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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龔半山嘿嘿一笑，「實不相瞞，我上個月入了日本國籍，現在已經是日本人啦。」

那邊銅鑼一響，便是宣布比武開始了。日本浪人一起用日語高唱歌曲：吾皇盛世兮，千秋萬代；砂礫成岩兮，遍生青苔；長治久安兮，國富民泰。

龔半山四十多歲，今天特意穿了襯衫、背帶褲，戴著領結，還打了點髮蠟，顯得好似是個上流社會的人物，實則是斧頭幫里的小混混。平時組織一些地下的格鬥場，坐收漁利。

羅光玉憤憤不平，將龔半山推到一邊，「陸師傅，頭陣給我打。你是精武體育會的掌門，怎麼能親自與人動手？」

禮畢之後，陸大安對著芥川龍太郎的方向，喊道：「芥川，你是親自出馬，還是派別國的走狗來？」

龔半山又叫人過來清場，把擂台上的花盆、綵帶等雜物收拾下去，趁這時候跟對方說明規則，「掉下擂台，算輸；倒地十個數內起不來，算輸；投降，丟白毛巾，算輸；沒有反抗能力，算輸；比賽不計時，生死各安天命！一切按照國際決鬥慣例和_圖_書。」

國人這邊也不知道這是日本國歌《君之代》，只是覺得咿咿呀呀的好不熱鬧。有人還調侃道：「這小日本不錯啊，還給我們唱歌呢？」

芥川龍太郎也不生氣，搖了搖頭道：「陸師傅，你好歹也是一代宗師，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呢？這是一場正規的比武，可不是上海街頭的黑幫火拚。」

那保羅將身後的斗篷一甩，露出一身的肌肉，戴著一個拳套，大吼一聲跳上擂台，按照國外比賽的規矩，對著陸大安擺了一個拳擊的造型。

芥川龍太郎如今已經穩操勝券，幾個武師都是各國的頂尖好手，只要那個「陳真」不出現，精武門的人再多也不堪一擊。就算陳真來了，還有石原真寺的「神風」，隨便給誰打上一針，那個陳真也不是對手。

陸大安往下壓了壓火，拱手道：「那好，請！」

陸大安可不管日本人搞什麼鬼，也不懂他們東洋的這些玩意。站在擂台中間，正氣凜然，對著四周的群眾抱拳拱手，算是答謝父老鄉親對精武門的厚愛。ｍ•hｅtuｂｏoｋ.ｃｏm.ｃom

說完規則，羅光玉亮出螳螂拳的架勢，「來吧！」

什麼是國際慣例，龔半山又不做任何說明，然後嘰里咕嚕對保羅說了一通洋文。其實他不說洋文保羅也聽得懂，龔半山無非是顯示自己會外語，好叫父老鄉親刮目相看。結果台下的那些群眾一點反應也沒有，比武的主角是精武門，誰會在乎他一個裁判啊？

羅光玉把手一擺，將陸大安的話打斷，「不必多說，兵對兵將對將，虹口道場的芥川龍太郎不是也沒有親自下場比武嗎？難道一個雜兵，就請得動我們精武門的掌門了嗎？」又壓低聲音：「再說你手臂的傷也沒完全好，就把這個洋人讓給我！」

芥川龍太郎冷笑了一聲，回頭低聲對保羅說道：「保羅先生，你再去教訓他一次吧，不要打死他就好。我還要看著陸大安把對聯掛在精武門的靈堂。」

龔半山道：「沒有這個規矩，陸大安已經答應比武，怎麼可以臨時換人呢？」

陸大安隨手一撥把他的拳頭打到了一邊。擂台外面閃光燈一和-圖-書閃，有記者把這個照片給拍去了，準備作為晚報的頭條發表。保羅本來是等著照相的，卻被陸大安一掌給推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大叫一聲，對著陸大安的腦袋便是一拳。

「不行，這個西洋拳師非同小可……」

其實，金廳長這個官如果沒有日本人支持，他根本當不上。那些升斗小民再如何不滿，也影響不了他的仕途，從個人的利益來講，他當然就要替日本人說話，哪管什麼民族尊嚴，百姓死活？至於精武門也無非是個民間的武術組織，他更是說封就封，精武門是輸是贏，與他的烏紗帽也沒有關係。

說完對陸大安眨了眨眼，陸大安心中明白：羅光玉是要給自己一條退路，如果自己這個掌門輸了，那整個中華武林便一敗塗地，都不需要再打第二陣了。羅光玉先行上陣，為的是拖延一下時間，看看梁贊能否及時趕到，按理說，梁贊不是個不守信用的人。不知何故，已經這個時候，還沒有出現。

陸大安沒等說話，羅光玉按捺不住，飛身上了擂台，罵道：「龔hｔｔｐs://wｗw.ｈｅｔｕbook.cｏｍ•coｍ半山，你不是中國人？說的什麼屁話？」

沒想到芥川卻笑道：「不要緊，今天擂台就擺在這裏，不管精武門有多少人，我們一個一個，全都能把他們打倒。」

「你放屁！」羅光玉一口口水吐在地上，真的是義憤填膺，這個世界上怎麼總有這樣的民族敗類？

陸大安囑咐了「萬事小心。」便把擂台先交給羅光玉。

龔半山道：「那怎麼行，你精武門在上海也算是名門正派，比武怎麼能不按規矩來？這是國際比賽，可不是你們中國的太極推手，隨便比劃兩下就分出輸贏來了。」

陸大安低頭躲過，正要反擊，斜刺里衝上一人，將陸大安攔腰抱住，「等等，等等！」

陸大安見是一個中國人，便怒道：「你幹什麼？鑼都響了，不讓我打？」

陸大安擺了擺手，「算了，他加入日本國籍，我們也無權阻止，人各有志。」

龔半山用手指著羅光玉的鼻子，「別動手，別動手，陸師傅，你們要是敢打裁判，可直接判負！」

羅光玉性如烈火，揪住龔半山的衣領，舉起拳頭就要打hetubook.com.com，「你這個忘了祖宗的敗類，放著人不做，卻去做狗，我先打醒了你！」

有人認得來人，在台下喊道：「哎呀，這不是斧頭幫的師爺龔半山嗎？穿的人模狗樣的，你跑上來做什麼？」

那人道：「剛才芥川先生不是說了嗎？這一次比武和上次他們來精武門打架不同，屬於正式的比賽，是正當的體育競技，官方要備案的，記者要照相的，連規則都還沒說明白，怎麼說打就打？」

但實際上他們這支歌曲唱出來，那就已經把比武上升到國家的層面了。

陸大安哪裡知道什麼規矩？「比武就是比武，掉下擂台就算輸，哪有那麼多規矩？」

龔半山聽芥川不反對，便道：「那好吧，反正輸贏也是你們精武門自己的事，有多少人夠添這個坑？保羅先生一個一個，全都能把你們打倒。」

金廳長的表現，叫在場的國人憤憤不平。現在再也不是慈禧當權，「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的日子一去不返，但是民國的這幫腐敗的官員與清朝那會兒，又有什麼分別？對內飛揚跋扈，對外則摧眉折腰，哪有一點民族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