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站 月世界·巴比倫尼亞
第十四節 不理想的從者
她其實並不習慣和牛若丸……或者說源義經共事的日子。雖說她遵從召喚而來,自然便需要服從召喚者的指令同時還有守護人理的大義。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和殺夫戮子的仇敵共處一室時便能夠心無芥蒂。
伊曼尼提克外側,城郊遠方,遠離城區,越過森林的一片土地上。變轉了新主人的從者於此蹀血。
【吉爾伽美什王其實並不需要我們這些從者,所謂的北部防線,以及未來將會修成的北部防禦壁實際上根本就攔不住哪怕一位女神的全力出手。他想要的只有默林,而我們是召喚默林時附贈的免費產品……我看得出他體內蘊含著極其強大的力量與負擔。若是他選擇解除掉除卻默林以外的所有從者的契約,那麼恢復了一定行動力的他自己就能夠隨意地守住北部防線。茨木童子選擇離開應該也有著這方面的原因吧,畢竟她是比我更純粹的鬼,自然也會比我看得更清楚。】
她思考著,將那些被選出的完整魔獸給扔到拖車上邊。神代的木頭很堅固,用被譽為『太陽獅子』的烏伽爾的毛髮所簡易編織而成的繩索也足以支撐得起這車輛的構架。她隨即選好位置,用力一拉,這載重大概有上百噸的拖車便以近百公里的時速運作起來。
對,惡意其實只是暫時的。是連她自己也不知曉緣由的一現既隱——她不記得自己在什麼地方曾經見過這張面孔。也不認為自己就應該對一位金髮藍眸的漂亮女性心生敵意。在她的後續判斷中,這位女神應該是背負著某種詛咒一般的事物,就如同某位被譽為光輝之貌的男性騎士一般,而自己不過是恰逢其會。
她對於巴御前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回到伊曼尼提克這一發展並不感到意外。畢竟就算是從者也有強弱之分,自己就算灌輸了抵達其靈基承受力上限的神力給她,她最多也就能夠發揮出從者中的一流戰力,解放寶具或許能夠一擊破城,但這應該也就是她的極限了。
啊,沒錯,她做不到。試想,當那位極其推崇自己兄長的源義經在酒醉微醺的時候大聲吹捧其兄長源賴朝是多麼英明神武的時候,當她那位布下順著話頭讚揚和-圖-書她生前用兵取謀時的智計百出的時候,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的自己應該露出怎樣的表情,說出怎樣的話呢?
即便是無有情感的魔獸也似乎心生恐懼從而採取迂迴的策略,但在牠們剛顯露出退向的瞬間,中原巴,或者說從者巴御前便從背上解下長弓,射出實質化的火炎箭矢擊穿了數體退卻者的外層厚皮與鱗甲並於內部引爆。
身後傳來一聲急促的獸吼,她一個敏捷的轉身,切步,而緊隨其後便是一發勢大力沉的崩拳就這麼徑直地轟擊在那隻試圖偷襲的烏利蒂姆的鼻尖上!而下一刻這隻看著像是巨型帶尾刺鱷魚的魔獸便像是一隻吹漲的氣球一般膨脹開來,骨骼連連迸裂,大蓬的紫色血肉在『噼啪』地巨響中向著外側炸開!
真是簡單。
根據她的推算,吉爾伽美什王在同時維持七個從者契約,以及那件被隱瞞的秘事之時根本就無法從神殿內離開。而在茨木童子脫離后,這位君王才勉強能夠獲得在烏魯克城內活動的餘裕。而若是想要做到離開烏魯克並且還能夠保有戰鬥力,那麼當下這六位從者,至少也要削減到四位才可以。
「召集民眾,所有人,無論到底在做什麼,全都在廣場集合。」
她搖了搖頭,忍不住地為自己腦海中那亂七八糟的想法發出嘲笑——想這麼多理由,找這麼多借口,實際上都只不過是為了讓轉變陣營的自己心安理得罷了。或許吉爾伽美什王根本就不在乎這點魔力,或許北部防線有著其它重要的價值,或許……『或許』可以有很多,但它們其實都沒有太多意義。畢竟做出決斷的終歸是她自己,而需要承擔其結果的同樣是她自己。
——『Archer,儘可能不要攻擊那些魔獸的腦,留它們一口氣,將活體以及還能夠保持大致完好的屍體帶回來。』
自己也好,牛若丸和武藏坊他們也好,天草四郎,列奧尼達,甚至包括早早離開的茨木童子在內的六位從者對於吉爾伽美什王而言其實都是無用之物。他真正需要的幫手實際上只有默林,真正想要籠絡的盟友只有那群降世的女神,因為從者之間也有著高下之m.hetubook•com.com分,自己等六人就算再怎麼努力也不過就是凡俗之軀,除非天命加身,不然在面對諸神之力時則註定只有敗亡一途!
帶回魔獸的屍體,帶回魔獸的活體,想必不過就是為了研究——這種事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畢竟作為武將,作為從者,她在先前的戰鬥中早就親手不止一次地解剖過這些魔獸的屍體或者活體,通過剖析其構造以研發用以針對的招式。死在她手上的魔獸怎麼來說也有那麼兩三千體,而在這基礎上,即便她帶回去的『樣本』不足,她覺得自己所能夠提供的經驗也應當足以讓新主君滿意了。
【吉爾伽美什王的負擔,其實已經很重了吧。】
她漫步于戰場廢墟之上,一邊隨意地給屍骸中那些還有一戰之力,試圖裝死偷襲的魔獸逐一補刀。一邊不緊不慢地,悠哉淡然地咀嚼著從女神處傳來的指令。
「或許,我只是想多殺幾隻魔獸,為那些死去的無辜者報仇時,順路發泄一下我心中的怒火罷了。」她喃喃自語道,而就在她胡思亂想的這段時間之中。于視野的盡頭,那座或許會成為另一個人類希望的伊曼尼提克城的城牆已經在她的眼眸中顯現。
從新建的鏈接中突然傳來了女神的思緒。
蹀血,其義為踐踏于血海之上。意味著爭鬥,意味著殺戮,一面倒的殺戮。來自於女神的神力供給相較於烏魯克君王所能夠支付的魔力數量要更加龐大,質量也要更加精純。而這所指向的結果便是從者對魔獸一面倒的斬殺。
「我離開的話,北部戰線的部署其實會變得更加便利一些吧。」白髮的從者將手中薙刀斬下,戮卻最後一體魔獸之時便將視線偏轉。她準備動手砍伐一些木料製作一輛足夠巨大,足以裝下這二十體死去或者瀕死魔獸的拖車,而這對她來說並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快一點。」
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這才重新提起薙刀,在收拾殘局的同時,將注意力投放到這位新任『主君』的命令之中。
魔獸的血是紫色的血,紫色的血濺了白髮女性從者的一身,她伸出舌尖,輕輕抿去一抹唇邊的苦澀血漬。伴隨著www.hetubook.com.com周身上下驟然燃起的將紫色污血燃盡的火焰,酒紅色的雙眸中浮現出些許的滿足。
惡意既然沒有源頭,那麼有著過錯的自然就是自己這邊——在神殿中對神靈表露出敵意的性質與在朝會上對皇帝拔刀基本沒有差異,而為此承受懲戒自然也是理所應當。而在這短暫的會面之後,當女神提出條件,且吉爾伽美什王所交付的貢物中居然正好有轉移契約關係的秘物之時,她其實並不感到意外。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眼下的情況雖說有些超出預料,但新收服的從者不能夠完全地執行好自己的指令其實也是情理之中——就算是玩網游,新抓的寵物也都得培養親密值才能夠發揮出戰鬥力呢。哪有從一開始就能夠親密無間的道理?
戰術有誤,有誤便有破綻。
沒錯,她能忍。她可以忍受這銘刻於骸骨中的仇恨而和那位源氏名將在同一處陣地上並肩作戰。畢竟源平合戰期間,敵人和朋友的立場相互變轉得很快,早上還相互廝殺晚上便把酒言歡這種事並不罕見。為了大義,和昔日仇敵協力殺敵並不是做不到。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她就能夠和牛若丸以及牛若丸的侍從武藏坊在同一張桌子上把酒言歡!
薙刀一滯,原本應當斬斷一具烏伽爾的眉骨,將這如同獅子一般的巨獸削去半截腦袋的刀勢隨即硬生生強行一轉下切。洶湧的炎氣四處散逸,卻是就這麼在切斷雙足的同時直接將整隻魔獸給烤成了整塊的焦炭!
弗洛拉皺了皺眉。
……
簡單得簡直就像是在割草一樣。
她之所以皺眉,是因為巴御前帶回來的魔獸軀殼數量,算上那些腦部完好的殘骸居然總共也只有二十隻!
不,用不著往上了。
「Archer,將這些屍體運送到廣場上去。」她說完這句話后,視線隨即穿過神殿的牆壁轉向正處於忙碌之中,但卻無論何時都等待著她的吩咐的主祭。
既然如此,多殺幾個又有何妨?
更何況……
「Archer,儘可能不要攻擊那些魔獸的腦,留它們一口氣,將活體以及還能夠保持大致完好的屍體帶回來。」——她將女神的言語複述了一遍。嘴角悄和_圖_書然掛起一抹不知道是嘲諷還是感嘆的笑容。
她瞟了一眼將裝載著魔獸的拖車帶到神殿之前便不再言語,沉默寡言得好像假裝自己是個人偶的白髮從者。心中一片亂七八糟的思維碎屑如同狂潮一般翻滾然後又被她努力壓制。足足過了好幾秒鐘她才勉強緩過神來。然後——
附有陽炎的薙刀能夠輕易地切開鱷魚一般的烏利蒂姆的甲殼,只用了平時五成力的劈斬和掃切便足以將往日費上不少力氣才能夠解決一隻的烏伽爾給斬成數份。若是換算成某種在這裏提出來可能有些不太符合畫風的掌上遊戲設定,那麼此刻她的她便是常駐了近萬點傷害的固傷以及百分之兩百以上的色卡強化。或許相對於真神而言依舊渺小,但對於眼下這種水平的魔獸而言卻是遠遠超出綱要的考驗。
這種事,想想看都知道不行的吧。而既然自己都知道不行,那麼從下就混跡與血腥戰場與陰謀詭計之間的源義經又怎麼會懂得這個道理呢?從者可不是活人,活人會變,但是從者就算是受了肉也很難偏轉本心。而既然如此,那麼相處便不如別離。
伴隨著魔獸的哀鳴,那隻投射出以太炮擊的巨型烏伽爾的四肢直接被她一記環切給盡數切斷。呼吸微調,再度爆發的炎氣便將剩餘試圖從側面撲擊的魔獸盡數震開。
她其實對這位新主君沒有什麼特別的惡感——除卻一開始在見到那張臉時,內心中迸發出了某種難以言喻地厭惡感以至於她心中下意識地興起了殺機以外。她對這位自稱是『曼戈特倫德』的降世女神其實並沒有多大意見。
數百魔獸,現在能夠活動的不過數十。
有強盛的以太炮擊襲來,暗金色的不穩定能量束轟擊在從者肩側的具足鎧上時便被驟然升騰的炎氣給完全隔斷。這在烏魯克北部防線能夠讓她損耗不少魔力的炮擊在此刻甚至無法擊破她體表的護身戰氣。而她雙膝一彈,一個突進便徑直衝到了襲擊者的側前方!
嘖,沒辦法,誰讓魔獸的生命力強悍,而頭部卻又是致命的要害呢?
她能夠感知到戰鬥中手感的異常,能夠分辨出這些魔獸的體外有著對雷和火的防禦特化。但是……
是【您的兄長和*圖*書真是處事周密,殺死我的孩子,斷絕木曾家血脈的行動可謂剛正果決,真不愧為一時之豪傑。】,還是【您的謀略真是完美,我丈夫能夠敗在您這樣的名將手上也算是不失體面了。】?
搞什麼鬼!那邊不是有上百隻魔獸參与到戰場中嗎!怎麼一轉眼就只剩下這麼小貓兩三隻了?
她並不是沒有眼色的傢伙,吉爾伽美什和默林在幕後另有計劃,眼前的戰場根本就連熱身都算不上這種事她很容易就能夠看得出來。自己這幾位從者若是放在普通的聖杯戰爭之中或許算得上強力,但在這神代的舞台上,真正能夠派上用場的,實際上還是那群和魔獸女神連鎖降臨的女神!
薙刀——撩!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她對我還有大用,沒有必要在這裏斥責她……】
自己根本就不被需要,或者說自己選擇主動離開,其實比堅守在北部防線更加符合吉爾伽美什王的需求。那麼,身為從者,為主君效勞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分內之事,自己已經做出了決斷,而想必同樣看出了些許端倪的天草四郎,在最近應該也會有所動作吧。
真不巧,新主君發來命令的時候,還活著的魔獸其實已經不剩下多少頭了。女子的視線隨性地從戰場上掃過。就當下來看,還保持著腦部完整的屍骸,以及在收到命令后以傷殘之姿苟延殘喘的魔獸數量加起來大概也只有二十頭左右。至於其它……
女神的神力降解而成的魔力是無限的,單純計算數量而不論功能,或許她所持有的能量儲備能夠抵得上複數的聖杯。而憑藉著這樣龐大的能量供給,白髮從者哪怕是單純的劈砍都能夠常態維持著炎屬性的魔力放出,哪怕是稍微精妙一點的招式都能夠上升到近乎寶具解放的程度。而若是再往上……
幾枚黯紫色的煙花就此炸開,空氣中的焦灼與血腥的氣息隨之濃郁些許。從者手中的弓箭解離成靈質並重新在她背上聚合。
「喝啊——」流光抹過,空氣中的血氣和焦灼頓時加重數分。巨大的魔獸體軀在她面前轟然倒下,未能用盡的炎氣甚至劃破空氣,點燃並燒蝕了數百米外的數具殘骸。
但是天命,從來就只會加身於還活著的凡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