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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凌介面道：「不錯，楚姑娘所言極是。」

秋剪水靜默一會兒，也只得照實道：「只我一個。」

秋剪水側頭看向他，輕聲道：「不必了。」

楚輕鴻與俞凌應了一聲，各自回屋收拾行裝；楊仞想到此番挫敗了溫蔚冒充天風峽刀客、擄走玄真教女弟子的陰謀，心中甚是喜悅，輕輕吐出胸腹間的一抹雨氣，這才察覺到自己周身衣衫已被雨淋濕了大半，正要回堂中取件乾淨衣裳換上，瞥見秋剪水兀自默默地在雨中佇立，莫名地心中一動，走近了笑道：「秋姑娘，你不回屋再稍歇一會兒么？」

俞凌怒道：「姓溫的，你死到臨頭，還弄什麼鬼？」

俞凌聞言當即點頭道：「好，就聽楚姑娘的，我只殺溫蔚這廝。」說完踩著雨水大步走向溫蔚。

岳凌歌目光閃動，倒退了兩步，又咳出一口血來，搖頭笑道：「楊兄弟此言差矣，我正要離去，只是還請容我撿回兵刃。」說完轉身走近院牆，將那根鐵弦拔出，隨即慢悠悠朝著地上的貨擔走去。

夜雨愈發稀落，恍似剛要連成線便被人一下下剪斷了似的，楊仞獨立院中，出神良久，雨中的天色一直極晦暗，可他卻彷彿是在秋剪水回屋之後才察覺到。

楊仞一怔，笑道：「老子自然很好。」

楊仞見岳凌歌舉重若輕，步履快捷，不禁心中微驚，方才他曾瞧見那根細弦在打鬥中數度捲曲，顯是極為柔韌，卻不料此刻被岳凌hetubook.com.com歌輕輕拈在手中，卻能挑起重擔而綳直不彎，暗忖：「這胖子的功力真不簡單，他娘的，似乎還在老子之上。」

秋剪水沒料到他也有如此正經說話的時候，聞言神情微訝，一時倒不知該如何介面了，卻聽楊仞嘻嘻一笑，又道：「秋姑娘，你修為這般高，一定是你們巴山燭照劍一派武功最高的人吧？」

楊仞聞言一凜，想起那日在客棧中偷聽岳凌歌與溫蔚相談，岳凌歌曾突兀地轉頭瞧了自己一眼，目光中似蘊有深意，當時自己卻也未去細思，此刻琢磨起來，一時間驚疑不定。

楊仞見狀笑了笑，正待出言攔阻，與秋剪水相顧一眼，瞧出她目光有異，便沒再說話。

秋剪水眼見楊仞的頭髮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嘴巴微癟，神情悶悶的也不知在尋思什麼，瞧來宛如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忍不住抿嘴微微一笑，問道：「楊仞，你在想些什麼？」

楚輕鴻道：「這些弟子也不過是聽命行事，罪不至死，那溫蔚才是首惡。」

楊仞張望門外一眼，回過頭道：「夏姑娘，想那岳凌歌詭計多端，也不知想拿那貨擔去做什麼歹事，咱們怎能就任憑他取走了貨擔？」

秋剪水道：「岳凌歌心機極深，修為亦深不可測，既敢現身，定是備下了什麼後手，若將他逼得太緊，拼起性命來，恐怕有些麻煩；更何況那貨擔確是溫歧的遺物，而岳凌和圖書歌又與溫樓主頗有交情，瞧在溫樓主的面上，也該讓他取走貨擔。」

楊仞頷首道：「嗯，這名目倒是好聽。」

秋剪水微一靜默，點頭道：「多謝。」

俞凌尋思一陣，點頭道：「好，我便將他帶去涼州，只是路途尚遠，怕出變故，須得先將他舌頭割了，手足挑斷，捆綁得結實。」

楊仞恍然笑道：「原來如此。」他沒見過溫歧，心想眼前這溫蔚也不過如此，也不覺得藏玉樓上一任的樓主能高明到哪裡去，隨即看向俞凌，猶豫片刻，仍是照實說道：「這些藏玉樓的人在樹林中殺了貴派九名刀客，剝下了他們的衣衫，這才得以冒充為貴派弟子，俞兄，你可要報仇么？」

楊仞一愣，不知秋剪水為何忽然微笑，心弦卻隨之一顫，只覺她的容顏被燭台一映，殊為明麗動人，怔怔然與她對視片刻，道：「我在想，多虧了秋姑娘你幾次為我治傷，助我疏通經絡，否則我恐怕早已走火入魔，性命難保，故而心中對秋姑娘很是感激。」這話雖不是他方才所想，但也確是他的肺腑之言，說得語聲甚是誠摯。

楊仞眼瞧溫蔚雙目半睜半闔，神情惘然如醉，心下駭然不已：「他娘的，這是什麼妖法？」忍不住嘖嘖稱奇，道：「佩服佩服，不知秋姑娘這是用的什麼仙術？」

楊仞道：「那現如今你門派中修到『心照』之境的，共有幾人？」

俞凌一愣，卻聽秋剪水道：「這些和圖書弟子功力淺薄，方才中了我那一刺，已然經絡錯亂，修為全廢，此後也再難作惡。」

楊仞越看越驚，只覺自己的修為較之秋剪水實是相差甚遠，暗忖：「我和秋姑娘一同站在夜雨之下，她渾然自在，我卻淋得如落湯雞一般……」想到這裏，心中隱隱生出一絲自慚形穢之感。

楊仞一愣，只覺這名目太過陰柔，著實不大喜歡，默念了兩遍「剪雨」，心想：「這名字文縐縐的很不痛快，嗯，秋姑娘的名中也有個『剪』字，我自己的刀法名目，為何要有她的名字？」當即搖頭笑道：「依我看來，還是『天鋒』更好聽。」

楊仞點點頭，正要開口，忽而留意到秋剪水雖也是久處雨中，但身上衣裙卻只零星沾了幾顆雨珠，幾乎未被雨水打濕；訝然之際，打量她片刻，隨即恍悟：秋剪水看似靜立不動，周身卻有薄薄的一層氣勁流轉，將落身的雨珠輕盈彈飛。

楚輕鴻亦道：「不錯，溫樓主的才智武功，以及對武林的一片苦心，那是讓人深深敬重的。」

秋剪水搖頭道：「且不說我那些習劍多年，功力深湛的師伯、師叔，便是許多比我年長的師兄師姐，武功也比我純熟得多。」

楊仞聞言奇道：「為何不是？」

溫蔚躺在泥濘中，也不知是剛剛醒來，還是暈厥中忽有所感，勉力睜眼，卻似說不出話來，只顫巍巍抬起手指，指了指旁邊的手下，又指了指自己，隨即又指了指天上和_圖_書。

秋剪水難以答他，便徑自岔開話頭，問道：「楊仞，你方才擊傷溫蔚的那一刀，是你師父教你的，還是你自己悟的？」

俞凌趕忙回身道：「楚姑娘請講。」

秋剪水道：「不用這麼麻煩。」說話中走近溫蔚，右手輕輕點在溫蔚眉心，左手燭台上的火焰忽青忽白，飄搖了一瞬，隨即撤指道：「現下他已神思昏亂，周身虛軟，口不能言，一月之內難以複原，你只要記得每日給他喂些湯水，別餓死他便可。」

岳凌歌走到門邊，回身打量了楚輕鴻一眼，又看向楊仞，忽道：「楊兄弟，你很好。」

楊仞想了想，道：「俞兄，溫蔚是想說，他也不過是聽命行事，與他的手下沒什麼分別。嗯，如今燕寄羽要對付天風峽，聽說有意栽培溫蔚成為正氣長鋒閣的新閣主，俞兄倒不妨將溫蔚擒回涼州，到時候對你們天風峽或有用處。」

夜雨漸疏，卻聽秋剪水沉吟道：「此地已不宜久待，咱們這便啟程，等天亮了再尋歇息處。」

秋剪水輕聲道：「這是將燭照劍修至『心照』境后便能運使的一種迷神之法，名曰『青燈夢魂』。」

秋剪水正自回想著那一刀，似未聽見楊仞所言，只輕聲自語：「刀氣剪斷雨水，水珠淋漓盪飛，真是極美的一刀……嗯，此式可以喚作『剪雨』。」

楚輕鴻與俞凌見到強敵潰敗，都上前對秋、楊二人道謝；秋剪水欲言又止，卻聽楚輕鴻溫言道：「夏姑娘wｗｗ.ｈｅｔｕｂｏoｋ.cｏｍ•coｍ，我知你隱瞞身份必有苦衷，請不必多言，我們仍稱你為『夏姑娘』，那也挺好的。」

秋剪水方才不過隨口一說，聞言也不欲和他爭辯，微微頷首道：「嗯，我回屋去了。」言畢徑自進屋收拾行囊。

秋剪水微微蹙眉，只道：「不是的。」其實她非只是現今「燭照劍」一派中唯一修到「心照」境的，便是百余年來，巴山劍派也只有她練成了此境，修為已遠超她的師姐郁剪寒，可謂是江湖罕見的武學奇才，只是她心性謙謹，非但口中從來不提，便是心裏也不願往此事上去想。

俞凌聞言頓時臉現怒色，霍地拔出長刀，走近一名躺倒抽搐的藏玉樓弟子，忽聽楚輕鴻低聲道：「俞兄。」

秋剪水聞言蹙眉，正待開口，卻聽楊仞笑呵呵道：「看來岳公子今夜是不打算生離了。」

「那一刀便是我乘鋒刀法中的『天鋒』，」楊仞哈哈一笑，神情得意，「是不是挺厲害？」

「今夜你救了楚姑娘，當真很好，」岳凌歌微笑頷首，出門離去，「不枉我那日有意讓你聽見……」說到後來，語聲模糊，人已去得遠了。

楊仞一怔，失笑道：「那還不就是你武功最高？」

岳凌歌眼瞧挑擔的扁棍仍被暈厥倒地的溫蔚攥著，便用手中的細弦將貨擔挑起，一邊走向門口，一邊絮絮叨叨地道：「多謝秋姑娘相饒，這貨擔是溫歧溫樓主的遺物，在下萬不能將之棄置在雨水中，嗯，在下這就告辭，告辭了。」