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岩刻
談春影仔細端詳談瀟的神色，沒瘋。她對自己的孩子很了解，他不是不懂事的，作為江湖騙子中的內行，也不太可能陷入某種不科學的騙局，除非他是真的很確定。
「它說了，是請去做事。」談瀟心怦怦跳，他察覺到了母親的狀態可能真的大有文章，而這，甚至可能關係到禍斗目的。倘若招傀十一的真是母親，那不就說明，談春影也曾是一名正兒八經的靈師。
「是啊，給她祈福。」談瀟很自然地道。
「媽，你沒有覺得，那禍……那隻狗有什麼不對嗎？」談瀟問道。
談瀟在思考後認為，那禍斗，像是直接衝著談春影來的。
談春影卻根本看不到傀十一，見他們對著空氣白話幾句突然盯著自己，「幹嘛，幹嘛，我怎麼了？別嚇人啊。」
「不是，」談瀟看了看談春影手上的安神符還鮮亮著，「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靈師可能真的能夠驅鬼，世界上也可能真的存在妖怪？」
朱頤心知道，有些巫師的儀式不一定有作用，但他們在狂信之下真的能進入某種迷亂狀態，連自己也騙過去。
「腿？沒事啊。」談瀟能有什麼事，他掃了一眼攝像機，「哦，我們偶爾也要練練功的，文武雙全比較好。」
「這個幸好孔雀大神在此……」
「你腿沒事吧？」朱頤心看了看他雙腿，剛才直接從二樓就跳下去，那可是有一定層高的，差點把她嚇死。
談春影扶著額頭，還有種混亂感：「這是怎麼了？」
「沒事，你暈血昏過去了，我們現在在醫院，已經給你打過針。」朱頤心柔聲道。
「我的同事已經到了現場，我在請他搜尋。」穆翡點了點視頻上的畫面，摩崖石刻上多是古人碑文，所以又叫碑林，上溯年代久遠，也不知道談春影當初刻在了哪裡。
只見其下五個古拙的蛇腳書大字，符雲：談春影到此！
「阿姨，容我一試。」孔宣得到同意后，把手指在她眉心前虛空一點。
「就是你剛才那個給我補了前面劇情的技能啊，」談春影好奇地道，「能不能用來給我補電視劇？我攢了好多一直沒時間看完。」
……
孔宣真想說，我就住你家，他和談瀟對視了一眼，「不是。」
「傀十一，你以前說，『我』請過你？那是在何時何地？」談瀟看向傀十一，問道。
那聲音有一點耳熟，他探頭看去，是化氣為精的傀十一，鬼崽嶺上那鬼崽俑，它竟是還在南楚404辦。
「確實不正常，應該是有狂犬病。」朱頤心還以為她說的是瘋狗癥狀，「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下我們送你回去。」
談春影尷尬地半捂住臉，公開處刑啊這是。
「現在我們懷疑那隻禍斗來歷不簡單，又別有用心，它攻擊了你，所以我們才告訴你真相，帶你去404辦也是為了進一步調查。」談瀟看hetuｂｏｏｋ.ｃom•ｃom談春影逐漸回神了，接著說道，他想起什麼，「媽，你知道你自己，天生失魂嗎？外公有沒有說過什麼？」
談春影靠著椅背，獃獃看著車頂平復了下心情。
「我是說不對勁啊。」談春影好像明白談瀟的意思，不像朱頤心他們，她和禍斗四目對視過，「你到底什麼意思，那狗是攜帶了什麼變異病毒嗎？喪屍狗？克隆狗？」
穆翡、談瀟和孔宣在沉默之後，齊齊看向談春影。
談瀟帶上了自己裝道具的包，背著談春影上車，孔宣飄著跟上來，面色沉沉地道：「看看她的符。」
「就是因為你受傷，我才不想再……」談瀟無奈道。
傀十一揉了揉眼睛，「哎喲，我說靈師頭髮好像長了點。」
連談春影本人都如此懷疑，其他同行就更是將信將疑了，就他們所知，談春影乃是出了名的神棍，要不是談瀟，靈師一脈就徹底成擺設了。
朱頤心也在車上，就是攝影師也跟著，把突發事件拍攝進去。
這種時候，談瀟沒心思立刻去追柯基了，「朱阿姨，麻煩您借一下車，我得帶我媽去最近的社區醫院。」一是打狂犬疫苗，二是傷口這麼大，說不定要縫針。
既然如此，實在沒有她操心的份，還不如開發點有用的，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
穆翡走出來，和談春影握手，「談老師，傷勢還好吧？我是南楚404辦的負責人穆翡。」她不好意思笑笑，最早她可是奔著談春影去的，只是連面也沒正式見過。
「傀十一，你男女都分不清嗎？」談瀟走到門口道，他和談春影親生母子自然是有幾分像的，但也不至於分不出來吧。
眾人：「……」
「雨水多？在九嶷山？」談春影迷茫地道，「我是去過九嶷山，但我是去學習表演經驗的，那幾年不都請什麼孫悟空哪吒，吸引少兒觀眾去了，我請兵馬做什麼？難道是我做儀式，不小心請來的，但我又看不到？」
談春影尷尬地道：「同名吧！我干過這麼不文明的事嗎？」
傀十一初見談瀟時，就曾「攀談」過，說自己給談瀟打過工，當時談瀟嗤笑之。而今，他看到傀十一認錯談春影，不禁心中突突的有所懷疑，想到一個令他也很不可思議的可能性。
若是談春影沒摘下來，按道理這符可以阻攔禍斗。
因為在幻象里看到了孔宣和談瀟的經歷，加上之前就認識，更重要的是對鬼神沒什麼尊敬，談春影對他倒也不會突然有很大的距離感，她點了點頭，又搖頭：「還行吧反正。」
「阿姨還好嗎？」孔宣偏頭問道，一點也不帶討好的詢問道。
到了社區醫院，談瀟在朱頤心的幫助下，給談春影沖洗傷口，打疫苗，還縫了兩針。
她說完之後，現場突然詭異的沉默了一下。
不過
ｍ.hｅtｕbｏｏｋ•ｃｏｍ•cｏｍ大家一邊是正統宗教一邊是民間法脈，一邊是正規軍一邊轉換賽道，彼此都不大感興趣，以前甚至有點鄙視。
「……對，對，你到了？」穆翡捧著正開著視頻的筆記本電腦過來，視頻另一頭是她在九嶷山那邊的同僚。
孔宣虛心點頭：「您說。」
404辦內來來往往妖怪、鬼魂不少，但談春影基本看不到，除非像孔宣這樣特意現身，或者用原身出現的，這倒是免了驚嚇。
待到談春影休息得差不多，準備回家，談瀟道：「朱阿姨，不麻煩你了，我們自己回去吧。」
「我，我不知道，好像……他說過嗎？可是他應該……」談春影有點難以組織語言，回憶起來總覺得影影綽綽，十分模糊，而她竟然從未意識到這一點。
剛看到禍斗時覺得是奔著報復來的，但報復衝著家人就有點下作了。可是轉念一想，十二隻禍斗，他一人雖除了三隻，但那不是還有九隻都是404辦其他法師捕獲的。
談瀟微微一笑道：「在那種情況下，我希望有作用。」
一點靈光帶著談春影將這一年來孔宣和談瀟經歷的事情掃了一遍——當然刪去了他倆私密的相處。這種神魂上的操作，肯定不是什麼騙術能做到的。
談瀟喉嚨一緊，「法師……」
然而孔宣卻面色更難看了，呼神名即治鬼，這符震懾作用也很大，此獠竟敢當著他的面毀符傷人，沒有比這更挑釁的事情了，尤其是以孔宣的性格，從齒關擠出兩個字：「死狗……」
孔宣想，這可比他們設想的要好多了，談春影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安神符可能也有一定效果。
會議室內一片凝重，穆翡忽而道：「談瀟，你母親，真的是天生失魂嗎？」
「知道，」看過你在群里發癲了，談瀟看他激動的樣子，「有新進展嗎？」
滿座皆驚，兩字之差，此刻透出的卻是道洽天人，玄通鬼神之氣魄。
談瀟猛然想起，不錯，當初在發現談春影失魂之後，他特意畫了一張「孔雀到此」的符，讓談春影隨身佩戴。
談瀟拿出談春影隨身攜帶的卡包，從裏面抽出了一張符，磨砂符套之中，那張符赫然已是硃砂褪色，灰敗如舊。
「這石腦殼啊，但凡木石成精，辨人不清，估計是因為你們母子長相和氣息都有相似。」穆翡好笑地道。
「我馬上查！」穆翡立刻往辦公室沖。
談春影自己都沒想那麼多，還真以為談瀟把小孔叫來接人，雖然沒必要但也可以，友好道別後去坐404辦的車。談瀟看了眼，開車的是阿晉。
「你們又沒開車，我們送回去啊。」朱頤心道。
穆翡把筆記本一放，在大家追問的眼神中道，「我們查到談老師在九嶷山景區，有一條受到治安處罰的紀錄，理由是在景區的摩崖岩刻上亂寫亂畫。」
「你好，m.hetubook.com.com謝謝關心，現在沒大礙了。」談春影好奇地看穆翡，在孔宣給她看的片段里，也出現過這位穆主任的身影，不過更多的是他和談瀟倆人對敵。
談瀟：「……」
……
談瀟也無言，失魂的表現之一本就是記憶受影響，只是他一直以為談春影略有迷糊罷了，影響在其他方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啊不是這安神符效果也好過頭了吧？！
談春影面無表情地道：「你老娘剛受傷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吃毒蘑菇了？」
「馬上有了！只要知道那是誰。」方諸就像多動症一樣，一刻也待不下，繼續捧著筆記本電腦忙活了起來。
孔宣：「…………」
「呃，我對時間不是很有概念啊，」很多妖怪都是如此，傀十一撓著頭，「反正那年雨水多而成澇，你在九嶷山招我和兄弟們去為你搜尋風水寶地。」
這麼些人聚在一起研究談春影的情況，還有禍斗之事。談春影把現場之事細細說來，還接受了諸位法師的檢查，只是也看不出有什麼端倪。
此刻談春影心情，完全可以參見談瀟剛發現自己是真巫師時。
「我看，之前那十二隻禍斗也可以重新想想了，現在想來，它們甚至不是黑狗，到底是如何成為禍斗的？！」
談瀟和穆翡相視。
談瀟搖頭，他也問過談春影，實在沒有答案。
她覺得談瀟應該是有意的，可能人家接下來想談的事不願意被拍攝，畢竟談春影還有演出合同在身，朱頤心瞭然道：「好的，那你們好好休息，咱們微信聯繫。」
「嘖。」談春影看看自己的傷口，也的確擔心起了演出合同，「麻煩你了，小孔。談瀟，你說我這傷，到時候拿鼓棒不方便啊。」
「靈子來了！」方諸喊了一聲，他精神很亢奮的樣子，甚至都沒看談春影一眼，「你知道我查到什麼了嗎？我太奶的骨灰！」
人們通常會很好奇，一個神棍對他自己學習、施展的那些東西，內心到底是什麼態度，或者說，有幾分信？
「不是，我朋友來接我了。」談瀟指了指街對面的孔宣，孔宣身邊熟悉的車牌號是404辦的車，他在404辦的人來了后，就順勢去那邊顯露了實體。
談瀟是楚巫之後，他祖上多少都有靈應，連404辦也登記在冊。談春影是失魂，但外公會不會知道一些？之前一直沒有辦法問，現在談瀟問起來，不只是因為有機會，更是開始覺得……此事或有蹊蹺。
她試著比畫了一下，總感覺會影響演出。內心咒罵起那柯基，這可麻煩了，晚會演出大好的機會，是他們的舞劇最好的亮相機會，她琢磨起來怎麼盡量不影響演出。
視頻另一頭，穆翡同事鑽入一方岩洞，用手電筒照著一片粉刷過的地方，因為時間久遠，此處有些出現裂縫的地方還是用水泥修補過的，而水泥
和*圖*書上頭，又有粉刷痕迹，「問過老管理員了，應該就是這裏。」雖說談春影缺了魂魄，但剩下的魂魄還是要安的。
「是嗎……」談春影想了好一會兒，神色有些疑惑，「那狗，看著好不正常。」眼睛感覺會發光，而且撲過來時有種和體型不符合的特別的壓迫感。
未及多說，但言外之意顯然是不想讓禍斗在人間界多待了。
「媽，我們現在不立刻回家。」談瀟說了一聲，他要帶談春影去404辦。
「她刻的什麼？」談瀟忍不住站了起來，想到穆翡科普過的，「是不是……部件類案件，她在刻符文嗎？」
他不知道為什麼，但很有必要把談春影帶到404辦登記查看，有些事可能不好瞞了，如果談春影真的被牽涉其中，甚至衝著她來。那即便她失魂之身，那更要說清探明，才能保護她。
談瀟去給談春影拿點葯，朱頤心問他：「我剛才看到你在裏面給你媽媽畫符念咒了？」
……
——這說明符起過作用，也幸虧這張符，不然談春影可能性命堪憂了。
「先休息一下吧。」穆翡喝了口茶水，問談春影要不要上廁所，帶她一塊兒去。
難道？
他用帶來的工具，將粉飾的痕迹剷除，隨著表面剝落，露出下面斑駁的石刻痕迹，是歪歪扭扭幾個大字：談春影到此一游。
她可以接受這個新的世界觀，但對於那個什麼傀十一說的，她表示疑問。同時也難免對自己的記憶力，有點疑惑了。
到了老梅祠，談春影下車，她對這裏也不陌生，大家也算是同行嘛。就是那個404辦，她以前也有印象，不過一直覺得他們和練氣功的差不多。
「孔宣，就是我的宗主神。」談瀟坦陳。
眾人都看著談春影。
「……好的，穆姐。」談瀟和404辦急忙講了事情，404辦緊急開始追捕城內的柯基。就他認為，談春影並不像是暈血，她本就是失魂之人，更像是被衝撞到了，魂魄不穩。這就是他為什麼一直瞞著談春影，失魂者本就更容易受驚。
孔宣跟著就要開口，「我還是……」被談瀟用手肘頂了一下，驚嚇之事今天有一件就夠了，想嚇死他媽啊。
談春影躺在病室內，還未蘇醒，朱頤心在和醫生溝通。
她兒子雖然好像是真法師，但她不是啊。那轉過頭去，她不還是得做她的吉祥物，活躍在文旅界。
談瀟皺著眉，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有這樣的能耐，它到底為何傷談春影……幸而未能傷及談春影的神魂，卻至少得了血肉吧。凡血肉毛髮在手，可有太多做法了。」
談春影啞然，半晌才自語道：「真的不是認錯人嗎？」
要說是欺軟怕硬也沒道理，都敢硬剛孔宣了。
辦公室內，大家各自忙碌著，不時接電話，現在可還有隻禍斗在南楚遊盪。
不是安神符效果太好，而是談春影想法很簡hｔtｐs://ｍ.h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om單。
兩人去了一會兒，談瀟聽得外頭有人喊：「靈師同志！靈師同志！」
「那你，」朱頤心好奇地道，「當時是怎麼想的呢？你覺得會起作用嗎？」
對面那位法師也頗有經驗，細看之後，又鏟了幾下，再次颳去這一層痕迹，原來下方還有字。
談瀟念念叨叨之時，攝影師仍然在從門外拍攝，他也不在意。念完之後，朱頤心和醫生也過來了，醫生查看了一下談春影的狀態，正想開檢查做，就見談春影低吟一聲，悠悠轉醒。
但此時「道理」好像也沒用了，人間界按道理，也不該出現能夠躲過五色神光的禍斗——哪怕退一萬步，孔宣此時並非真身下界，無法發揮這本命法寶的最高功率，但禍斗畢竟也只是禍斗啊。
「這隻禍斗肯定是新出現的！有很大問題！」
不會吧……
「對了，」談春影看著孔宣，問道，「小、大、呃，孔宣吧就，能這麼叫嗎？」
趁此機會，談瀟打開包，用硃砂在談春影手上畫符，念起安神的咒語：「第一魂速守七魄，第二魂速守泥丸，第三魂受心節度……」
「暫時先不想，到地方再說吧。」談瀟及時叫住，談春影本就不能受太多刺|激。
她倒是腦洞大開了，不過是往科幻方面。
穆翡引談春影進房間，已經有不少法師來了，這其中甚至包括談春影在一些宗教場合見過面的老相識。
「最可怕的還是這禍斗竟能躲過五色神光啊，諸位，必須提高任務等級。」
「我去！」談春影捂著嘴，這才知道她兒子是在做的什麼兼職！
這麼想著，談春影就抽了口氣，「你到底什麼意思？」她看了看孔宣和那個開車的司機，還有這兩個人，又是什麼情況？
是嗎？朱頤心看著這個少年，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兩個細節讓她對少年的話產生了一點探究。
她打完電話，就看到談瀟也在打電話。
「嗯，好。」談瀟勉強一笑，回應了一句。
只是傀十一此時是衝著從洗手間回來的談春影叫喊，石頭腦袋認錯人了，叫個不停。
「談老師這是暈血嗎？我的天啊，那狗……」遇到這種突發事件，朱頤心慌了兩秒，趕緊安排車送人去醫院，又打電話給城市管理部門表示這裡有瘋狗。
方才這一刻，他們皆覺得不對！
朱頤心果然看到了之前見過的談瀟那位同學，相貌出眾隔著老遠也很好認。
談春影一下亂碼了，張口結舌，又覺得兒子學業壓力太大瘋了，又覺得可談瀟精神狀態看起來良好。
「啊？」談春影沒搞懂，「那去哪兒，小孔家？他不是也住咱們那條街，那也行，到他家再步行回去。」
此刻，朱頤心好奇地看了一眼，不明白談瀟為什麼有心情擺弄起了談春影的符，臉色又不太好看，安慰道：「小談你別擔心，不幸中的萬幸是咬在四肢而不是面部，等下去處理了傷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