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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瀟走到了那雙腳面前，深吸一口氣。

在葬禮上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那可是很多人都在場。

「嗯。」

劉清泉看著他那數據流，若有所思地道：「它是小說網站的伺服器是么？」

因為這次條件不足，也來不及準備吃食祭品，談瀟選擇的是燒柴香。就是用一個陶罐，裏面塞著檀香木柴，以燜燒的方式。

穆翡是毫不懷疑，但劉清泉畢竟第一次見談瀟。

談瀟：「嗯嗯，我想著孔雀都那麼厲害，那請元鳳豈不是更厲害。」

談瀟繼續捏起金刀決，決定再砍一刀試試，以前光看理論知識說每一個手決都能代表真正的象徵物，沒想到是真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談瀟連忙道，抬眼看去，面前那哪是什麼人形遺體，分明是個黑色的機櫃，內里卻不見機械，而是無數糾纏在一起的藍色數據流，機櫃下面赫然長著一雙腿，還特么穿了西褲和皮鞋。

它這麼一說，談瀟倒是不好動了，原地拿出手機來打電話給穆翡。

呃，酸到她了。

沒辦法，新生的事物總是想試一試，自己能夠做些什麼，在這個世上處於什麼位置。

靠，嚇得她真以為被無限流拽進去了，談瀟打電話來的時候，她還在幻境里認真打副本來著！

前面是個拐彎，談瀟衝過去急轉，眼前還是空空一片，燈居然還刺啦啦明滅了幾下，變成暗紅色，照映得整個房間如同被血糊滿了一般。

難道還能有雄虺那樣的千年老怪厲害，哈哈哈。

「它一生來，就有個世俗的靈性。」

劉清泉喊了一下，就見談瀟已經擺起了簡單的祭壇。

伺服器心中大罵，你是在這兒問我嗎？

她的目光四下掃了一遍，步步向內，全身緊繃起來，就如劉清泉所說，就是有點手段，這隻是個剛化形的器精，又能有多大本事。

「過、過世也可以返聘的嗎？」談瀟刮目相看，他也是萬萬沒想到，這年頭不但退休了可以返聘回來，死了也能返聘的，一下子對死後的世界充滿不一樣的觀感了呢。

談瀟腳步停住，那股不對勁的感覺更強了。

所以說，更有本事的還是……穆翡看了談瀟一眼，談瀟竟然沒受什麼影響的樣子，把伺服器給摁這兒了。

「你可真是……」穆翡按了按自己的頭，她擅長的是符文，而劉清泉擅長的是實戰，看到一旁的談瀟，試探性問道，「你們靈師會破術吧？」

他屏息向那邊走，已經盡量輕手輕腳，但還是在地板上發出了噠噠的聲https://ｗww.hｅtubｏok.ｃoｍ.ｃom音，在寂靜的冷藏間內格外明顯。

面前是一排排的架子，其間停放著一具具遺體，每一個格子中都沉睡著一位亡者。

穆翡瞠目結舌，瞳孔猛然放大，恐慌難以自制地升起。

「活人可以兼職無常，死鬼當然可以過世返聘。」穆翡淡定地道，其實她心裏怕死了，就怕自己死了還要寫材料！

單用千變萬化的手決也能代替許多東西，比如捏「金橋」「仙鶴」便有請送神、引路之用，「枷勢」即可枷鬼，而不同的鬼怪，也有不同的手決對應。

劉清泉知道，元鳳就相當於巫師們的第一梯隊了，這是能隨便靈應到的么。

沒事，我就負責後面堵截，可能劉清泉和穆翡已經把器精逮住了呢。

靠，他真的沒想到解題思路是這樣，還有點不好意思呢。

「嗯嗯？！」穆翡一副剛清醒的樣子，讓談瀟都懷疑她是不是在哪睡了一覺。

生前何必久睡，死後也無法長眠哈。

孔宣靠近俯身逼視談瀟，有一瞬間談瀟心口湧起一絲異樣的感覺，仿若脈搏與之共振，莫非是因神與巫千載浮沉相伴，他迷茫地看著孔雀。

伺服器下意識冷冷道：「叫晉少就行。」

可是捉伺服器應該算什麼？

怎麼叫元鳳，來了孔雀。

現在呢？按理說，拷鬼捉精治病是靈師的擅長。

「這回是個全臉子啊，不用孔雀了？」穆翡問道，她一眼看出來這是之前放在談瀟家牆上正中間的面具。

這有點麻煩了，它這會兒也沒必要說謊，估計說的是真的。它的能力超過一般的新精怪，又在不知道規則時無意識用了自己的能力，可它連怎麼逆轉都還沒悟出來。

「先拍個照……」穆翡掏出相機給現場和犯罪分子一一拍照，「有沒有姓名？」一般學人的第一步，當然是給自己起名字，上點檔次的精怪都會給自己起名。

談瀟和其他人一樣驚訝，不過比起其他人純粹的驚訝，談瀟還多了幾分高興。

談瀟：「……」

「三、二、一——」

談瀟急了，不管那麼多，直接捏了個小金刀決，小金刀決是斬邪之用，自然屬陰，

伺服器卑微大喊：「阿晉，叫阿晉就可以了！」

他設想的，就算請到元鳳，也是冥冥中的靈應，哪有這種現身的場景。

咦，有用啊。

穆翡壓了壓心跳，冷藏間的單間近在咫尺，她舉步向前——

孔宣鳳目微眯道：「楚巫與元鳳有千年香火盟誓，我將代htｔｐs://ｍ.ｈeｔｕｂｏok.ｃｏｍ•cｏm母職……你已經被繼承給我了。」

劉清泉也是陰物，倒是比阿晉好那麼一些，但也不敢直視神光威壓，驚懼地道：「你請到了元鳳真身？！」

談瀟忍不住多看他幾眼，這還是談瀟第二次見鬼，第一次嘛就在今天早些時候，甚至是林仰的叔公消失了才意識到那是鬼。真的很神奇，好想知道他們是什麼物質。

談瀟正在發怔之際，就覺得自己的領口被揪住了，他睜開眼睛，就發現那張臉是真的出現在了面前！

那伺服器雙腿一邁，眼看就是要跑。

不過，還是太不像話了。

劉清泉的解釋，別說談瀟和穆翡，連伺服器自己，都覺得有點道理。它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生來就會這麼多呢。

刺啦——

談瀟啞然，乾巴巴地道：「下面，有路哈。」

機櫃內藍色的數據流涌動，伺服器雖然通曉變化，本身的戰鬥力也就是剛成氣候的器精，哪裡敢動彈，只嘰嘰咕咕地道：「還好啦。」

畢竟有不少任務，甚至都不是用陽間地址來當坐標，而是用陰間道路。

她一下想起上次在楚王墓里，其他人也都說自己遇到過幻境，雄虺可是製造幻覺的箇中高手，但她和談瀟也沒遇到什麼危險的幻境。當時只覺是運氣好，看來老弟他天賦異稟，免疫幻覺。

「你光拿刀直接砍我！大哥你是不是心理變態啊！！」

但是下一刻，它整個飛出去，背上出現了深深的刀砍印記，幾乎把機櫃表面砍得凹陷，刺啦啦直冒電流。

談瀟學的理論知識包括什麼貓精、淹死鬼、枉死鬼……各自用什麼手決對付，可這什麼伺服器該怎麼抓！我祖先沒有研究過啊！

「行了，你先把人家的備份弄回去。不然就把你押上京，直接把你的數據導出來。」穆翡威脅道，「我這邊急著結案，你快點啊。」

一旁的阿晉剛剛成精，光是大神當面，就已經令他渾身戰慄，不能動彈。

談瀟的語氣中的驚喜一點也不難分辨，這讓孔宣拉滿的怒意稍被拂平。

劉清泉看了談瀟一眼，有一點點懷疑地道：「你真能請元鳳？」

「它」也確實發愣，不明白自己的幻術為什麼只讓談瀟迷惑了幾秒鐘。

談瀟疑惑了一下：「中間？」

「元鳳」降臨，目光有種俯視人間的高高在上，華麗而清冷，聲音空靈自帶明顯混響，還蘊含令人畏懼的怒意：「壇前召吾，竟敢用柴香？！」

談瀟能聽到她的聲音就在不遠處：「穆姐，你在m•ｈetubｏoｋ•cｏｍ.ｃom哪兒呢？我抓到它了。」

咦，孔雀？

「理論上是可以啦，但我不知道伺服器該怎麼對應啊，請神試試。」談瀟給她看自己的書包，他倒是連傢伙事都抽空回家拿上了。

「別提了，這貨黑客技術也不錯，還把人災備也給搞沒了。」穆翡知道從伺服器商、技術到作者讀者估計都急死了，對它道，「一般你這種新精怪，我們都會免費指導下生存規則，可惜你們老喜歡搗點亂啊，這下好了，你要當牛做馬把損失補回來咯——生者逝者都是哦。」

談瀟和穆翡都看過了這裏的地圖，劉清泉則是不必看，他的路線和大家都不一樣，兩人一鬼碰頭約定好動作后，就分頭向冷藏間走去。

「不知道啊，試試。」談瀟無所謂地道，反正請不到又不丟人，他主業是旅遊表演，大家都不在一個賽道。

穆翡捏著鑰匙，插|進冷藏間的門，咔一聲擰開。

資深，可不是資深么……

……

這真不像是剛化形的器精能有的能力了。

不多時，就看到穆翡跑了過來，劉清泉也姍姍來遲，從地底鑽出。他那青灰的臉色更難看了，背著手道：「小看了這廝，它竟然有極強的幻術，這一批新的精怪，不得了啊。」

也難怪，有些不同尋常的本事了。還能在404的追捕下，在這個頭一次見面的新世界逃脫那麼久。

電光火石間，他又見到了一雙眼睛。

沒有一點明火，只有柴的香味和一點點青煙。

重點是他和穆翡都不是新手，居然也會被這幻術迷住。

接著，一道機械的冰冷男聲響起來：「親愛的玩家，歡迎你被選中來到【無限生存遊戲】，請期待你的驚悚之旅吧！」

噠噠——

隨後，這雙眼睛竟是漸漸清晰起來，繼而擴散，露出了一整張面龐，是男性。

不想大神聽了，怒意更甚，「吾乃元鳳之子。」

冷藏間內此時只有暗暗的燈光，他可以看到架子上一排排的遺體在白布下的輪廓，心裏不免犯怵。

穆翡上去一腳踩在它那西裝褲上：「你挺有本事啊。」

「這些故事包羅萬象，是無數作者們描繪出來的世事百態，七情六慾。

不管哪一派的，肯定請的級別越高，說明你越厲害。

談瀟雙手大拇指壓住屈起的中指和無名指，食指和小指豎起，很像搖滾音樂愛好者比的那個手勢，但他是手背向上，直指器精，帶著三分不確定：「將軍備起馬，閉目反遙宮？」

「豈止是有路。」穆翡感慨地道，「我們有時候也要借道https://m.hetubook.com.com么，這下頭的路是跟著上頭搭的，所以我當初剛進我們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背陰間主幹道有哪些，必須熟記心頭啊。」

「往常精怪修行，要化成道體，效仿人類，才能成器。但是這伺服器生來體內就儲存了無數的故事，甚至它可以說，就是這些故事的數據化形。

這乃是元鳳的面具。

穆翡和劉清泉對視一眼。

談瀟想，就是它了吧？我該怎麼做，之前遇到雄虺，是有巫覡俑打樣，他想都不想就用了巫覡俑那一套。

靈師們掌握的手決無數，各有作用，其實它就是脫胎于楚巫舞，是一種與鬼神溝通的手勢語言，也可以配合使用。

伺服器的腳在地板上搓了兩下，也沒爬起來，一想到對面這人還一副自己都不確定的樣子，就更是破防了，驚恐而憤怒地大喊：「金木水火土，我屬金，又是電器，你哪怕拿水淹我呢！！

穆翡腳一用力，又大力踩了下去，「晉少是吧？喜歡裝主神是吧？」

「穆姐？劉老師？」談瀟還喊了兩聲，也沒聽到有動靜，步伐就大了起來。

叮，叮，叮——

他之前請孔雀幫過兩次忙，對方都很給面子，所以即便來錯人了，談瀟在驚訝茫然之後，還是立刻親切地道：「是孔雀大神嗎？怎麼是你？」

這個可以說是靈師的糊弄學，用這個模擬燒飯的煙火——那靈師也有吃不飽的時候嘛，自己尚且吃不飽了，祭神的時候只好用柴香和手決代替。

談瀟來到了後門，開鎖，進門，果然很冷。

藍色的數據流包裹住穆翡，再一眨眼，眼前竟成了一個純黑的空間！

劉清泉指指地下：「嗯嗯，我從下面走。」

倏然間，那具遺體整個滑了出來，用力撞在談瀟身上，談瀟被頂得後退好幾步，撞在另一具遺體上才停下。

一股冷氣撲面而來。

這器精坑了網站和伺服器商，又給殯儀館和林叔公造成損傷，賠錢賠香火咯。

「呵呵，這和圖書伺服器不過是剛修行的器精，還未成人形，就算有些手段，也不用擔憂。」劉清泉不愧是資深幹事，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我們兵分三路，來個瓮中捉鱉。」

談瀟腳踏九州，手上準備捏決。

就見談瀟戴著元鳳面具，又捏了幾個決，來代替上供的物品，最後以「擊饞」敲打罐子邊緣。

掌心為陰，上掌背為陽，陰陽有別，給活人做法事要用陽，給亡魂則要用陰。

要麼怎麼古代那些志怪筆記里，古人也能用各種小手段嚇唬住家裡老而成精的物品。

南楚殯https://www.hetubook.com.com儀館存放遺體的有冷藏間、冷凍間，這裏面各自又有單間，不過總歸是挨在一塊兒的。

談瀟便打算再捏個大金刀決，這大金刀決嘛，顧名思義，比小金刀還要兇猛。

上次是毫無準備，這次則是臨場幫忙，這種場面談瀟實在不習慣。

一個似有實虛的魂靈抓住了他，其身穿綠松石色綉金線長袍，一頭半長頭髮束起，翎羽金墜為飾，華貴非凡，帶著睥睨眾生的氣勢，腳下是微微離地懸浮的。加上非實體的身影，讓人一下就知道不太可能是人類，起碼也不是活人。

腳尖踏在地板，只見地面泛起了藍光，這藍色的光一道道盤旋著向上，她定睛看去，那藍色的光芒之間竟然是無數的「1」與「0」。

這數據現在就是伺服器的本體之一了，阿晉瑟縮一下，小聲道：「我不知道怎麼恢復，我當時就是下意識那麼做的，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除。真的。」

談瀟在後門站了一會兒，也不見有動靜，甚至連聲音也沒有，他心中覺得不對勁，回手把門關上，向里走去。

談瀟：「……」

這聲音其實不大，但在空蕩蕩的冷藏間格外刺耳，她將門推開，那沉重的鐵門又發出鈍感的吱嘎聲。

這機櫃沒有眼睛，但談瀟明顯感覺到對方在和自己「對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是有點發愣的。

伺服器往牆角直退，腳也縮起來，「你別砍，砍壞了數據就丟失了！」

談瀟的目光轉了回去，從那些之前自己有意無意忽視的遺體上滑過，這些遺體都被蓋了起來，只隱隱露出人形輪廓，也有些露出了雙足。

半晌，穆翡才接通了：「喂？」

穆翡手捏著符紙，慢慢踏入冷藏間，覺得全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

視線滑過一排排遺體，在紅色燈光下，談瀟的目光落在一雙穿著皮鞋的腳上。

面具內，談瀟閉目。

「副本【斬鬼取卦】即將開始。」

那清瘦男子已經飄到眼前來，「你就是談瀟同學吧，我知道你呀。鄙人劉清泉，404資深幹事。」

談瀟從裏面翻出了一張木質面具，上面是金紅之色勾畫的花紋，還墜著許多彩色流蘇。

一般精怪修行，有了人體才算成氣候。帝流漿降落，這伺服器只是剛上道有了意識的器精，才長出兩條腿，連個人形都還沒有呢，只是天生有些手段。

七下之後，談瀟頌念：「陽雀未鳴春先知，未曾請神先燒香。香煙繞繞霧華堂，天門開兮結玄雲……」

「穆翡同志從前門圍追，談瀟同學從後門堵，我呢，就從中間截。」劉清泉安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