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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非草木，我又豈能無情，只能勉勵脫離此劫，不再見面，對我，對桂花來說，都是最好的方式。她有難，我一定捨命相救，卻不敢再見紅顏一面，還望你能夠體諒。」

梁贊心一顫，這才明白，是自己唐突破壞了空的清修，如今的了空好容易從凡塵中收住了心性，他的願望也只是清清靜靜地做一個和尚，如果連這麼小小的心愿也不叫他達成，這世界不是太殘酷了嗎？

了空離開海島，一路上風塵僕僕，不必細表。

「到時候我去哪找你，既然你已經看破紅塵，又何必在意過往呢？不為了桂花，就當是為了一個知己，跟我回去吧。」

了空沉默了一會兒，「他竊走我們大佛寺的武學，是一定要交回來的。只是日本人的僑民區，我進不去，無法找他討回。」

「很多事，人心裏想的，卻未必要做。」梁贊笑道。

梁贊道：「難道桂花有難，你也不見她？」

聽了空結結巴巴地將以往的經過說完，梁贊唏噓不已，特別是對彼得的死，感到十ｈtｔps://ｍ.hｅtｕbｏok•coｍ•cｏm分難過。彼得雖然遠離戰火，但是在一個荒島上孤苦一生，身負絕世奇功，最後還是難逃一死，可見生命是何等的脆弱。

梁贊笑道：「我只是自作聰明罷了，不知道你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就一直在長春等柳生一葉嗎？」

了空又嘆了一口氣，以他能達到的最清晰的語句和口氣，緩慢說道：「連天地也不完整，人又豈能事事順心。人這一輩子總是有許多願望，但是又往往帶著一肚子遺憾離開人世，但這就是紅塵的宿命，沒有誰能夠擺脫得了。只是有的人面對遺憾，坦然處之，一切隨緣，反而遠離煩惱；而有的人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一味強求，最終傷了自己，也傷害他人。」

只是將摯愛之人從心底徹底抹去，的確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甚至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但于芳芳終於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是錯的，還差點因此害了梁贊，現在想來後悔不迭。

于芳芳在一旁聽著二人的對和_圖_書話，若有所思，「他不會付諸行動，那他最後為什麼還是要祈求魂歸故里呢？」

梁贊苦笑了一下，「進去了又怎麼樣？不妨和你說吧，你單打獨鬥也許贏得了他，但是天和道場高手雲集，還有山本弘毅和金定宇兩人助陣，你未必有什麼勝算。而且長春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你冒然去找柳生一葉，無異於隻身送死，依我看，你不如暫時跟我回雙山鎮，然後咱們再另作打算。」

于芳芳也勸道：「是啊，了空師伯，你這樣在長春等柳生一葉的消息，也不是辦法，難不成就這樣一直在長春乞討嗎？」

「你這是逃避啊，心中有情，又怎麼能再做佛門弟子？」

梁贊卻沒有女孩兒家那樣細膩的心思，也沒顧及到于芳芳的神情變化，依然笑著對了空說道：「你這一趟海外歸來，不但武功大進，而且……而且聰明了許多。」

梁贊把曲靖愁擄走花綺樓以及花雪晴的事對了空講了一遍，了空聞聽眉頭緊鎖，猶豫了好半天才說道：「既然桂花有難，和_圖_書我一定出手相助，不過按照你所說的，花老闆和她的孩子暫時沒有危險，不如等你們剿滅大內密宗門的時候……」

了空緩緩說道：「人的一輩子就是從襁褓走入墳墓的過程，無一例外。短短數十年，很快就會過去，不管你過得好，還是過得歹，最終的歸宿只有死亡。凡人常戚戚于得失，但很多東西是註定不能得到的，就好像彼得七十余年唯一的願望就是再回到英吉利，結果……哎……」

了空搖頭說道：「哪裡，哪裡，在你的面前，我始終還是個蠢人。」

梁贊道：「黃鳳紅當初接我離開海島的時候，彼得其實還是有機會回英吉利的，但是他已經離開人的世界太久，即便是回去，又能怎樣呢？他已經習慣了海島獨處，那個回家的願望……即便他不死，也永遠不會付諸行動。」

梁贊只好嘆道：「沒想到芳芳看得比我還要明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強求了。」

了空雙手合十，說了句，「阿彌陀佛。」

再回到闊別已久的大佛寺，才發現已經物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非，在戰火中大佛寺早已不復存在。東寧四周日偽軍橫行，土匪出沒，百姓死走逃亡，鄉村裡十室九空，土地荒蕪，饑民與死人不時就會遇見，在日軍的鐵蹄下，整個東寧縣周圍村落，幾乎已經淪為了人間煉獄，慘不忍睹。

無奈之下，他只好又來到長春，無意中得知柳生一葉在天和道場，便想去天和道場找他，結果他從海島回來，已經窮困潦倒，身無分文，這些日子衣衫破爛，頭髮鬍子也變得老長，形同乞丐，天和道場在日本的僑民區，不允許他這樣的人進入。他是佛門弟子，既然離開了海島，回到塵世，就不屑再做什麼雞鳴狗盜之事，在長春以乞討為生，希望找機會可以遇到柳生一葉，剛好這間旅館也有「天和」兩個字，他覺得可能與天和道場有關，因此就一直在後巷守著，沒想到卻因此擊退了金定宇。

了空卻一聲長嘆，「天涯路遠，不復相見。雙山鎮我是不會再回去了……」

梁贊百般相勸，但了空心意已決，只是不肯，于芳芳提醒梁贊，ｈtｔｐs://ｍ•heｔuｂoｏｋ.cｏｍ•ｃｏm「師父，既然了空師伯決定做化外之人了，我們俗世的事情又何必去騷擾他呢？」

「我總不能因為危險就不去找他了啊。」

了空沉吟了半晌，依然搖了搖頭，「我收回柳生一葉的武功之後，就回去重建大佛寺了，如果桂花……萬施主她想進香禮佛，就去大佛寺找我。我已經墮入紅塵太久，不想再沾染半點情思。」

于芳芳眉頭緊鎖，心中苦辣酸甜一起湧來，了空口齒未復，雖然咬字還不太清楚，于芳芳卻也能聽得明白，這番話堪稱字字珠璣，猶如醍醐灌頂，原來自己便是那個一味強求而不得之人，對比了空，則是坦然處之，遠離煩惱。她自然知道了空、桂花以及花綺樓三人之間的關係，他能做得到，為什麼自己做不到？

了空驚道：「桂花她……她怎麼了？」

梁贊笑道：「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去天和道場，那樣太危險，柳生一葉的目標是橫掃中華武林，你不去找他，他遲早也會離開長春去各地踢館的，所以大佛寺的武功要收回，但是卻不急於一時。桂花她……很惦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