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站 月世界·巴比倫尼亞
第十六節 故事,與西海隊的處置方案
其中一個是吸血鬼,吞噬了她的血肉。另外一個是修行人,拿走了她的劍鞘并吞噬她的靈魂當做了食糧——她沒有反抗,因為她的心已經死於絕望。
艾麗斯喝完了杯中的咖啡,看向面前這位全身都在發抖,鎧甲的每一個連接處都迸發出熾烈光輝的白色騎士。面色平靜,語氣悠然。
「於是,當魔神王將聖杯送往第六特異點的時候。歷經千百年歲月終於擁有了自我人格的聖槍判定自己終於到了登上歷史舞台的時間。它沒有辦法打敗魔神王,所以她決定以自己的方式來保護這個時代的人類。而具體的操作方式,則是從剩餘的人類中選拔出最為精銳的那一部分,並製作成不朽的資料永久地封存於展開的邊境之塔內部。」
「很可惜,這份技術並不成熟。畢竟這純白大地,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稱作是天神的神國。而那些被庇護的不朽資料若是放在其它的世界觀內則會被稱作『聖靈』或者稍微次一等的『祈並者』——生命並未逝去,只是換了一種存在方式。然而這個世界中的凡人卻根本就理解不了這一事實。」
「那麼我便會繼續戰鬥下去。外域之神。」聖槍之靈,白色的騎士倫德米尼亞德淡然說道:「但是你找不到她。你若是能夠進入理想鄉,那麼你也根本就用不著在這裏和我浪費時間。而若是你進不去,那麼即便你使用蠻力也只能夠讓我毀滅,沒辦法讓我屈服。」
「故事講完了,你覺得怎麼樣?」
她不明白錯的到底是世界,還是自己。但她決定糾正這個扭曲的事實。然而當她終於下定決心,準備在圓桌會議上將那個男人放逐的時候。她卻等到了一張好整以暇的臉,以及一句讓她心生顫慄的話。
艾麗斯安靜地漫步于廣闊的蒼白大地之上。
「人類最後的御主……或者說時間線末端最後的人類拒絕了我的善意。那麼便也等同於人類本身拒絕了我。既然她們如此選擇,那麼我便也只好認同她們的道路。畢竟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神,若是凡人不需要我,我也只能夠保持著尊嚴離去。」獅子騎士淡淡地說道,聲線中沒有絲毫的不滿與不甘,第六特異點崩壞時所表現出來的失控癲狂狀態在這一刻可謂是蕩然無存,也不知道弗洛拉在看到這一幕後是何想法。
「而我手頭還有將那位阿爾托莉雅的靈魂與血從他們身上剝離。並於你的軀殼中完成再造,讓她復活的儀式手法……如果你認為異世界的阿爾托莉雅也是你的阿爾托莉雅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話。」
這裡是邊境之塔,是聖槍倫德米尼亞德展開之時從現實世界中挖取的區域。因未知緣由失控的女神,持聖槍的獅子王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與迦勒底使者弗洛拉共同埋葬於此——在一段時間之前,艾麗斯通過投放干涉力而從這片大地上帶走了弗洛拉。而當這片天地已經被從歷史主線完全剝離的現在,她親身降臨。
然後,她見識到了恐懼。
君王從一開始就是英雄,但她卻過早地便因為重創而陷入沉睡。而當一千五百載的時光匆匆流逝之時,依舊支配著那具軀殼的其實早就已經不是君王,而是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衍生出了自我意志的聖槍。
那個男人身上的偽裝消去,顯露出默林的容顏——到底是他(穿越者奪舍)成為了默林,還是默林(吸收穿越者)成為了他已經無關緊要。因為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迎來了出生以來最為深刻的一次背叛。
「那是阿爾托莉雅的委託。」白馬騎士回答:「默林在那把聖劍上填埋了給阿爾托莉雅的留言。而當貝狄威爾將劍還給我的時候,阿爾托莉雅便蘇醒,並從我的體內離開。臨走之前她並沒有否絕默林的提議,那麼我姑且就當做是默認。然後便順著她的意願演上一齣戲罷了。」
艾麗斯已經投下了一枚棋子,這枚棋子的名字是弗洛拉。弗洛拉因為這片大地被排斥出泛人類歷史主線,所以才能夠讓她通過干涉的方式投放巨額的力量。然而當弗洛拉的故事在她的引導下揭開序幕之時,她在這裏實際上還有另一枚備選的棋。
這裡在過去是第六特異點,十三世紀的耶路撒冷。而在那個時代,這片大地因為某位降世女神的意志而崩潰扭曲——當邊境之塔展開,世界表側的規則被重塑的時候,人類的歷史幾乎就此走向彎路進入某條不被諸聖所需要的剪定路線。而當這片大地因為某個犧牲者的努力而獲得修正,重返歷史正統之時,被邊境之塔所包裹的區域也被世界本身所放逐,就此脫離了雙聖以及諸神所直視的舞台。
她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也找不到外援。而當她滿懷忐忑地回到自己的宮廷里時,她卻發現一切又都恢復到了原本的模樣。而唯一的變化便是第一騎士自願退位,而那個男人則洋洋自得地坐在了她的下首。
「你就沒想過阿爾托莉雅的靈魂沉眠了上千年,將將才蘇醒時,根本就沒辦法進行正常思考嗎?
https://m•hetubook.com.com」艾麗斯繼續問道。「那份留言根本就是發給你的吧,聖槍倫德米尼亞德。」
而當某一天那兩位強大生命不幸遭遇噩運之時。這個故事才就此得以流傳。
她打了個響指,一個涼亭和兩張椅子便出現在她和聖槍之靈的身邊。而她隨即伸出手,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
「你還真是一位狠心的女神,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要拖弗洛拉一起和你陪葬?她難道不能夠代表人類嗎?還是說只有藤丸立香才可以?」
「你對阿爾托莉雅還真是感情深厚。」艾麗斯的嘴角挑了挑。「我原本以為圓桌騎士團只有王廚和扭曲的王廚已經夠奇怪了。卻是沒想到居然連圓桌騎士團的武器都是王廚。論個人魅力,我願意稱阿爾托莉雅為此世最強。但是我手頭也並非沒有籌碼。」
阿爾托莉雅發現自己的政令再也走不出王庭了,自己的廷臣,自己的騎士,自己的子民依舊如同以前一樣愛戴她,然而在那之前,那個男人的意志卻比她的命令更加重要。她漸漸地發現自己成為了一個傀儡,發現自己的國家和臣下都不再聽從自己指揮。甚至於就連她的枕邊人格尼薇兒也發生了某種不可知的轉變。當格尼薇兒違背她的命令走出宮闈之時,她分明在自己王后的眼眸中看到了對那個男人的愛戀!
但即便不入場,卻也未嘗不能夠投下棋子。
……
「那若是我找來了阿爾托莉雅,由她讓你繼續戰鬥呢?」
「對。他們在我手上。」艾麗斯打了個響指,西海隊的正副隊長,被重重封印的萊因哈特和尤瑞安便憑空出現在涼亭外端——在他們出現的那一剎那白色騎士下意識地便想要抓起聖槍,然後又被她以莫大的意志力給強行壓制。
她的劍毀滅了那個男人,哪怕有數位圓桌騎士為那個男人擋槍她也誅除了他。
「……宣洩對默林,以及圓桌騎士們的憎恨和怒火。」
她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她卻猜得出這其中一定發生了某種巨大的變化。下意識地便結束了圓桌會議的她忙不迭地趕去尋求默林的幫助,卻發現默林早就不知所蹤。而不止是默林,甚至就連摩根和薇薇安也都不見了影跡!
事像原本應該這樣發展,但卻在最後的環節中出了點差錯。本應將聖劍還給湖中仙女的貝狄威爾在將要投下聖劍之時卻又陷入猶豫。而最終的結果便是原本應當長眠的阿瑟王因為命運未能夠完成而陷入生死之間的徘徊。
變化的起源是一個男人,https://m•hetubook.com•com一個不知道從何而來,言語輕佻,穿著奇裝異服異國男人。他的眼眸中有著飛鳥一般的圖案,他出現的時候不列顛正好迎來了一場瘟疫,而他獻上了一種奇異的,不知其原理但卻可以治愈瘟疫的祛病藥劑。並通過這一功勞成功地混入了阿瑟王的王庭之中,成為了圓桌之外的一位騎士侍從。
她的言語表明了她的立場,而這立場所指向的含義便是『不願為艾麗斯所用』。
不知何時,一個騎著白色駿馬的騎士無聲地出現在艾麗斯身側。她全身籠罩在獅子一般的厚重白鬃裝甲之下,手裡提著一柄閃爍著星輝和光帶的長槍。當她接續了艾麗斯的話題時她便也從駿馬上走下,在稍微落後艾麗斯小半個身位的位置和她一同前行。
而當她被絕望吞噬的時候,她被某種不可說的力量招引到了某個地方。並成為了兩個強大生命的食糧。
簡直就像是玩笑一般的噩夢成為了現實。那些曾經向她效忠的圓桌騎士們毫不猶豫地朝她發起了進攻。沒有遲疑,沒有掙扎,彷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一般果斷利落。那個男人如同貓戲老鼠一般在王座上俯視著她,因為按照他對她的了解,在這種情況,阿爾托莉雅最有可能做出的選擇便是妥協。
白色騎士的頭盔在轉動中發出機械磨損一般的吱吱響聲。頭盔處的雙眸部位殷紅如血。
因為艾麗斯的話,還沒說完。
僅僅只過了一個晚上,當第二天的圓桌會議召開的時候。阿爾托莉雅便感覺到了某種不可理喻的異常。她發現那位高潔的蘭斯洛特-加龍省居然如同下仆一般對那個男人言聽計從。那位剛正的高文在那個男人在圓桌上大放厥詞的時候居然只是笑呵呵地視若無睹。而當她自己驚詫于這樣的變化,並開口斥責那個男人的僭越時候,她的哥哥,那位在過去無論如何都會支持她的凱騎士,居然第一個站出來皺著眉頭指責她閉塞言路!
「若是她們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呢?若是人理修復的盡頭根本就沒有救贖,沒有重建,沒有復甦,只有永恆的寂靜與消亡。那麼你又作何感想?」
時間流動,萬物推演……
「遷怒而已,我想你應該很熟。」
「很簡單。」艾麗斯伸出手,輕輕撫摸聖槍之靈面甲下的虛無臉頰。「做你在第六特異點未能夠完成的事。以及,替這位阿爾托莉雅……」
「那也是她們自己的選擇。」白馬騎士的聲音依舊淡然。「延續也好,毀滅也好,她們既然已經作為人類告別了神靈,作m.hetubook.com.com為子女告別了父母,那麼之後所發生的一切自然由她們自身承擔。若是美好的前路,我會為她們祝福。若是悲慘的末路,我會替她們哀悼。但是,我不會再做出任何干涉。」
理所當然的,艾麗斯並不會因此心生絲毫不快。金髮的女巫只是微微歪過頭,用恰到好處的疑惑語氣問道。
「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艾麗斯自然而然地在椅子上坐下,手中捧起一杯咖啡。「一個……你所不認識的,另一位阿爾托莉雅的故事。」
她能夠感覺得出那個異國男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看著某樣貨物,又像是看著某隻獵物。她感到害怕,不是害怕自己遭遇不測,而是擔憂這個國家會走向歧途。然後,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面,她的擔憂成為了現實。
——「圓桌騎士,拿下阿爾托莉雅。」
騎士不語,默認的態度十分清晰。
預言不成,王者不死。而當貝狄威爾終於下定了決心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將聖劍投入湖中——失去了神智的阿瑟王下意識地拿起了聖槍從而獲得了新的不死性。而在之後的一千五百年中,未能夠履行職責的騎士和未能死去的君王都在這片告別了神代的大地之上無意識地徘徊。
時間還沒到,現在還不是入場的時候。
「原來如此。」艾麗斯點點頭。「你雖然成為了女神,但本質終究還是一把武器。你只願意為你原本的主人——騎士王阿爾托莉雅而效力。而在她已經化作英靈,長眠于理想鄉之中的現在,你根本就不願意為任何人效勞。」
「你……」它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夠鎮壓住言語中的盛怒。「……就是故事最後的『噩運』,是嗎?」
然而阿爾托莉雅解放了聖劍。
輪迴者從來就能夠降臨到道爭的平台上。中州隊沒有降下,是因為親身下場會導致某種不可測的後果——聖人們在尋常的時候或許還會顧及主神的庇護,從而對輪迴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然而在這決斷前路勝負的關鍵時間點上……至少在來自於洪荒的聖人眼中,無事不可為,無人不可殺。
故事其實很簡單,其內容也只不過是某條平行世界在線的另一位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所遭遇的一些不怎麼令人討喜的經歷罷了——在故事之中,作為尤瑟王私生女而阿爾托莉雅如同傳說里所記載的一樣拔出了石中劍,討伐了卑王,統一了不列顛諸島並組建出了圓桌騎士團展開統治。而當王國由盛轉衰,不列顛因神代衰退所引發的種種天災人禍而陷入混亂的時候,這個故事卻迎
和-圖-書來了某種詭異的變化。
「或許他們理解,但不願意承認罷了。」
聖槍的持有者,邊境之塔的女神,獅子王,倫德米尼亞德。她與其說是持有聖槍的騎士王,不如說是控制了一個名為阿爾托莉雅的空殼的聖槍本身——在第六特異點中,獅子王的誕生是因為傳說中的阿瑟王在劍欄之戰戰敗身死,臨死之前,她命圓桌騎士貝狄威爾將自湖中獲得的聖劍送還到湖中仙女手上,而若是按照歷史原文,當還劍完成的那一剎那便也是阿瑟王永眠之時。
那個男人死了,但那個男人的命令卻並未停止。當那個男人被阿爾托莉雅的聖劍毀滅的時候。凱的劍打碎了她的肩甲,高文的劍斬斷了她的右膝,蘭斯洛特-加龍省的劍刺穿了她的腎臟。而加拉哈德與貝狄威爾的劍同時從前後貫穿了她的心臟。
「……你想要我做什麼?」聖槍之靈恢復了冷靜,冷靜中又充斥決然。
「就算我是女神……」她在數秒之後才輕輕吐出一口氣。「被凡人遺棄時,我也是會生氣的。生氣了自然要發點脾氣,更何況那位弗洛拉小姐用計謀害死了好幾位阿爾托莉雅麾下的圓桌騎士,我遷怒於她並非沒有立場。」
畢竟這裡是她所想要守護的王國,畢竟這裡是她所熱愛的不列顛。和圓桌騎士的開戰註定會為這片大地帶來毀滅。而他相信她會做出正確的決策。
對,哪怕十三拘束只能夠解開一條,她也解放了聖劍。她拼著誤傷數字圓桌騎士也要將那個男人拖下地獄,然後她成功了。
她要死了,不是死於劍傷,也不是死於格尼薇兒下在她早餐里的劇毒。而是死於絕望。
圓桌騎士們……變了。
騎士沒有完成職責,但他卻有勇者的潛質。即便歷經千載光陰,他也依舊銘記著將聖劍歸還君王的職責。
一千五百年,對於身為短生種,且並未踏上力量之道的凡人來說,這樣漫長的時間足以讓一切願景或者理想變質。只有那些有著珍貴質量的勇者或者英雄才能夠維持自我,即便面臨時光沖刷也依舊不忘初心。
而這一次,騎士沉默了數秒。
阿爾托莉雅並不喜歡這個異國男人,因為他的眼神和語氣中無時無刻不充斥著某種上位者的,彷佛神靈看待螻蟻一般的高傲。她原本打算隨便給這個男人安排一個職位便將他遠遠打發離開,然而,在她下達調令之前,宮廷內的一切全都在不知不覺間迎來了某種奇異的改變。
艾麗斯在純白的大地上輕盈地邁著腳步,她提著裙角,精緻的裙邊在這沒有風甚至沒有空氣的天地間翩翩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