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乘鋒
第一章 紙上清河(八)
郭正也瞧得驚疑,思忖片刻,道:「先擒下姓楊的小子。」一邊說話,一邊也快步走近。
郭正猶豫片刻,嘆道:「那書信似是在這位秋掌門的行囊之中。」
那青衫人知道停雲書院設有「祠堂、禮殿、書樓、講室、齋舍」五部,這郭正身為禮殿執事,在江湖中的地位絕不遜於一派掌門,便拱手道:「衡陽方白,幸會郭兄。」
郭正打量著秋剪水與楊仞,沉吟道:「這兩人都很是可疑,先都制住了。」
楊仞只覺胸襟上清寒一片,嘻嘻笑道:「你這是做什——」未及說完,秋剪水掌心內勁迸發,已將他擊飛丈外。
秋剪水一怔,心中愈覺氣惱,這封書信是掌門師姐的遺物,自己都未曾看過內容,師姐昔年與刀宗交情深厚,信中所寫多半是些隱私之事,斷然不能讓外人隨意觀看。
秋剪水環顧眾停雲弟子,冷冷道:「憑你們想奪我的行囊,只怕本事還差了些。」
先前摔倒的那個停雲弟子此刻才爬起來,怒道:「姓秋的,你先前與方、鐵等人結夥,燕山長對你既往不咎,已給夠了你臉面,你現下竟還敢不知悔改?」
話音方落,數名停雲弟子身形閃轉,已將秋剪水圍和-圖-書在當中。
郭正眼看秋剪水不答話,便上前一步,拱手道:「有勞秋掌門賜信一觀。」
楊仞見狀微覺後悔,但此刻情勢危急,便只笑道:「你又要哭么,果然越心虛越要哭,我勸你還是及早交還書信吧。」
那人眼看秋剪水襲近,微微搖頭,秋剪水只覺左手上驟然沉重,彷彿那燭台一瞬間變得重如千鈞,將她的身形牢牢墜在原地。
楊仞閉目不敢看那燭台,急急倒掠出去,身軀忽頓,背後卻撞到了一人,心頭劇凜,霍然回頭,身後卻是不久前曾遇見的那姓方的青衫人。
秋剪水靜默片刻,忽道:「你叫什麼名字?」
楊仞笑嘻嘻道:「怎麼,你這會兒不哭了?」
秋剪水氣極反笑,道:「便是你們的燕山長,對我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你們如此無禮,真以為我怕了你們么?」
秋剪水輕輕點頭,卻不說話。
秋剪水道:「這封信是對我極為要緊的私人事物,不便交與旁人。」
郭正修為深湛,邁步中察覺到足心異樣,立時飛身躍起,凌空一掌擊向那青衫人;那人衣袖微顫,郭正身形頓凝,收掌落地。
郭正又道:「那麼秋掌門可否將書信從行囊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取出,借與我等一觀?」
郭正臉色微變,低喝道:「不得妄言。」那人道:「弟子知錯。」瞥向秋剪水,神情卻很是不屑。
那弟子見她不給行囊,便又近前兩步,伸手去奪,忽聽撲簌一聲輕響,心中莫名一緊,彷彿曠闊天地驟然收縮成一點光亮——秋剪水左手中的燭台倏忽燃起,右手衣袖輕拂,那弟子雙膝刺痛,仰天摔倒,一時間腿上如被燭火炙傷,竟難躍起。
那幾名停雲書生相顧駭然,均覺這青衫人彷彿憑空在春風裡顯露出來一般,實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時來到左近。
楊仞與她目光一觸,心中竟沒來由地一寒,暗道:「他娘的,嚇唬老子么。」便在這時,忽聽馬蹄聲響起,轉頭望去,卻又有兩名停雲書生趕到,不禁又暗罵一聲。
五名停雲弟子聞言齊道:「遵命。」各持鴻翼筆,快步走向兩人。
秋剪水側頭看向楊仞,面色一冷,道:「你這偷馬賊,為何這般誣陷於我?」
兩人之間咔啦一響,似有無形之物當空裂開。
停雲書院幾人相互對望,心中愈發迷惑;郭正遲疑了一陣,拱手對秋剪水道:「若書信當真是秋掌門和*圖*書拿了,還望賜還,莫要讓郭某為難。」
郭正神情古怪地看著那青衫人,似認出了他是誰,良久才輕嘆道:「在下郭正,忝為停雲書院『禮殿』執事,沒曾想竟會在這裏遇見閣下。」
楊仞翻身站起,心念一轉,對秋剪水低聲道:「秋姑娘,此刻咱們同仇敵愾,不如先聯手將停雲弟子打退,再做計較。」
秋剪水不言不語,只冷然佇立。
秋剪水搖頭道:「我沒拿你們的書信。」
楊仞道:「在下楊仞,秋姑娘有何指教?」
楊仞慌忙側身走避,秋剪水步法轉折,緊追不捨,左手中燭台一晃,楊仞心中異感驟起,眼前只餘一點燭火忽明忽暗,卻模糊了秋剪水的身影,眨了眨眼,已被秋剪水的右掌印在胸口。
那青衫人頷首贊道:「閣下掌力純厚,已將停雲心法『天人三策』修到了『天策』之境,想來在書院中也是有數的高手。」
楊仞見兩方即要打將起來,心下暗喜,悄然挪步走向那匹白馬,沒走出幾步,忽聽背後傳來一聲輕叱——「偷馬賊,休想溜走!」轉身望去,秋剪水不知如何竟已從停雲弟子的包圍中閃身而出,正疾掠過來。
秋剪水緩步走近,道:「偷馬賊,你快和*圖*書將實情說出,否則……」
那兩個年輕書生見到郭正,下馬躬身行禮,道:「師父。」卻是郭正的親傳弟子。其中一人粗聲問道:「師父,情況如何,可找到書信了?」
楊仞耳聽這青衫人竟是十九歲時便一統衡山劍派「夜雨」、「風雁」兩大支脈,被天下武人尊為「劍天子」的方白,心中震駭不已;卻聽方白又道:「郭兄,我有幾句話要問這位楊兄弟,便帶他先行一步了。」
郭正道:「既是如此,秋掌門能否將行囊暫交給郭某查看,若沒有我等要找的書信,郭某自當好好地歸還謝罪。」
秋剪水蹙眉道:「我行囊里確有一封書信,但那是……」她本想說「那是我的私人書信,卻與停雲書院無關」,然而未及說完,楊仞已搶先大聲道:「你既然承認了,那就趕快還給郭前輩吧。」
五個停雲弟子當即出手攻向楊仞,忽聽那青衫人一聲輕嘆,只覺腳下微涼,似有一縷春風灌入雙腿,隨即流遍四肢百骸,周身經絡中恍如充盈著陣陣輕風,一瞬間飄然欲飛,再也使不出一絲力道,持筆的手臂軟軟垂落。
郭正見狀暗怒,心說:「我敬你是一派掌門,你卻傷我弟子。」當即沉聲道:「郭某今和_圖_書日不拿書信難向燕山長復命,秋掌門既然執意不吃敬酒,那就休怪郭某不客氣了。」
秋剪水默不作聲,心想:「這人好不講理,女兒家的行囊中自有些貼身物事,如何能交給男子翻找?」隨即輕輕搖頭,道:「這恐有不便,恕難從命。行囊中的書信是我師姐昔年所留,與貴門派毫無干涉。」
秋剪水蹙眉道:「誰與你同仇敵愾?」說話中手上燭台微搖,右手倏地點向楊仞胸前穴道。
郭正聞言一凜,搖頭道:「方兄,你說來便來,說帶走此人便要帶走,未免太過霸道。」
郭正拱手還禮:「幸會方兄。」
楊仞跌坐在地,口角溢血,笑著介面道:「……否則你這偷信賊便要殺我滅口么?」
那弟子一愣,看了看秋剪水,大步走過去,拱手道:「秋掌門,請借行囊一用。」
郭正聞言皺眉,心說:「對你極為要緊,難道對我們停雲書院便不要緊了?」一時間沉吟不決。
秋剪水一驚,隨即臉色煞白。她自繼任掌門以來,生怕辜負師姐重託,一向端莊守矩,自持極嚴,從不敢在人前流露出脆弱惶恐,更遑論被人當面瞧見哭泣落淚,卻不知怎地竟讓楊仞偷窺了去,頃刻間羞悔已極,眼圈卻又有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