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器精
語文老師欣賞地看著孔宣：「單這個字，考試的時候都要佔便宜！閱卷老師一看，印象、卷面分都好得不得了，你們班有些同學，寫的那個字跟雞爬一樣，我要看半天才知道是什麼字。高考的時候閱卷老師會去破譯你的字嗎？
……
林仰點了點臉，雖說他想象不到臉盲症的世界，但他倒是看得出來談瀟的無奈。
穆翡：「……」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我一般都在學校。」談瀟覺得自己可能也提供不了什麼有效訊息，但他聽到「器精」，只覺得好奇，這估計是穆翡他們內部的分類，「器精是什麼呢？」
「怎麼了，雄虺沒出事吧？」談瀟有點緊張，雄虺那邊還是他出的手，只是他一直說不確定售後效果，該不會質保期只有不到一個月吧？
談瀟把孔宣的手扒拉開：「你先等月考之日吧。」
「古董還能暫不展出呢，都不至於那麼麻煩，」穆翡肩膀塌了下來，「這傢伙，是個伺服器！」
「哎是，你別說出去。也不知道那器精逃跑前做了什麼手腳，搞得人家連災備也失靈，要麼怎麼非得快些找回它不可。麻煩得很。」
談瀟忽然有些聯想，試問道：「等下，你說的伺服器，是什麼伺服器？你們單位的，還是誰家的？」
本來是約好吃東西，孔宣跑了談瀟就自己去吃。
「我馬上就到了。」談瀟的腳步也加快了，到了自家門口，果然看到一個丸子頭女士倚靠在車邊點著手機。他認不得人也認得車，於是格外有自信地上前喊，「穆姐。」
孔宣面無表情地道：「沒見過，我出去得早他回來得晚。」
「哎哎班幹部以身作則，不要挑釁哈。」林仰把談瀟給摁下了，又去勸孔宣，他也知道自己同桌的小毛病，小聲打圓場道，「他不認識你？你們真是發小也沒用，他真記不住。」
「……不好意思。」談瀟倒沒有別的動作，甚至還在道歉。他和新同學不是很熟悉，但說上幾句話，加上對方的動作，無需再進一步觀察，他也能想到這並非林仰，而是孔宣了。
她看著那一整面牆的面具，或是紅面怒目，或是獸首人態，透著濃濃的和圖書神秘氛圍，忽而見到一面，生兩角而眉心嵌寶石，雙目橙黃。
該說不說，孔宣那句話實在太有故事了，何況孔宣轉學第一天就和談瀟疑似存在前塵往事。
穆翡想起來：「我說，你要是有什麼線索，也通知我一下吧，我倆快急瘋了，挖地三尺找個器精。」
林仰打著哈欠，吃飽飯再被這午後暖洋洋的太陽一曬，就犯困吶。才走到教室門口，就聽到一聲拍桌巨響。
談瀟無語，低頭翻書。
孔宣漫不經心地道：「再議吧。」
什麼東西丟了，不及時找回來還會引發社會關注？
「對對，有話好好說。」林仰看了一眼，孔宣拍的還是他的桌子，不是自己的桌子不心疼是吧。
瀟仔不愧是瀟仔，每次都一語制敵啊。
今天的晚自習是班主任盯著，當然，這不代表他只有今天出現，他隨時出現，甚至提前在各種方位出現。
「伺服器也能成精啊？」談瀟震驚了，「我聽過古畫古董成精，甚至是掃帚成精，伺服器？是我想的那種互聯網伺服器嗎？」
談瀟背著書包沿著老街的石板路行走，因為南楚的丘陵地貌，這條路呈現微微的斜度，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嚇得林仰身體都一震，定神看去，居然是孔宣正惡狠狠地看著談瀟，手撐課桌，他那張極為好看的面孔此刻尤有鋒利逼人之感，雙眼瑩亮似火光。
「我是穆翡啊，談瀟你放學沒有，我在你家門口呢，找你有點事。」穆翡的聲音從那頭響起來。
那傢伙離帝流漿多近，吸收得多好啊。
他們到處跑，好多東西帶來帶去不方便，尤其用量大的話，跟地頭蛇買更合適。
但該生氣還是要生氣，孔宣斟酌一會兒，拂袖而去。
「我說錯了你可以糾正我啊。」談瀟也很無奈，他是認錯人了，可孔宣有必要生氣成這樣嗎？
全班同學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仰聞言立刻報告她大新聞：「上去也看不了，和圖書崩了！你不知道吧，都上熱搜了。」
這趁著孔宣上台的機會，老師好一通教訓，畢竟每個班總有那麼一個寫字像天書的。
默寫對不對都不說了，那字遒勁有力，
和*圖*書洒脫而不失章法，而且不是亂七八糟的江湖體，很有古意。快走到家門口時，談瀟接到穆翡打過來的語音通話，他按下接聽：「你好？」
穆翡想起談瀟的手藝，不禁舔了舔嘴唇。
林仰：「……是么。」
「字不好的同學啊，更不能寫快了，哪怕你寫慢點寫端正了，至少要讓老師看得出來是什麼字吧！」
談瀟個子比孔宣要矮了七八公分，看上去儼然落於下風。
……大爺的，幸好剛才沒客氣一下先拜拜。
到了下午上課，孔宣才回來，冷著俊臉，不過他平時就這樣，也不稀奇。
紀匯明一看：「誒你知道啊？你倆路上見過？」孔宣的資料寫得並不詳細，所以他並不知道孔宣具體住在華曦路哪一段，但那是老街了，也不大。
「都上熱搜了啊，說他們家伺服器崩了，真的是他們的伺服器？」談瀟其實也沒親眼看到熱搜，只是聽林仰在那說，然後順便一猜，沒想到真就猜中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呃，這個，他們單位現在要求不能說。」穆翡有點遲疑，她也就是讓談瀟幫忙留意一下，這個招呼她給全部同行都打了。
就像今天，紀匯明提前十分鐘就來了，搞得本來還在嬉笑的同學們立刻收斂起來，坐回座位。
「他給外派到齊省去了，這不到處都亂得很，我和單位另外一位老前輩搭檔的，他在車裡。」穆翡他們單位出去做任務都是有規定的，和警察出警一樣，至少兩個人。
「什麼都沒做。我才冤呢。」談瀟心說長得好也不至於被認錯就破防吧，至於么。
同學們：到底有什麼恩怨情仇是我們不能知道的！
林仰又回頭看了眼，孔宣都不知道沖哪兒去了。
談瀟好奇地道：「難不成是什麼博物館里的古董？」
「是啊，當然能了，伺服器不是器么？那古畫也是人畫的，掃帚也是人扎的，伺服器同樣是人製作出來，擺在那兒可以吸收天地靈氣的。偏就他機緣到了，吸收了帝流漿，這不就長腿跑了。還從京城都跑楚省來了，夠能逃竄的。
穆翡差點被噎到，看了眼，之前談瀟請神用的孔雀紙面具也和_圖_書掛在牆上，乾笑兩聲：「搞旅遊就是爽哈。」
紀匯明又看向孔宣：「孔宣你說呢？」
「不吃點東西嗎？」談瀟叫住她，「我正準備下碗面吃宵夜。」
紀匯明：「…………」
他腦上的黑線幾乎具現化了，這會兒鈴聲響起來了，紀匯明暫時作罷，最後點了一句：「班幹部帶頭團結同學哈。」
「他還討假期，說有空想來覲見你。」穆翡心想雄虺還有假期，不像我，多久沒休了。
他問談瀟：「你說什麼了？很臟嗎？」
談瀟：「……」
這次放的是段相聲，喇叭里傳出來相聲演員的對話，是相聲里的經典鋪墊段子，叫《追窯》，紀匯明聽得樂了起來。
談瀟：「……」
談瀟：「……」
幹嘛啊他就悔恨了。
孔宣一頓，竟是如此？確實唯有這樣才說得通。
她咽下一口口水，然後堅定地道：「不了，那麼多人急著看文呢！」
……
南楚一中的廣播還在放著節目，今天的欄目是《開心時分》，有時候是廣播員念念笑話，有時候直接放脫口秀之類語言喜劇節目。
看這氣得，到底罵的是有多臟。
「可以可以，謝謝啊。」穆翡來過，但還是第一次進屋。
「你怎麼知道！」穆翡駭然道，「你可沒說你會算卜。」
然而說出這句話后，孔宣更生氣了。
孔宣知道他們都住華曦路啊，莫不是大家小時候真見過。
孔宣顏面盡失，卻還難說出口，他鳳目死死盯著談瀟：「我等你悔恨之日！」
再看孔宣已寫完了板書，他默的是《離騷》，怨靈修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
于貞貞就坐在談瀟前座，孔宣的同桌，她和林仰最能感受到緊繃的氣氛，趁著孔宣被語文老師叫上去默寫，回頭對談瀟道：「有了你們，我都不用上和圖書看了。」
不識人面，世上竟有如此惡疾！
紀匯明找了個借口走到他桌前，問道：「孔宣，你好像是住在華曦路？你知道咱班還有誰和你是鄰居嗎？」
「你……到底怎麼他了？」林仰驚奇地道，「之前還好好的，說一起吃飯。」
穆翡垂頭喪氣拖著那裝香火的麻袋，「行了，我要繼續去掘地三尺了。和*圖*書」
于貞貞頭都不回，淡定地道：「崩上熱搜而已，放心，每年總要有那麼幾次。」
和圖書在逃伺服器，我來抓你了！
孔宣如蒙奇恥大辱：「你說什麼？！」
穆翡轉臉看來，比起上次見面明顯憔悴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寫材料熬的，「哎，談瀟，找你幫忙來的，就是你之前做的靈衣能不能多做幾件給我們？」
「其實我過來找你，是因為我們最近案子多，基本辦公室的人全都派出去了，還得和責任單位扯皮……唉，反正就是，法器也不夠，找你訂做點。還有你這裡是不是有好的香火，也賣給我一些吧。」
孔宣負手巡視了一遍，落在談瀟身上時微微停頓，鳳目幽幽橫他一眼。下次祭祀等著。
那話若說出來，更失顏面，傳出去他還如何在三界立足。
談瀟已試著道：「不會是和圖書的吧？」
「雄虺沒事，他那可順利得很，整個挖掘進度都變快了，發掘隊可開心死了。就是雄虺經常問起你啊，老想托季老打聽下，你有沒有想他。」穆翡搓了搓臉，好笑地道。
談瀟看了趕緊摘下來；「鄰居小孩來玩，掛上去的賽羅奧特曼。」
「哎，既然能在一個班，還是鄰居，那就是緣分，有什麼事不能說開呢？」紀匯明還是沒有直接點出來，給兩人留了面子，「大家彼此學習，取長補短，才是道理。我希望看到你們共同進步。」
他一眼看到孔宣打外頭回座位，又想起這同學令人哀嘆的成績和令人髮指的偏科程度，說實話，他都不明白孔宣幹嘛選物理課。
穆翡：「…………」
更別提，根據可靠情報，孔宣和談瀟因為講題的事情差點打了一架。
正在低頭刷題的談瀟頓了一下，他知道紀匯明說的是自己，之前于貞貞告訴過他。
穆翡自己說起來也覺得離譜，「社會越進步，我們工作越離譜，帝流漿六十年一輪，每次總有點新物種，我們都得錄入造表。
「我家不以儺儀為主，一般我媽在，會一周換一次，她不在，我上學就不太有時間了。不過現在反正也沒什麼遊客，我們家又不靠真本事吃飯的。」談瀟無所謂地道。
他納悶地想，那每和*圖*書次都和這次一樣崩了三天還沒好嗎？他足足三天看不到撓心撓肺的連載啊。
「人老為師，物老成精啊。物件活久了，或是吸收夠了天地靈氣，又或是遇到機緣，就能產生靈智，可稱為精了，我們劃分為器精的。」穆翡解釋道。
林仰心一驚，不會要打起來吧，他衝上前就勸道：「別衝動別衝動。」他心說上午還好好的，怎麼這要打起來了一樣。
「你說，這六十年前的器妖頂多是縫紉機、自行車，大家全來圍觀看稀奇，現在都成伺服器了，我真怕再六十年，就是衛星了。」
紀匯明：「……」
這大晚上的還幹活啊。
那難怪急著要找回去了，沒法開張了都。
「前段時間庚申日，帝流漿降世，催生許多新精怪，不就促成了這麼個器精，長了腳到處跑。要是普通器精，還不至讓我一通好找，」穆翡咬牙切齒，「偏偏這號器精引人注目，不及時找出來歸位，有點兒麻煩，還可能會引起社會關注。」
「話說你這，也不供點吃的啊？」穆翡看他桌前冷冷清清。
談瀟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孔宣已經惡狠狠道：「你敢說！」
但沒想到，孔宣也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知道。」
到此時，大部分人聽到的傳聞，已經升級成孔宣和談瀟中午「打架」了，談瀟在一中本來就挺出名，現在又貌似和引人注目的轉學生杠上了，誰能不好奇。
落筆后全班同學包括語文老師，都驚嘆起來：「哇——」
巫師們拜的神雜而多，甚至各家都不一樣，她也無法全部辨認。
談瀟也有點不咸不淡的：「是吧。」
教室原本也有零散幾個同學在，原本是在休息，被孔宣一拍桌嚇到，現在都目瞪口呆地瞧著他們。
他看向談瀟，「是嗎？」
穆翡凝神細認，只覺眼熟卻認不得，昏暗的光線下更顯玄妙，咦道：「這是你們壇上哪位尊神呢？」
「嗯嗯，怎麼沒看到徐先生呢？」談瀟禮貌性地問了一下。
「沒問題，你進來坐吧。」談瀟把穆翡帶進了院子，翻了一麻袋的香來給她，「這段時間也沒接遊客，這些香不用也要潮掉換新的，你都拿走吧。靈衣就要等等製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