女性。而這樣的一位儀式布置者,是不會容忍自己用以決勝的儀式出現不受干涉的變數的。
它們是誰呢?它們代表著誰呢?
「我贏了。」吸血鬼少女淡淡地說道,視線卻是越過了它,看向已然是混沌一片的浩瀚天穹。用以維持城塞的魔力早就被死河之主給完全調取,而從戰爭的中期開始,用以維持這座戰場的事物便成為了這道儀式本身。
但是,下達命令的人……是誰呢?
她墜入深紅,軀殼所化的血色濃液逐漸于那愈發趨近的巨大心跳混同為一體。
——『阿卡多,我的伯爵,阿卡多。』
它們到底——
「數十年前,那場龍破正是儀式的布置者所廢棄的力量墜落到當前時間線所引發的時空變動潮汐。就如同在河流的上游舀起一杯水的同時,讓數枚上遊河底的砂礫順著水流抵達了下流一般。你只是來源於另外的紀元https://m.hetubook•com.com,另外的時間線,而並非從虛無中誕生。」
他的形體完全潰散,屬於阿卡多這一個體的一切終究於此刻從這顆星球上完全消失。而儀式的運作終於也抵達了盡頭。自深紅深處所傳來的心跳愈發明朗,而同樣的崩解現象也在蕾米莉亞的體表顯現。
「我有兩位敵人,一位是我所尊敬的,可貴而且堅毅的神父。另一位是將我視作敵人且在某些層面比我更強的對手,他有一顆狂熱的戰爭之心。」
流星的沖勢嘎然而止,無盡的血肉與骨塊構築成為了一枚臨時的心臟。既然命運之槍註定會擊中目標那麼就讓它擊中。而那枚心臟隨即化作湮滅的爆彈,迸發出無差別的伽馬射線暴湧向四面八方。
——『阿卡多,我的僕從,阿卡多。』
死河之主的心中浮現出疑問,而疑問與疑問相互勾連。是誰下達了命令?而自己又為什麼要遵從?戰鬥為何要繼續?勝利又有什麼意義?
「我的第三位宿敵,蕾米莉亞·斯卡雷特喲。若你不介意,便將我也視作敵人吧。」
「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酷無情哪,艾麗斯。」蕾米莉亞輕嘆道,然後又搖了搖頭。「但你終究做到了自己的承諾讓我能夠獲得一場足夠盡興的戰鬥。所以姑且原諒你。」
——『於此號令,吾之僕從,吸血鬼阿卡多……』
他看到了月球撞向了地精種所鑄造的太空方舟。他看到了大空洞內的基地如同活物一般蠕動。看向艾麗斯前往了星系的另一側,龍精種所在的龍群主巢。而在最後,他通過某種奇怪的,宛若仇敵之間的感應看到了位於一光年外的一顆無名行星之上的,從王座上起身,朝著他投來了對視目光的戰爭之主,阿爾特修。
她不了解阿卡多,所以她無法排除新生的復讎之主不將戰爭之主視作第一位死敵,反而做出打亂她布局行為的可能性。她很了解蕾米莉亞,所以她十分清楚蕾米莉亞這一個體所能夠抵達的上限究竟在哪裡。而也正因如此,復讎之主的誕生儀式從一開始就有了內定的最終獲勝人選。鮮紅幼月和死河之主的交戰只是儀式的過程,而勝負的結果根本就不會對儀式本身造成任何影響。和-圖-書
深紅的血,深紅的河流,深紅的海洋,深紅的世界。
那呢喃的女聲又一次響了起來,然而這一次卻並不是從深紅之中傳出,而是自死河之主那殘破損毀的靈魂之中向外迸發。她在名為阿卡多的個體內部來回往複,充斥著他的思維,填塞著他的意志。
巨大的眷獸,強勁的術法,時停的屏障,極盡的武藝。于死河之中湧現出的萬千技藝匯聚一體,化作巨潮,衝擊著那一枚從著極遠處不知什麼地方疾射而來的蒼白流星。那是一柄槍,一柄原本只是以術法構築,但卻在無盡的戰爭之中汲取概念而獲得升華,逐漸有了傳說中那神話本體的些許威能的長槍。
無窮的力量在他體內涌動,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已經擁有了完整的心靈之光,掌握著遠超常規四中的強大力量。
一個穿越時空而來的俊美青年在儀式的正中央驟然現身。而這深紅的一切便在他降臨的那一剎那便從每一個方位不分前後地湧入他的軀殼!他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聲『你又在搞什麼鬼!瑪格特羅伊德!』便被這深紅的一切給徹底淹沒,然後整片儀式空間便被驟然爆發的能量海潮給徹底抹滅!
蕾米莉亞抬起手,看向自己那不住溶化,很快便露出森森白骨的纖細五指。嘴角無聲地掛起一抹靜謐的笑容。她隨即將視線移開,望向天空,任由自己的軀殼在儀式的尾端逐漸和這深紅的一切同化。
「這便是我所擁有的一切,是我在過去曾經擁有的一切,是我即便徹底死去也依舊擁有的一切。而現在,你能夠告訴我它們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嗎?」
「我有一個戰友,我很享受與他的戰鬥也為他的背叛而憐憫他。」
而她的敵人繼續說道,雖然不知道到底說給誰聽,但這裏唯一的聽眾便是她。
「那麼……」
死河已經枯竭了,而它的敵對者也肯定處於相近的狀況。或許下一秒兩者之間便可分出勝負,或許下一刻兩位身具缺陷的超凡生命都將力竭而亡。
「我的名字是阿卡多,阿魯卡多,這是在過去捨棄了吸血鬼生活方式的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
「我有一個決意侍奉的主人,是一位堅韌且品格高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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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我有一個後輩,雖然又笨又蠢而且總是冒冒失失,但需要她派上用場時她也能夠獨當一面。」耳邊迴響的聲音愈發的清晰,清晰到幾乎要遮蓋住劍刃和利爪之間的碰撞。彷佛有著一個長頭髮的,穿著男士西裝,帶著眼鏡的影子在它的心底徘徊。而當它仔細注意去觀測時,卻又感到人影的一切都十分模糊,而且曖昧不清。
「看穿了我不過是用記憶和術式所編織出來的,根本就連本體的分身都算不上的道具空殼么……阿卡多,曾經是吸血鬼的弗拉德三世·采佩什,我降臨於此世唯一的敵人。作為一位紳士,你還真是溫柔呢。」
它知道這很疼,它知道自己所有的神經和細胞都在悲鳴中發出最後的警告。它知道自己的細胞以及魔力都已經極近衰竭。量子觀測的能力早已隨著靈質的崩毀失去不說,自己所擁有的『命』也只剩下屬於『阿卡多』這一個體的最後一條。
有著宏大的心跳從儀式的深處響起,有著偉大的存在即將從儀式之中降臨。
然而這力量並未給他帶來喜悅,千言萬語湧向嘴邊,最終卻只化作一連串糟糕的位元組!
話音落地,蕾米莉亞的化身徹底地歸於深紅。而那無窮盡的深紅濃液隨即朝著儀式的最中央匯聚,如同海潮湧向海岸。
死河之主攤開雙臂,任由斷折長劍垂落的同時注視著自己那唯一的對手。
「雖說勝利並沒有什麼意義,但我終究是這場戰鬥中的贏家。」少女收回自己的視線,語氣平靜,注視著自己那即將逝去的敵手。「此身雖非本體,但就戰力層次而言比起本體卻是只高不低。若是我的本體來參与這場戰鬥,或許你才能夠贏得最終的勝利。所以——」
「龍破現象。」她淡淡地說道,解釋的語氣如同朗讀一篇說明文一般沒有任何起伏。「儀式的布置者修改了這個世界的過去。通過這種方式,她讓自己成功地成為了生命層次比你我更高的真正天神且還將造出另外一兩位真神。而在修改歷史的過程中,一些必然會產生的時空波動便會將一些其它紀元的外來者牽引到這個世界上。」
不是她,也不是它。而是很早以前就已然被儀式的創作著所設計好的www.hetubook.com.com某物。當那物的心跳迴響之時許多被封存的訊息便從儀式深處,以及儀式外部向吸血鬼少女注入。而作為推動儀式的代行者,吸血鬼少女在剎那間便知曉了一切的始末。
影子中出現了金髮的元氣女警,出現了管家打扮的老人,出現了矮胖的癲狂軍官,出現了高大魁梧的神父。
——『以白銀之槍,將白之旗幟染為深紅……』
一爪,兩爪,一千爪。左側的眼眸和一邊的面骨切裂成末,左手和右側小腿被蠻力硬生生地扯脫。
彷佛間有著模糊的呢喃女聲從深紅之中向外蔓延,死河之中旋即泛起波濤。那些死去了一次又一次的吸血種大君最後一次從深紅之中睜開眼眸。並最後一次為死河之主貢獻自己所擁有的力量。
深紅的光輝越過了不復存在的遮掩壁障,整顆星球的一半大地都被這無邊無量的赤光給籠罩覆蓋。而在這無盡的光輝之中,鄭吒睜開了他那雙楞逼中又滿溢不可置信的雙眼。
秩序被破壞,然後重塑。混亂被整理,然後再度化作濃湯。一切有知性的個體和無邏輯的存在都在創生和壞毀之中循環往複。然後于萬象的末尾盡數化作深紅。
但是它不在乎,它從來都不在乎。正如依文潔琳的殘響還存在時所述『我覺得將勝利交給你也無所謂,但其它人有著不同的想法』一般。做出交戰決定的是死河之中的大部分成員。但大部分,卻並不意味著所有。
它們為什麼會在這裏?它們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
身後迸出鮮血,傷口很疼,但疼痛對它來說早就失卻意義。它手中的長劍隨即切過吸血鬼少女肩側,留下一條同樣凄慘可怖的血痕。
流星之槍斷折,有著微藍短髮的吸血鬼少女從伽馬射線的洪流之中離脫。白銀與黑鐵的子彈擊中了她格擋在額前的左手並將其撕裂。然後少女的右手指尖卻延伸出利爪,將後續的第二發槍彈以及槍的前端一齊斬斷。
它忍不住側耳傾聽,它忍不住睜眼觀看。它在那一道模糊的影子周遭又看到了其它的輪廓,而這些輪廓招惹了它,吸引了它更多的注意。
不知道,因為它的記憶和意志早就在無窮盡的交戰中變得曖昧模糊。它的眼中只看得到它的敵手,它的世界中也只存在它的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